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不停的吞噬著我們目光所能見到的一切,那明亮的,跳動的色澤似乎有種難以解釋的魔力,使得這原本空洞蒼白的鋼筋混凝土建築變得生機勃發起來。
當然,這並不是什麼值得歡欣鼓舞的事情。我的腳踩在灼熱的樓梯臺階上,躍動的火光使我感覺這樓梯似乎就要坍塌,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即想要快步邁上樓梯離開這個地方,又害怕因爲速度過快動作過大而踩塌了樓梯……這種矛盾的心情讓我一時間無所適從。
幸好我身邊的冷柯冷靜沉著,似乎就跟沒事人一樣的慢慢邁著堅定的步子,走上三樓。
與國內大多數的大樓一樣,這間樓一貫式的結構讓我走到三樓卻不覺得陌生,因爲有了前幾層樓的認識,第三層樓的結構變化並不大。可是雖說結構變化不大,可是擺設已經裝飾卻大不一樣了。
“馬克,我知道你的直覺一向很準,現在你有沒有不一樣的感覺。”冷柯走上三樓樓梯口,卻沒有貿然闖入三樓的大廳。
“有這種感覺,或許是心理因素……”我猶豫的說道。
冷柯忙不迭的糾正我:“不是或許,你說的根本沒有錯。你應該知道,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人心裡的感覺不是憑空出現的,你從視覺聽覺嗅覺觸覺等感官上得到一系列潛移默化的影響,這種影響並不被你的顯意識所體會,可是在你大腦深處已經處理了這些信息。而最後,這些信息會通過你的潛意識反應出來,使你得到了這種感覺……說白了是兩個字感覺,可是那些信息在你的身體裡走了一大圈,是你大腦複雜運算的結果……”
我想不到他會有這麼多話,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作答,我自己並不是巧舌如簧的人,所以我選擇一貫的沉默應對。
冷柯接著說:“好吧,看你無語的樣子,我就直白淺顯的說好了——這個地方不對勁。”
“肯定不對勁。”我連聲附和。
因爲事先突如其來的這一場“莫名其妙”的爆炸,整棟樓的電力系統被衝擊波碎片全部切斷,這裡已經不再是發電廠所青睞的地方了。而這一切的光明都來自火光。
頭頂天花板上被火焰燃燒木質裝飾物所散發出來的濃煙給薰的焦黑焦黑的,可能以後那燦爛的燈火與這裡再也無緣了。可是藉著強烈的火光,還是能看到那燈的形狀和排布都很蹊蹺。
我們中國的先人們,特別是那些士人們,都非常注重養生之道。上至真龍天子皇親國戚,下至士農工商黎明百姓,莫不對採補之術丹藥之法趨之若鶩。他們厭惡死亡,可是卻又逃不脫六道輪迴旋機之道(沒有錯,是旋),所以只好幻想出一個死後的黃泉樂土來。所以但凡有這麼點能力的,去世了以後總會拉著一幫子人還有一幫子寶貝一起陪葬,以便在這個樂土中能繼續侍奉他,繼續享受那未竟的榮華富貴。
所以就有了江城子這樣的人出現。
江城子的這行當的祖師爺據說掛名自三國時期的曹操曹孟德。曹孟德在擒殺呂布收復張遼的那段期間裡,曾經帶著手下的孝陵衛幹過盜墳掘墓的勾當。雖說這行當源自北方,可是南方人卻似乎更喜歡奇技淫巧的東西多一些。盜墓摸鬥這一行在土生土長的北方沒有玩出名堂,反而在現在的浙江省搞出了點名氣。特別是自某大動盪的時候,全國都把此行此業的高手都消滅殆盡了,卻唯獨浙江一帶的摸斗的手藝人能夠存活,所以浙派摸斗的名氣更爲響亮。
他們並不是浪得虛名的,墓中的險象瞬息萬變,數不勝數的機關暗陣頃刻間就能要了摸斗門人的姓名。所以能活下來的人都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江城子這個位置上並且活的還能麼久的,更不是一般人。
“馬克,當初江城子設立的巨石天門陣,那可是早就失傳的古代兵家陣法。我想江城子之所以會這個陣法,應該是在古代某個顯貴的墓冢裡發現了這個陣,並被他學到了其中運行的真髓,然後用來應對我們的入侵順便摸摸我們的底……可是現在,我們看到的,卻是一個比巨石天門陣還要強大的陣法,光煞陣!”
我知道光煞是風水中一個很不好的場,從心理學上,一直被光照射的話也容易使人煩躁粗暴,這樣的人最容易滋生禍事。光煞陣卻是第一次聽說。
一個聲音幽幽的從火舌的後面傳了出來:“很好,小夥子,你懂得還真不少。當初用幻獸白虎打敗我的石獸青牛的人,就是你沒錯吧。”
循著聲音看過去,卻見一個老者用毛巾捂著臉,只露出一雙溝壑縱橫的老眼從並不是很大的火苗簾幕後走了過來。我料想他那個應該是溼的毛巾,用來防煙的——顯然,他並沒有我和冷柯這樣一件帥氣的防毒面具。
“你就是江城子嗎?”冷柯居然摘下了面具,在濃煙滾滾的火場露出自己的面目來。對真人不以面具示人,這似乎就是冷柯的行事風格。
那老者的說道:“江城子是什麼?那隻不過是我多年前曾用過的一個代號而已。虛名一個,生不帶來,死不帶走。”
冷柯回答:“先生確實豁達,難道林翰學對你來說也只是一個代號嗎?”
