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冷柯勞累了一天以後,疲倦的回到賓館。剛進房間不久,煙花便籠罩了這個氣溫回暖的週日。
林月搬回了賓館,從始至終雲(yún)龍都不知道這個在他那裡做了幾天工的丫頭跟我們是同伴。現(xiàn)在的她坐在我們房間的窗戶前的橫臺上,看著窗外絢爛的發(fā)呆。
冷柯安靜的看著他的筆記本,在裡面寫寫畫畫。少頃,他合上筆記本,把那一直隨身攜帶的本子遞給我,用火柴點燃一根菸說:“馬克,這個本子裡寫著我的全部計劃以及應對變量的校正方式……你不是還要寫《陰陽筆記》嗎,這個東西會給你很大的幫助。”
我接過這個滿載著機密的本子,卻沒有翻開看一眼。把這本子妥妥帖帖的放到我的衣服兜裡,說:“好戲還是要放到最後看比較好,畢竟所有的答案今天就會水落石出了,不是嗎?”
冷柯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瞥眼看了一眼林月,後者專心致志於窗外落日餘暉中最後的美景,煙花一閃即逝,她不想放棄這曇花一現(xiàn)的燦爛。
冷柯對著我輕聲說:“我還真想不到,林月會成爲我們在龍城博弈中最爲強大的一顆棋子。如果沒有他,調(diào)查朱子文會困難的多,而下一步棋,也更不可能實現(xiàn)……”
一個善於抽絲剝繭解開謎團的人,未必善於編制迷網(wǎng)。可是冷柯則不是這樣的人,他會用身邊隨手可得的東西編制出比蛛網(wǎng)還要精巧的網(wǎng),網(wǎng)住他想要掠取的一切獵物。而其手段之詭異,只有在最後一刻纔會揭曉。
這位蜘蛛獵人說:“馬克,我告訴你一個電話號碼,在必要的時候,你要偷偷的撥打出去。”
什麼是必要的時候?
冷柯想了想,說:“爲了製造華麗的效果,就以我的響指爲號吧。不過現(xiàn)場情況瞬息萬變,你隨機應變就好。不過你要牢牢記住,這個電話號碼不是打給活人的,而是打給死人的。而且——你只能撥打一次。”
我激動的很,這種感覺就和一個虔誠的讀者追了好久的小說現(xiàn)在終於贏來大結(jié)局一樣。更酷的是,我也是這部華麗小說的編纂者之一!
我記下冷柯給我的號碼之後,他說:“時辰到了,該走了。”
我看到最後一簇煙花綻放完畢,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和裝備,輕輕喚回林月的思緒,複述著冷柯的話:“時辰到,是該走了……”
回過頭,讓我驚訝的是,林月的臉上已經(jīng)佈滿了淚花……
……
這個週末是躁動的一天。
躁動到衝突開始蔓延整個城市,所以這一天,龍城市的派出所非常的忙碌。而同爲警察的我,很能瞭解這種忙碌是多麼的讓人乏力。
這種乏力一方面來自繁瑣的工作,還有一方面來自於人羣的壓力。衝突雙方以及各自的家屬還有朋友,全部都烏壓壓的擠在派出所裡叫嚷,耳朵裡滿是此起彼伏的不滿聲。
空前的混亂。
所以,誰都沒有注意,那些在衆(zhòng)人的簇擁下解決完衝突離開派出所的人,像做賊一樣,彎下腰躲避著派出所大院的視頻監(jiān)控,貓到警車的旁邊……
他們手裡拿著的是一個錐型的長長的鋼針,裡面是中空的構(gòu)造。這樣的造型,會讓這枚鋼針可以很方便的刺入厚實的輪胎,然後輪胎中的氣就會從這錐型鋼針的中空腔中排到外面。如此一來,這輛車的輪胎算是暫時報廢了。
扎破了一個輪胎還不滿足,他們往往還會把同一輛警車的另外三個正在服役的輪胎也全部扎破,甚至最後就連吉普車後的備胎也不放過。
他們想幹什麼?
夕陽下的煙花開始綻放,答案,或許就在那虛無縹緲的花火之中!
……
裕興俱樂部,我們白天所到達的地方。
我坐在朋虎的那輛破舊的麪包車裡,冷柯一言不發(fā)的陪在我身旁。司機還是那個小羅,他把這車停在了儘可能離裕興俱樂部遠卻能勉強看到這棟豪華小樓的路口。
冷柯雖然一直保持著沉默,可是一根根消耗的盒中的香菸,昭示著他心中的緊張——不過與其說是緊張,不如說是亢奮來的更貼切。
我們在等,等待一個一擊出手的好時機。
孤注一擲,便絕不容許失敗。所以我們必須要耐心耐心再耐心,等待那難得的好時機。
時間,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向著夜晚的更深處劃去……我的心跳能體會到每一分每一秒的漫長,這種滋味,冷暖自知……
裕興俱樂部的遙感玻璃轉(zhuǎn)門開始轉(zhuǎn)動,從裡面走出一個醉醺醺的酒客。他左簇右擁的摟著漂亮的姑娘,搖搖晃晃的在車保的指引下走到他們的車前。他用那顫動的手拿出車鑰匙,關(guān)閉警報,正要打開這輛寶馬的車門,卻透過車窗的反光看到身後那壯麗的燦爛。
花火肆意,火光縱橫。
他以爲這是俱樂部的娛樂活動,想要笑,卻沒有笑出來。因爲周圍滿是驚慌失措的人,尖叫著抱頭鼠竄。
回過頭,俱樂部大樓的窗戶被從內(nèi)而外的煙火所爆破,玻璃碴子變成碎末,漫天飛舞。那玻璃幕牆上的奇怪標誌也被震了下來,正好掉在這個幸運的倒黴蛋的腳下,這一嚇讓他的酒醒了大半。
裕興俱樂部,無故爆炸了!
