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徵一句話,讓江靈夕止住了腳步,回頭。
“這話怎講?”江靈夕問道,頭一陣陣暈眩,可她強迫自己清醒,爲的是理清現在她所處的一些微妙的關係。
“楚家表小姐,江靈夕,你是覺得我秦徵不夠資格與你做朋友嗎?”
又是楚家表小姐!爲什麼從單飛帶她到楚家後,她就要被這個不知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的名詞定義!單飛說她的榮辱都在他手上,離朱說她要自重,楚雲湘警告她不要得意忘形。楚家深宅裡的僕人對她畢恭畢敬,一張旅遊卡讓她在整個西安交通線上暢通無阻,現在連明顯是上流階級的秦徵都說這種話!她到底是怎麼了?怎麼她江靈夕三個字前加了五個大字以後,好像她就不再是她了?一部分人的玩偶,另一部分人的主子嗎?
江靈夕不明白!
“你什麼意思?”江靈夕的語氣不覺有些疲憊,她問出這句有些質問語氣的話時,自己都聽出到了其中的無禮和傲慢,卻是沒心思去修改了。
“我的意思是,不管你是什麼身份,我都很高興,那時遇到的人是你?!鼻蒯绲哪樕贤蝗宦冻鲆粋€笑容來,耀眼得讓人有些炫目。
可惜江靈夕看不到,一陣漆黑的暈眩將她的意識擠出腦海,她在抗爭無效後,終是倒向地面。
秦徵穩穩地接住了她,心口不禁一緊,突然想到了在上週某一個夜裡,他救下被人追殺的她,阻止她下車時,她強壓在他身上,打開門鎖,那時,她絕對沒這麼虛弱的。
這一週時間,發生了太多,又有多少是跟她有關的?她又是受了什麼樣的折騰纔會消瘦虛弱至此?
突然嘆了口氣,秦徵知道自己是越矩了,想了不該想的人,關心了不該關心的事。
可,懷裡這人,他放不下。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江靈夕,走向停在一旁的車。白色寶馬絕塵而去。
車子離遠了,一個人才從不知何處閒閒走出,手中拈著一隻耳環,垂下的耳墜是外面帶著紅色包籽的上品和田玉,和剛纔江靈夕戴上的那隻分明是一對。
“呵呵,洪湖這次算是走運了,居然被那個人請求,不過,看起來這邊的小女孩好像不太好呢!還是快些回去彙報吧!”洪湖自言自語著,瞬間消失不見。
江靈夕清醒時,便看到一個熟悉的人,翹著二郎腿坐在牀邊的沙發上。從光線看來,現在是傍晚。
“楚雲湘……”江靈夕低低開口,卻覺口中一陣苦澀,不知是真實的感覺還是自己的心裡感受,腦子有些不清楚,總覺得某些記憶有些混亂,她只記得是自己見到了秦徵,和他談話,後來倒在了秦徵懷裡,至於是爲什麼,她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醒了?!背呄娴恼Z氣很淡,彷彿她不知道是自己的未婚夫把她帶回來的,也彷彿她不記得自己曾經警告過江靈夕不要再靠近秦徵。
“嗯……”在楚雲湘面前,不知爲何,江靈夕總是帶著一點歉意,或者是因爲那時接受了秦徵的手機——雖然當時她實在是想不出其他可行的辦法——或者是因爲她在楚雲湘警告自己不要接近秦徵後還跟秦徵通電話的事,又或者是因爲她今天潛意識裡爲秦徵將自己視爲知己或者是特別的人而竊喜。
楚雲湘根本就不知道,在她跟江靈夕說話的瞬間,江靈夕的心緒已經千百轉。
“我……”江靈夕開口,似是要爲自己辯解些什麼,可話到脣邊,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一時間,房間裡很沉默。
“身體感覺好點沒?”楚雲湘彷彿根本就沒注意到她的反應,關切地問道,那溫柔的表情,不像是裝的。
這下,江靈夕的愧疚感更甚,以至於她都不敢擡頭看楚雲湘一眼,只能是點點頭,迅速將目光轉移,裝作是在看周圍的景色。
這是什麼地方?肯定不是她住的旅館,也不像是楚家,那麼,是楚雲湘或者秦徵的住處嗎?還是根本他們就是住在一起的?
正在想著,楚雲湘的話卻爲她解了疑:“這裡是秦徵名下的一處別墅,要是你不喜歡旅館,可以在這裡靜養一段?!?
江靈夕愕然,一時忘情,擡頭直直看向她:她不是剛剛警告她不要覬覦秦徵的嗎?現在怎麼突然改了主意,放心讓她住在秦徵的別墅裡?
“不用那樣看著我?!背呄媛冻鲆粋€嫵媚的笑,“別以爲我已經原諒你了!”說著,她起身,爬上牀,跪爬在她面前,一手支牀,一手伸指挑起了江靈夕的下巴,“還沒告訴你吧!秦徵有些事要處理,所以在帶你來這裡後便回京了?!?
江靈夕一驚,不過倒也沒有太意外,只是詢問地看著楚雲湘,似是在問:現在沒有人了,你要怎麼處置我?
