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靈夕的驚慌是顯而易見的,反觀同時當事人的楚雲湘,臉上倒是一片風輕雲淡,彷彿什麼事都不曾發生。
“喲,單飛也來了。”楚雲湘朝他挑了下下巴,這個動作讓江靈夕不禁拉了下她的衣角,提醒她不要太囂張,現在形勢不對。
對面的兩個人把這個動作都看在眼裡,卻什麼都不說,這邊的楚雲湘卻絲毫不受影響般,繼續道:“你表妹身上的毒已經全部解了,你要怎麼感謝我?”
單飛露出一個微笑:“你想要什麼?”
“我本來什麼都不想要的,不過,既然你已經將我的一切都奪走了,那我就要我以前的一切吧!”楚雲湘說著走向單飛,看都不看一眼此刻眼裡滿是不解的江靈夕。
單飛點點頭,回頭看了眼離朱,吩咐道:“離朱,恢復阿湘在家族裡的地位,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離朱點點頭,又瞪了江靈夕一眼,這纔下去。
他們走後,單飛沒有理會江靈夕,也轉身出門去。
江靈夕呆在了原地。
去了趟秦徵的別墅,整理好了自己的東西。
江靈夕回頭看了眼這粉紅色系的房間,很女孩的房間,跟她此刻的心境實在是不相配。
搭計程車,到火車站,買票,路上,思緒自己開始整理自己。
她來這裡一趟,爲了將父親和母親的心埋葬。
在這裡,她遇到了自稱自己表哥的單飛,和不知道跟自己有什麼親緣關係的楚雲湘,還有對他什麼都不瞭解的秦徵和對單飛的事特別在意的離朱,以及似乎有些心理扭曲的劫匪和他的主人顏朱朱。
她遇到了驪山整個翻轉的事——雖然她一直不清楚那究竟是真的發生了還是自己的錯覺,接到好友的噩耗,自己差點被張安安毒死,而後又跟兩個似乎是牛頭馬面的人交手,後來到楚家,遇見了一個奇怪的少年——楊空,之後差點被自己表哥霸王硬上弓。
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是在自己還沒有任何準備的時候接踵而至。
沒有任何理由,沒有任何規律,它們只是到來,彷彿只爲破壞自己以前的平靜。
車票是一週以後的,最近十天沒有任何去京的車次有票。
非得要在這裡再等一星期嗎?江靈夕欲哭無淚。
身上的錢已經不多了,她存摺裡的錢是留著繳學費的,不能動用。
不由得想起了那張多出來的銀行卡,背面寫著密碼,上面印著的是她的名字。
這麼一動念頭,她立刻搖了搖頭,鄙夷地輕摑了自己一掌,暗念道:“想什麼呢?那是他們那些人無聊時給你的,如果有一天他們的新鮮勁兒過去了,又要跟你算前帳,到時候你拿什麼賠?”
翻了下兜裡,薄薄的幾張鈔票有些可憐地看著她。
住哪兒呢?江靈夕合計一番,便想著找個網吧,上網查一下哪兒有便宜的住處。
一天的努力沒白費,雖然那個網吧老闆見她是外地人,狠狠地宰了她一筆讓她挺不爽的,但能租到這麼便宜的房子,她倒也不虧了。
將揹包扔到了牀腳,江靈夕衣服都不脫,直接倒在了牀上。
“接下來該怎麼走呢?”江靈夕雙手舉起,在眼前做出一個三角形,透過那形狀看向牆漆剝落的屋頂,被圈出的一塊還算完整,而那旁邊的已經是斑斑駁駁,不成形狀。
從別墅一下子搬到這樣的地方,江靈夕倒是沒有一點不適應的感覺,彷彿是習以爲常,就跟很久以前一樣……
很久以前?江靈夕定了下神,試圖理出來什麼,可記憶裡卻是一片空白。
想想也是,她八歲之前的記憶竟是什麼都沒有。父母說她是生了一場大病,之後什麼都不記得了。雖然這樣說,可他們甚至連那個病叫什麼名字都說不出來。
不過,既然是父母說的,那就應該是爲她好,那她也就不去追究那些過去的事了。
可最近發生的事卻讓她不得不再次懷疑起自己真的丟掉了太多的事。
她一點都不記得自己有爺爺奶奶,外祖父外祖母,父母對他們的描述也都是,早死,其他親戚也都太遠了,所以不常聯繫。
楚雲湘說,單飛爲了某個人付出了十年的自由。
單飛說,你的命是我用十年禁閉換來的。
離朱說,你不知感恩!
照他們的說法,那她在八歲之前應該是跟單飛在一起一段時間,然後發生了什麼事,她生命垂危,單飛不得不付出十年的自由來換她活下來。
單飛有時候叫她小飛,有時候叫她夕兒。
叫她夕兒她可以理解爲親人之間的親暱,那麼小飛呢?是她幼時的綽號嗎?
