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是夜裡幾點,我讓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驚醒。
迷迷糊糊的拿過手機,看到是劉年打來的以後,不好的預感特別強烈。
“喂,是馬克嗎!”
手機訊號並不好,吱吱啦啦的雜音不斷??偸侨绱?,我仍然能聽出他語氣中極力掩飾卻怎麼都遮掩不了的一種情緒,那是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在電話的這頭,我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手在不停的顫抖著,而這種強烈的恐懼感也傳染了我。我神經質的看了眼窗外,外面漆黑的夜空透著白雪的反光。
“怎麼了?你慢點說,沒事有我呢?!蔽以囍矒崴瑓s又不知道說什麼好,我又不是冷柯。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然後他的訊號就讓一陣吱吱啦啦的雜音所中端,然後電話掛斷了。我又打了回去,卻提示對方不在服務區。
我想起在路過養屍地的時候收音機那差勁透頂的信號,驚出一身冷汗。親愛的讀者朋友們,如果你在打電話的時候也忽然也發現自己的手機雖然信號滿格,但是聽筒裡依然充滿了各種雜音的話,我奉勸你們還是趕緊離開你所在的地方吧!
而冷柯則顯得鎮定的多,在打通電話簡要的說明了剛纔遇到的情況以後,冷柯遇事不驚的解釋道這很正常。
“怎麼就正常了?”我問。
“現在可是丑時三刻啊,碰見鬼很正?!皇怯嘘庩栄蹎??”冷柯打個哈欠說。
“他小時候早就被鍛煉出來了,可是今天這麼慌張,不會出事了吧?”
“你還記得第一次去白樓,是我先進去的吧?我進去的時候就已經用銅幣在值班室內擺下了白虎七星陣,一般的小鬼根本進不了陣。”
“廢話嗎,要是小鬼肯定也嚇不到劉年吧!他絕對是遇到什麼大事了,你到底管不管啊!”
對方沉默了一下,然後才緩緩道:“好吧,想不到你這傢伙玄術一點都不懂,忽悠你卻還很難呢。大半夜的也打不上車啊,怎麼管?”
我急忙道:“那沒事,事情緊急,我開單位的警車去!”
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一小時以後,我開著警車,拉著冷柯,我們兩人來到了白樓這裡。
晚上的白樓更顯得荒涼可怖。一路上罕有人際,唯有在到了白樓以後,周圍的幾戶農家的磚瓦房還亮著單薄的燈光。這微弱的光,不禁絲毫不能給過路的人一絲心理上的慰藉,反而讓人有一種不似在人間般飄渺詭異的感覺。
一腳踩到踏實的地上,我稍微有點安心了。我和冷柯下了車,前後腳的去往樓中。在進小樓之前,冷柯從兜裡掏出一個護身符和一把水果刀:“你用刀子劃破大拇指,抹在符頭上,以血開符。這樣進兇宅能化解一部分煞氣。”
我照著他說的做了。他見我把破了口子的大拇指在符上一抹,居然還把我的手搶過去在他的符上也抹了一把:“既然你都劃口子了,也不差這一兩滴血,不妨也替我把符開了吧。”
做完這一切以後,我和他兩人重重的敲了敲門,約摸著等了幾分鐘的功夫,門開了,就這白雪反射著月亮的光,我看到一張蠟黃無色的臉。
劉年目光呆滯的望著我們,神情像一頭死魚。他木然的把我們迎了進去,隨後重重的把大門關上。
門關上的時候,外面的光照了進來,牆壁畫像上的那張臉在晚上看起來更加可怖。
大廳沒開燈,還是一樣的擺設,可是換成是萬籟俱靜的深夜,這裡可比白天嚇人的多。
“你到底看到什麼了?”來到值班室坐定以後,我才問他。
而他顯然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半晌說不出話來,只是呆若木雞的看著我和冷柯。
冷柯嘆口氣:“他受了驚嚇,魂散了。無妨,可用拘魂單急救!”