楚雲湘抱腹狂笑起來。
江靈夕不明所以地看著她,不知道她爲什麼突然間又失控了。
“你啊,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好了!”楚雲湘笑得幾乎跌下牀去,偏偏還是不安分地一手指著她,好似她做了什麼特別滑稽的事。
楚雲湘的笑漸漸停下,房間頓時顯得更靜,這讓江靈夕有種未知的害怕。
“夕兒啊,你怎麼就那麼能惹事呢?”楚雲湘說著湊近江靈夕,一隻手環上了她的脖頸,另一隻手卻是撫摸著她的臉,“看,現在都瘦成這個樣子了……”
江靈夕嗅到了一種危險的味道,可楚雲湘身上分明沒有任何的殺意,這讓她感到迷惑,只能向後退去,試圖避開她。
楚雲湘蛇一般纏了上來,在江靈夕還爲發覺發生了什麼之前,吻住了她。
江靈夕瞪大了眼——難道楚家人都是變態?單飛吻她,楚雲湘也輕薄她!他們到底是在做什麼?難道楚家還有一項她不知道的禮儀叫做熱吻的?
香香的味道從楚雲湘身上和舌尖傳來,江靈夕只覺自己腦子暈暈乎乎,渾身都有種不自覺的顫抖,甚至有一股莫名的東西集中起來,在腦子裡發出焰火般絢爛的光火。
長長的吻,纏綿如流水,卻也不決如流水,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江靈夕因爲忘記呼吸太久實在受不了缺氧帶來的暈眩感把楚雲湘推開時纔算結束。
楚雲湘似笑非笑地看著江靈夕:“怎麼樣?舒服嗎?”
江靈夕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只能用力擦著嘴脣,作爲回答。
“其實你不用自虐的,承認自己臣服於最本質的慾望不是什麼恥辱的事?!背呄孑p佻地道。
江靈夕被她的大膽言行嚇到了,一時間目瞪口呆,可腦子裡的愉悅感卻告訴她,她所言不虛。
只是……到底是怎麼了,她的心底卻生出一種十分強烈的罪惡感,彷彿在提醒她什麼很重要的事。
“你的耳朵怎麼了?”楚雲湘突然問道,手伸向她的耳垂。
江靈夕瞥見牀頭另一側放著一個梳妝檯,便想也不想地推開楚雲湘,跳下牀,看向鏡中的自己。
她耳垂上有一隻紅色包籽和田玉耳環,那是什麼時候戴上去的?江靈夕努力回想著,上午發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閃現在腦海。
記憶一旦重現,痛苦可能比當時更甚。江靈夕頹然坐在了梳妝檯前的凳子上,深垂下頭,以手包臉,卻是掉不出一滴眼淚。
“你沒必要用別人的痛苦作爲自己的痛苦,況且她也不一定有那麼痛苦。”楚雲湘不禁勸解道。
江靈夕沒理會她。
楚雲湘嘆了口氣,這聲嘆反倒是讓江靈夕擡起了頭。
“你勸我不要讓別人的痛苦左右自己,可……”江靈夕的目光裡帶著一絲詢問,“你自己做得到嗎?”
楚雲湘沉默,繼而開口:“我不攔你,你要哭要鬧快點!我的時間非常寶貴!”
江靈夕反倒是咧嘴笑開了:“呵呵……你現在的樣子好像比我還悲慘?!?
“我可是被單飛從公司踢出來照顧你的,還得賠上自己的色相來照顧某些人,偏偏那個狠心的老闆一點工作量都沒給我減少,我在這裡受了罪,回去,又是另一通的受苦,怎麼就沒人同情我一下?”楚雲湘訴苦般道。
聽了她的話,江靈夕心裡倒是痛快了些,臉上的笑更燦爛了:“你不用管我的,回去做你的工作去吧!”
楚雲湘搖搖頭。
“爲什麼?”江靈夕問道。
“因爲秦徵三天後就回來了。”楚雲湘又是嫵媚一笑,手指伸向江靈夕,江靈夕學乖了,迎上去,滿足她的挑逗欲,“而我,怎麼可能給你們留下任何偷情的機會?”
江靈夕苦笑:她還是把自己當情敵??!
“反正也沒什麼事,我來教你接吻吧!”楚雲湘突然又湊了上來。
江靈夕躲閃不及,被她吻個正著,本來還有些抗拒的動作,不久便也沉醉其間。
墮落了嗎?江靈夕問著自己,沒有任何聲音回答她。
“你爲什麼要教我這個?”兩人分開後,江靈夕不解地問。
“那樣你就可以早點套上一個老公,就不會再來覬覦秦徵了!”楚雲湘的理由冠冕堂皇,可誰都知道那不過是一個幌子,幌子後的東西,誰也說不清。
兩人就在曖昧又互相調侃的氣氛裡度過了兩天,第三天早上,楚雲湘剛出門去,就有來客上門了。
剛打開門,一支槍便抵在江靈夕太陽穴上,而持槍的少年臉上的震驚比之江靈夕有過之無不及。
“你……竟然沒死?!”少年難以置信地道。
“你是誰?”任誰被人詛咒死過,總是會覺得不爽,就算是在人的槍口下也一樣,當然,在說這話時,江靈夕的表情可以說是非常配合的恐懼。
“不可能的!我親眼看見那個女人將藥餵給你吃的!沒道理不死的!”少年雖是震驚,手下卻是一點都不含糊,槍連顫一下都沒有。
只是隔了一週,劉凌的心境跟一週前已是大不相同,從那天指使張安安去害江靈夕開始,這幾天來,他做了不少的事,已經變得越來越接近那人的期望了。
所以雖然他震驚,心下卻是冷靜而無情,絕不會再做出像之前那樣因爲沒了呼吸的人突然又有呼吸而嚇跑的事了。
畢竟手上沾了太多血的人,便不怕再沾染更多,也更無所謂某一個冤魂突然復生復仇了。
所以劉凌現在是不怕的。
因爲他不怕,所以江靈夕倒是怕了。
很奇妙的,此消彼長,世界總是平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