我在心裡暗笑,老頭子不愧是大人物啊,水平就是高,理論水平更是沒得說,關鍵是還能把這些平時看起來很空洞的理論用到實處。高建華本來是想要老頭子表個態,到底讓不讓小師妹去參加那個進修班,只要有了老頭子的一句話,那高建華回去之後就可以直接把小師妹的名字寫到名單上去了,誰也無法說他半句。
可老頭子也賊精得很,這雖然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但確實是違反了公司的具體規定,他要是表示反對的話,大面上沒問題,但是小師妹參加進修班這事就徹底沒戲了,他之前對我的一番表揚鼓勵也就都變成是在忽悠我了,他自己臉上不好看。
可他要是表示同意的話,以他的身份又不太方便,倒不是說他怕別人抓他的把柄,這點事情對於他的裁決權利來說,根本就不算個事,沒有任何人能拿這點事情來說他。關鍵是隻怕會上行下效,那就會把一樁小事變成一個大問題了。
所以他愣是不直接表態,只是拿出一番絕對沒有錯的大理論來壓高建華,隱隱約約的給他指明一個方向,卻就是不明明白白的說出自己的態度,算是又把皮球踢還給了高建華。
老頭子又轉頭對我說:“小常你在彭城也不用擔心什麼,該工作照常工作,該配合當地司法機關調查的就認真配合,我回頭會聯繫一下他們市委領導,咱們公司的員工在他們那裡見義勇爲做了好事,他們不給以表彰也就算了,如果還不能提供有效的人身安全保護的話,那他們就是瀆職了!”
我認真地答應道:“謝謝葛總,我知道了?!?
老頭子點了點頭,又問我道:“小常你入黨了沒有?”
我愣了一下,他怎麼會忽然想起來問這個呢?
我知道老頭子是我們集團公司的黨委書記,我也明白,在我們這樣的企業裡邊,到了一定的級別之後,是不是黨員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可我這樣一個小蝦米角色,距離那個級別謙虛點說都還差著十萬八千里呢,事實上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到不了那個級別,那我是不是黨員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一時之間有點猜不透老頭子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只好搖了搖頭,實話實說:“還沒有,上大學的時候申請過一次,但是因爲在考察期內犯了點錯誤,所以就沒能通過考察。再後來參加工作了,看著身邊的同事一個個的都比自己先進,意識到自己覺悟還不夠,所以一直也都不敢遞交申請書?!?
老頭子明顯的撇了一下嘴,問我道:“你當初犯什麼錯了?”
我尷尬的笑了笑,身體前傾,回答道:“我們大學宿舍到晚上十點半準時停電熄燈,大二那年冬天,我們宿舍幾個同學偷偷地從宿舍樓道的路燈電線上接了一根線到宿舍裡,弄了個電磁爐晚上煮宵夜吃,沒想到電磁爐功率太大,宿舍線路又老化,結果導致負載過大,引起短路跳閘,整幢宿舍樓所有公共區域都斷電一整夜。就是爲這事,全宿舍八個同學都被記了個警告處分?!?
“哈哈哈,這點事算什麼錯啊,誰年輕的時候不幹點荒唐事,你們學校也是小題大做了。我們當知青的時候,饞瘋了,幾個人夜裡偷偷把老鄉家裡養的下蛋母雞吃了,差點沒被派出所逮捕呢!”老頭子開心的笑了笑,又說道:“你也不用謙虛,你能做出這樣見義勇爲的事情來,怎麼能說覺悟還不夠呢?我知道你們現在的一部分年輕人啊,對黨組織有一定的誤解和偏見,這種思想是非常要不得的,要趕快改正。”
我雖然猜不透他忽然和我說入黨這事情的用意,但還是明白在這種問題上可不能有一絲半點的含糊,更不能耍模棱兩可的小聰明,態度一定要堅定,否則很可能影響到我今後在華信證券的前途!
於是急忙坐直了身子,認真的回答道:“葛總,我父親也是多年的老黨員,從小他就經常跟我講咱們黨的信仰、使命與宗旨,我本人是非常尊敬黨的,也渴望著能早一日加入黨組織,我回去之後一定加強學習,爭取能早日入黨。”
老頭子點點頭,正要說什麼,就聽到有人在敲門,於是他稍微擡高了點聲音答應了一聲:“進來。”
門被推開了,出現在門口的是胡秘書,她手裡抱著一本黑色封皮的會議記錄本,走進門口兩步,對老頭子說道:“葛總,您下一個要會見的人是咱們華信銀行的陳行長,他今天要向您做一個半年工作彙報,會見時間是十點五十到十一點半,另外,您定了和他一起吃中午飯?,F在是十一點四十五,還有五分鐘?!?
聽到胡秘書這麼說,我們明白是我們十五分鐘的會見時間結束了,所以胡秘書來提醒一聲,於是急忙站起身來告辭,老頭子把我們送到了辦公室門口。
走出辦公室,胡秘書又把我叫住了:“小常,你稍等一下,我這邊有點東西要交給你?!彼f著就走到旁邊她的辦公桌前,拿起一個牛皮紙檔案袋遞給我:“這是咱們集團公司公關部擬的一些資料,主要是關於你那件事接下來該怎麼應對媒體的,你拿回去之後一定要仔細的看一下,可千萬不能疏忽了!”
“我知道了,謝謝胡秘。”我接過檔案袋來,在手裡感覺了一下,裡邊估計得有七八頁A4紙吧,心裡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心想:集團公司公關部是不是也太小題大做了啊,一個應對媒體的綱要,用得著這麼多嗎!
集團公司總部大樓和我們華信證券的大樓,一個在西一個在東,距離並不遠,大約也就一公里多點,我們早上過來的時候,兩個人就開了一輛車,老高的奔馳GL63。
我和老高從五十樓坐電梯直接到大廈負三樓的地下停車場,我坐在副駕駛座上,隨著車從地下停車場的出口鑽了出來,駛上一條熙熙攘攘的大街,我轉頭去看路邊“中國華信集團公司”的總部大樓“長安大廈”,因爲距離太近,根本看不到大樓的頂部,只覺得,在流火七月正午的烈陽之下,這幢白色外觀的大樓,越發的高大、耀眼,自己越發的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