先放開這個不去想,她最近遭到的毒手又是怎麼回事?剛剛到這兒便遇到了傾山的事——這個可以認爲是機緣巧合,讓她在夢和現實邊緣遊走了一圈,之後,她在遇到張安安後,就被人追殺,張安安明明中槍了,卻是沒死,後來還到她住宿的旅館,試圖害死她,估計那個時候那個顏朱朱手下的劫匪也在,從他後來的反應看來,她只能聯想到那次旅館的遭遇,估計她就是在那時中毒,差點掛掉。再後來,她離開楚家住到秦徵的別墅時,又一次遇到那個劫匪,又差點喪命。
從目前她所知的看來,那些追殺她的人應該是一路人馬,都是顏朱朱的手下。但爲什麼?她爲什麼要殺她?而且,在她到顏朱朱的別墅避難之前,她明顯是要置她於死地,而別墅之後,她卻是故意放她一馬。甚至在醫院,江靈夕只是稍加“恐嚇”她就輕易給了她解藥。
那個叫顏朱朱的,到底是怎麼想的?
管她怎麼想的?反正她馬上就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一切的不尋常也都是在她來到這裡之後才發生的,那她離開,說不定一切又都會步入常軌。
不會每天被人牽著鼻子走,不會每天被人追殺,不會時刻被人提醒你不知感恩卻從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
好累啊……這一段。江靈夕的手放下,卻是帶動了耳垂上的飾品。
沙拉一聲輕響,雖然非常輕,卻因爲是在耳邊,所以她清楚地聽到了,又勾起了她最不好的記憶:
可是,不管怎麼做,茗都不會再活過來了……
茗……想到茗,江靈夕腹中突然又是一緊,人奔出去,到衛生間,狂嘔起來。
血紅血紅的東西,不知是什麼,還在蠕動的東西。
第三次了。江靈夕狠狠地按下衝水鍵,又發泄似的用牙刷將口腔裡裡外外刷了一遍,然後直接把一次性牙刷丟進了垃圾桶。
這段時間,就當是過渡期吧,過了這段時間,一切都會回去的,雖然……茗已經不在了。江靈夕躺倒牀上,闔上眼。
沒想到她竟有這麼困,剛一沾牀便睡著了。
睡得昏天黑地,夢都纏繞在了一起,不斷迴旋著。
終於醒來,她頓時吐了口氣,開心夢裡的事不是真的。
看眼手機,已經晚上十點了,她竟然睡了一整天!
“好墮落啊……”江靈夕自嘲地來了一句,分明知道自己根本就一點都不覺得愧疚。
這是一處民居,在驪山腳下,離山只有兩公里的樣子。本來處於這種地方,房租應該是非常貴的,但因爲它的位置偏僻,而且據說風水不太好,很久以前曾有一家子死在這裡,**時這裡又是當時的審訊室,裡面死了不少人。之後幾經轉手,現在的屋主也是貪圖它的低價又不知道這事纔買下的。聽說這消息後,自己也不敢住了,便將它廉價租了出去。
江靈夕是它的第七任房客。
據說每一個房客在這裡住的時間平均不超過一個星期,而她上一個房客更是在這裡只住了三天便再也沒回來了,他的東西甚至還沒取走。
現在,外面已經黑透了,又沒有開燈,江靈夕一個人躺在牀上,四下看去,掃到窗戶外的月亮,覺得那倒是挺亮,竟讓整個屋子都不顯太暗。
腦子興奮得讓人有些崩潰——看來今晚再睡著很難了。
有了這樣的覺悟,江靈夕索性爬了起來,撤了張凳子,坐在窗戶前看向外面的月亮。
秋日,晴空,月亮白亮白亮的,就那麼靜靜地呆在空中,冷冷地看著人,卻給人無盡溫柔的猜想。
ωωω ⊕Tтkǎ n ⊕c ○
多情的從來不是月光。
突然想到這樣一句話。江靈夕被自己這個思緒嚇了一跳:“怎麼,又在發牢騷了?”這樣想,心情又不由自主地壞了起來。
這窗戶鄰著院子,她只是租下了其中的一間,以低得難以置信的價錢,據此她可以想象房主想要出租房子時的急切心情。
對了,房主還跟她說,還有人也有意向租房,不過還沒定下來。
於是,三進的房子裡有一間便成了她的臥室,另外兩進還是空置著。
反正她也不怕什麼邪門的事——她自己遇到的事已經夠邪門的了。
想著,卻突然見院裡靠左的一間亮起燈來。
這估計就是屋主說的另一個住戶了。江靈夕想著,卻是有種無聊的衝動,起身開門,去拜訪下新鄰居。
開門時,一道冷風猛地灌了進來,提醒她,現在還是深秋。江靈夕吐了下舌頭,回去,將外衣披上,這才重新出門。
站在庭院裡,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錯覺,她擡頭望向那月亮,總覺得這情景太過熟悉,簡直像是刻在她血液裡的一般。
邪乎。江靈夕低頭,又看向亮燈的屋子,嚇了一跳——一個人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在那門口,側面對著她。
似乎是感覺到她的目光,那人轉過頭來,看著江靈夕。
背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和樣子,但江靈夕知道他在笑,也知道他笑得很好看,至於爲什麼知道,她卻說不上來。
江靈夕回了一個笑,也不知道他看見沒有。
那人轉身便回屋去了,只留江靈夕一個人在外面,有些窘迫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