這老頭很明顯沒有料到冷柯和林翰學還有交集,所以聽到這話難免一怔。冷柯不給他思考的機會,問道:“龍寬呢?”
話音還沒落,就看到眼前人影一閃。在火光的照耀下,一個人的臉上全是焰色的光輝,他指著槍,對著冷柯。
如果是我,我不會開槍。可惜那個人不是我,他是龍寬。
冷柯早就有所戒備,看到龍寬的影子閃出來之後,便立刻向旁邊一躲,就聽到槍聲在我們的腳下炸開了花。我還是第一次距離子彈這麼近的。我都能感受到飛濺起來的水泥碎片打在小腿上的觸感,還挺疼的。
索性沒有人受傷,他的槍射擊的準頭與某國家的國足不相上下。
冷柯偏身閃向一旁,在躲閃的同時已經彎腰下沉,同時兩支飛刀也拋了出來。那龍寬可沒有冷柯這樣敏捷的身後和超人的反應,來不及躲開,手臂就被冷柯的飛刀戳穿,疼的他也沒有力氣再握住槍,而是痛苦的屈膝跪地嚎啕不已。
這位在龍城市也算是有名的一方大佬,就這樣毫無尊嚴的跪倒在冷柯的面前——真是諷刺,當初派人追殺我們的時候多麼得意,現在報應了吧。
在冷柯與龍寬交手之際,江城子一直在旁邊冷眼旁觀。見到冷柯手出飛刀的樣子,大爲驚訝的說:“看你這身手——哦,原來前幾周來俱樂部鬧事的人就是你們!”
“沒錯,在後巷的時候,我也是用飛刀露了一手。現在認出來了?”冷柯走到龍寬身邊,把他的槍械踢走,從懷裡掏出求生哨放在嘴上吹響。這求生哨發出的高頻聲波雖然聲音不大,可是卻能轉到很遠,廢棄大樓外的那些“警察”應該會聽到的吧。
“先生,我們走吧,朋虎的人馬上就會上來捉捕這個人。我們換個地方談談?”冷柯的手中不止攥著哨子,還藏著一根菸。沒有打火機,他用指尖掂著菸蒂湊近牆壁一處正在熊熊燃燒的木質壁畫,點上,放到嘴裡。
江城子看冷柯成竹在胸的樣子,居然笑了。他手一揮,躺在地上掙扎的龍寬不見了。
“老夫早就料到今夜是大兇之時,歷史會給我這麼久的潛伏下一個定論,就在今夜。我讓龍寬帶人去偷襲孟浩然酒吧了,所以他並不在這裡!”
冷柯大驚失色,他擡頭看看頭頂的燈,喃喃道:“光煞幻陣?”
“差不多吧,這種幻陣在墓中不知要了我多少兄弟的命……現在被我用來佈置光煞幻陣,本來是用來蠱惑龍寬手下的人心使得他們恐懼,而不敢私下辦一些讓人不悅的事。”江城子黯然道。
“難道……你也是幻影嗎?”冷柯問。
“人生在世,莫不是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江城子笑著回答,可是卻看不出他所應表現出來的豁達與淡然。
“……”冷柯無語。
“走吧,我知道,你不是朋虎的親信,甚至你連本地人都不是,因爲我還從沒聽過龍城市有一個像你這樣修爲像你這樣年紀的人。你我本是同類,那些在暗處生活的人羣,就讓他們互相廝殺吧。我們找個地方坐會吧?我知道有一條安全通道,能夠讓我們離開這裡卻能不驚動被你的哨聲吸引過來的警察。”
“那是最不過了!”冷柯欣然應允。
……
那負責指揮“警察”的便衣,帶著幾個心腹視死如歸的衝入火場。他們的兜裡藏著自制的54手槍,子彈已經上上膛,就等著把他們滿腔的仇恨鑲入龍寬的腦袋裡。
他們從正門進入,走過凌亂的一樓大廳,拐了幾個彎,找到了二樓。他們沒有在二樓停留,因爲那兩個勇猛的先鋒探入火場,所發出的哨聲是三長一短,這是一種暗號,說明目標不在這裡,而在三樓。
上了三樓,一股莫名其妙的壓迫感襲來。在這種環境下,一方面要防備高溫和濃煙的侵襲,還有注意時間,否則真正的警察趕來,自己這些人可真是百口莫辯了。所以能跟著進來捉龍寬的都是朋虎手下的精銳,心理素質強悍非常。
可是到這裡,他們還是覺得心臟突突的跳。一種恐懼感蔓延全身。
三樓一個人都沒有,除了燃燒的火焰,便是凋落的物件。
那兩個勇敢的先鋒和龍寬他們人呢?
一陣熱風吹來,幾個人後腿兩步,有點慌了。一時間很多想法涌上他們的心頭,心緒煩亂,手足無措。
就在退步的時候,剛纔走過來平坦的地面忽然凹凸不平起來,他們的背撞到了什麼東西。忐忑的回頭一看……
……
我和冷柯跟著江城子從安全通道離開,耳邊忽然傳來尖叫,那聲音很小很遠,可是卻像冷柯吹的那個求生哨一樣,雖然聽不清楚,可是卻能聽到感到。我知道,那是生命最後的悲鳴。
光煞幻陣。
希望這恐怖的讓人產生幻象的陣法,隨著這場大火,永遠的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