大火開始在俱樂部的樓上蔓延,火勢的猛烈,消防水灑已經(jīng)制止不住了。酒精和粉狀易燃物往往是爆炸的根源與火災的幫兇——而這棟大樓裡,最不缺乏的就是美酒和粉兒!!
穿著制服帶著大蓋帽的警察很快到達了現(xiàn)場,跟他們同時出現(xiàn)的,還有一羣穿著各色衣服的男人。他們紛紛從兜裡掏出證件用夾子別在領(lǐng)口,以證明他們是便衣警察,也一起跟著那些穿制服的警察一起維持秩序。
人羣慌亂極了,竭盡全力的離開這棟熊熊燃燒的大樓。他們並不是這些警察所要在意的目標,那些從大樓裡慌不擇路的向外逃的人才是。
這些警察在外圍拉起了警戒線,這樣就建立了一條快速遠離火廈的通道。那些醉醺醺的酒客和不負責的保安以及在俱樂部裡服務的女郎都跑了出來,那些警察便極力安撫他們的情緒,並且要求他們順著這條路,迅速回家。
當然,這些人裡面肯定還混著龍寬的打手。這些平時兇悍無匹的亡命之徒,在突如其來的危險面前全部慌了手腳,慌不擇路的逃跑,沒有秩序沒有組織,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有混亂。
整條大廈都在燃燒,可是龍寬卻沒在逃生的隊伍裡面。
麪包車的門被從裡面拉開,冷柯整理一下厚實的皮夾克,叼上煙,對著他身後坐在車中的我說:“差不多了吧,龍寬這時候應該快要跑路了,我們走吧。”
於是在這羣逃跑的人流之中,有兩個人卻逆流而上。他們的臉上是堅定的身材,他們戴著墨鏡,速度不快,卻走得異常的踏實,向著那正在燃燒的大樓走過去。走近了那些拉著警戒線的警察面前時,那些警察卻沒有阻止我和冷柯,反而拉起了警戒線。
不過最爲詭異的是,現(xiàn)場這麼多警察,卻一輛警車也沒有。
這其實是冷柯的智謀。提前把派出所的車胎都破壞掉,使得他們在遇到突發(fā)狀況的時候不能迅速的做出反應。而早先埋伏在裕興俱樂部附近的朋虎的手下,則佯裝成警察,維持現(xiàn)場秩序不至於失控。用這把辦法,就能無形中分化掉龍寬逃出樓的那些手下,免得被那野心勃勃的人召集從而造成整個計劃的失控。
“你們只還剩下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速去速回。”一個看樣子像是警察便衣指揮的人在我們擦肩而過的時候,在我們的身邊說。
龍寬自作自受,爲了避免與警察衝突,將他的這大本營選址在此,幾乎距離所有派出所都不是很接近。所以各個派出所與這裡所相隔的距離,不算上堵車大概是十分鐘的時間。等到那些警察修好了被人扎破的車胎,排除車流趕到這裡的時候,差不多也得是四十多分鐘左右了。而出於保險起見,這個維持秩序遣散龍寬打手的警察給我們限定的是三十分鐘。
蒙著朋虎給我們配備的防毒面具,我和冷柯一往無前的闖入火場。啊……這裡絕對是我在龍城市住了這幾周以來,最爲炎熱的一天。那些火苗燒灼著木製的器具,發(fā)出剝剝的聲音,聽在耳中就讓人煩躁異常。
一樓,我們來過,可是現(xiàn)在的景象和當初卻大不一樣。
而我們的目標並不在一樓,很明顯的電梯不能用了,所以我們便沿著樓梯走上二樓。
二樓還是空空蕩蕩,與一樓不同的是,二樓靠窗戶的那一排窗戶全部被炸碎,一個嚇人的圓形大洞,能直接的看到窗戶外那萬家燈火的燦爛和路燈的光輝。
窗外的冷風從這個洞口鑽進來,給身在火場的我們帶來一絲難得的沁涼。我們站在這洞口,向外望去,外面都是各自逃命的人羣。
好棒的意境,我都想在這裡朗誦一首詩句了。
可是緊張的時間並不允許吟詩作賦,我們只是看了一眼,便離開這駭人的黑洞,繼續(xù)搜尋。朋虎的內(nèi)應是這裡的會員,沒事會經(jīng)常在這裡玩玩。根據(jù)這個內(nèi)應提供的情報,這裡有的最多的便是放著各種賭博娛樂設(shè)備的娛樂間,龍寬的保鏢都在三樓。
於是我懷著忐忑的心情,跟著冷柯順著樓梯,走向三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