他又從兜裡掏出幾張黃表紙,用自備的狼毫筆沾著硃砂在上面寫寫畫畫,末了用打火機燒了,混在劉年買的王老吉里給他灌了下去。喝了咒水以後,劉年那茫然的目光纔有些些許光彩。
“我看到他了,我看到他了……他也看到了我!”他驚魂未定,渾身篩糠子一樣不停的發抖。
“誰?”
“照片上的人!他就站在窗外,一動不動一動不動的看著我!別再問了,我不想再回想了!”
我看了眼窗外,什麼也沒有。附帶一提,值班室在二樓,正常人根本沒法站在窗外向裡張望!
那照片正是一進門所看到的那張。
那個在畫面中安靜的翻著書,文質彬彬的人。
這個人是誰,爲什麼會掛著小樓的大門口?
“大門衝著馬路,這種格局正暗藏著白虎金煞,久居必然導致家破人亡。而在門裡安一睹承重牆,可以化解煞氣入侵。想必主人也是個深諳風水之術的術士。劉年,你可知道這家公司成立多久了?”
“應該沒多久,大概在一年左右吧……”
“那肯定錯不了了,很好?!崩淇碌男难e已經有了主意,劉年的回答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想。
他拉開抽屜,裡面什麼旁的雜物也沒放,只放了幾個古香古色的銅錢。
“五帝錢所擺的陣法還在,可是你居然還見到了幽魂,看來對方不是什麼小角色啊?!崩淇聯崦菐讉€銅板,愁緒又爬上了他的眉頭。
天花板上的燈一閃一閃,把慘黃的牆壁照的陰測測的。就是站在這兒,都讓我有種不舒服的感覺,這不禁讓我爲劉年的擔憂又更進一步:“要不你還是辭職算了,這個地方,看著都嚇人,還要在這待下去嗎?”
“不行,鴕鳥把頭埋到砂礫中,卻對眼前的危險毫無幫助。而且劉年所中的蠱是走到哪就跟到哪。如果貿然離開,恐怕追查下蠱人就更難了?!?
“那我就一直在這裡陪著那個老鬼?”劉年終於表達了不滿,他的額頭還留著豆大的汗珠,看得出他現在的精神一觸即潰。
“你必須明白,你現在面臨兩個問題。一,你身上所中的無名蠱,這可以看成一種病,要尋找合適的藥去治。而你所看到的幽魂,這完全是屋子裡的‘局’造成的!”
“局?”
“宅中本來就有無數個殺陣,若再加上曾經死過人……簡單的說,這是一個鬼樓,而你又有陰陽眼,受陰氣的影響更深!”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本來在這鬼樓獨身一人值夜班就夠倒黴的了,居然還中上了蠱,悲催能到這樣的地步,真可謂是罕有敵手了。
白天不說人,晚上不講鬼。冷柯剛說完那個鬼字,我便覺得一陣寒冷。雖然說這本來便是冬天,但是小樓裡的供暖系統還不錯,所以白天那幫上班族穿著單薄的襯衣也不嫌冷。但是到了晚上,這個地方卻陰森森的寒冷,我穿著皮夾克都凍的受不了。
冷柯漫不經心的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不知怎地一股暖流便竄到我身體裡,讓我大爲心安。
“此事刻不容緩,我們必須儘早捉到那個下蠱的人。雖然目前還不知道是誰幹的,不過我大概已經能確定下蠱人的目的何在,那就是加害你們公司的老闆。而老闆可能也意識到危機的來臨,所以他身邊僱傭了保鏢。他也有一個秘密,和今晚恐嚇我的那個人一樣的秘密!”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靜觀其變吧。那個下蠱人看到自己並沒得手,還會有所行動的。至於劉年所中的蠱,我所請的專家已經趕來了,如果我們捉不到真兇,便只能希望他能夠幫劉年解蠱了……馬克,我要給劉年再設一個陣,接下來你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要說話,一個字都不行,成麼?”
“那是自然,我保證不蹦出一個字!”
冷柯伸出雙手,右腳在上左腳在下盤坐在牀上,兩個手掌放到胸前,手指搭在一起,嘴裡還唸唸有詞:天地玄宗,萬氣之根,填收萬劫,證吾通神,三界內外,唯我獨尊。體有金光,復應吾身,視之勿見聽之勿聞。包羅天地,養育羣生。
冷柯擺出打坐的姿勢的時候,剎那間外面的大風開始猛烈的敲打著窗戶,宛如一個垂垂的老者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那回光返照的掙扎。
我的眼前出現出現這樣一個畫面,與其說是看到,不如說是在腦海中浮現的。那個畫中的人,懸掛在夜空的樹影裡,挪揄的望著這個方向。在他的身邊,呼嘯而過的厲風發出鬼哭狼嚎的聲音。
而我和劉年的周圍,不知道何時,擠滿了黑壓壓的影子。那一個個影子默默的佇立著,擠在一起,在這個淒寒的午夜小樓裡一起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嘯。我緊緊的捂著耳朵,但是那混含著人類悽惻、痛苦、憤怒、嫉妒等所有負面情感的聲音還是擠到我的大腦裡。這種感情引起了我的共鳴,腦子裡滿是絕望的念頭。
而窗外那個孤傲的幽魂卻冷眼旁觀著,我似乎也能看到他嘴角的那種邪惡的魅笑。
百鬼似乎圍繞在我們身邊,急切的尋找著生人的痕跡。它們發出的尖嘯,一點點吞噬著我們的神經。我看見劉年張開嘴,喉嚨微微顫動,似乎就要喊了出來,於是急忙伸出手把他的嘴巴牢牢的捂死。我想一旦我們發出絲毫聲音,這些可怖的厲鬼便會立刻察覺到我們的存在,須臾之間便能把我們撕裂成碎片!
可是劉年渾身顫抖的越來越厲害,我想起剛剛冷柯給我的符,便急忙掏出來想要像電影裡演的那樣貼在他額頭上。誰知道剛一拿出來,那張符居然無引自燃,發出藍綠色的奇怪火焰來。
劉年終於忍不住,也跟著那些厲鬼嚎叫出聲來。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冷柯終於唸完所有咒語,那些黑影彷彿受到了驅逐,以冷柯爲中心一步步的向後退去。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麼地,我看見冷柯頭頂的虛空中照射出一道金光,把他的全身都籠罩在光輝裡。
再看向窗外,樹梢空蕩蕩的,只有樹葉晃動,哪裡還看得到那個邪惡的魅影?
不消半分鐘,值班室恢復如常,還和我們剛來時一模一樣。
冷柯疲倦的垂下身子:“好了,我已經用金光咒喚下了功曹符使,今夜這裡不會再有什麼事情了。我還就不相信了,一個鬼魅能斗的過功曹神將!咱回家吧,馬克,快扶我一下?!?
我扶著冷柯回到車上。劉年被冷柯這麼一折騰,精神也好多了。不過縱使如此,他還是緊緊握著手電和警棍不肯鬆開,堅持要把我們送回車上。
窗外霧濛濛的,我開著大燈,一點點的行駛在回家的窄路上。
冷柯好像剛跑完馬拉松一樣,虛弱的靠在椅背上:“今天晚上這一折騰,我們想安生也不太可能了。馬克,建議你回公寓以後,在牀的四角分別壓上五帝錢,能鎮邪。”
我故作輕鬆的笑笑,實際上內心惶恐的很:“哈哈,開玩笑,我們警隊的公寓陽氣那麼旺盛,能碰上什麼邪門的事兒??!”
“但願如此吧……”
這車開的我心亂如麻的。也許從現在開始,我們和林家樓的暗戰,便要正式打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