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了嗎?”後臺,年輕而帥氣的經紀人問楚雲湘。
楚雲湘深吸一口氣,點點頭,走上尚在黑暗裡等待的舞臺,等待燈光的照射。
這次的演唱會是懷舊版的,她的開場曲無意外是那首迄今被人認爲是她很難超越的高峰:《時間》。
她從來不喜歡《時間》這首歌,因爲歌詞寫得太冷了,跟她喜熱鬧的性子一點不符,可人家都說她在唱《時間》的時候最有感情。呵,她自己覺得最不開心的時候,別人卻以爲是看到她內心深處的時候。
音樂起,一束光打到她身上,她眼中的舞臺下是一片人頭攢動的漆黑,像是波浪在深海里浮動。
燈光射得她的眼略微有些發疼,她目光集中在臺下,臉上是訓練過好多次的微笑。
歌唱,不時地向臺下招手,聽下面的人拼了命的吶喊,她心裡有一種奇異的滿足感升起,漸漸溫暖了全身。
或者她就是爲這個理由而站在臺上,爲這短暫的時間裡,她覺得自己的生命是熱鬧而不孤單的。
至少在這時間裡,還有人用轉瞬即逝的愛情愛著她。薄薄的一分情,可已經夠了。夠了,對她來說。
“……我在癡傻的等待,體味你我的孤單,只有你懂這世上,我無人可以依賴……有時情願沒有時間,不必再去忍受悲哀,但就算是再來一遍,我的選擇依然不變……有時情願沒有時間,不必再去忍受悲哀,可我依然感謝上天,讓我也曾經歷滄海……”
歌聲響起,隨著擴音器將人的感性一點點逼了出來,不少女孩子開始流淚,不知是爲歌聲,歌詞還是爲自己。
一曲終了,掌聲雷動,楚雲湘微笑著向大家揮手,燈光暗了下來,不久,場上便換上一羣勁裝男女。
短暫的間歇,楚雲湘飛速地更換服裝,還沒等坐穩,下一首歌的前奏便響了起來。
江靈夕坐在前排的座位,離舞臺中央很近的地方。
還是沒忍住,過來了。不知爲什麼。因爲楚雲湘是自己近距離接觸的第一個明星,所以她想要看她臺上的樣子?因爲楚雲湘教過她接吻,然後在她窘迫之時揚長而去,都不顧及她的感受?因爲楚雲湘跟自己可能有親緣關係,又有免費的票,所以她特地過來捧場?
誰知道呢?反正她就是來了,看完就走。僅此而已。
送她票的人給她留了兩張票,是連號的,但她左右兩邊的座位上都沒人。
有誰那麼奢侈,買了這麼好的位置還不來看,白白浪費啊!
她正在想著,有人走了過來,坐在了她左手邊的位置上,眼睛沒有看向舞臺,而是直直地看著她。
注意到他的視線,江靈夕轉頭,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場地裡很黑,音響和場內人的叫喊聲都很大。
來人打開了一盞小小的燈,江靈夕看清了他的臉。
是一個陌生的女人,三十歲左右的模樣——不過江靈夕猜她的年齡可能在四十歲之上——隱隱看出她容貌姣好,感覺到她氣質非常好。
“你不認識我嗎?”女人附到她耳邊,道。
江靈夕奇怪地搖了搖頭。
女人似乎是嘆了口氣,繼而手握住了江靈夕的。
江靈夕一驚,就要抽回手,沒想到這女人看上去弱不禁風,力氣卻是很大,她的手竟像是被鉗住一般無法動彈。
“我無意傷你。”女人道。
“我真的不認識你!票是你送的嗎?爲什麼?”江靈夕吼著問道。
女人臉上的表情有一絲落寞,她低低喃喃:“果然,這孩子完全不記得我了……”
“你說什麼?大聲點,我聽不見!”江靈夕有些急,又吼著道。
“沒什麼!”女人附在她耳邊,繼續說,“不過我想跟你單獨見個面!”
說著,她竟是直接拉著江靈夕向場外走去。
外面有幾個保鏢模樣的人等在出口處。
江靈夕審慎地看著女人,心裡暗自揣測她是什麼人,可猜了半天也猜不出來,只好作罷,等著她給自己答案。
外面的燈光亮些,她看清了女人的樣貌,竟是有幾分熟悉。
女人帶她走向一輛停在路邊的轎車,江靈夕掙扎著脫離她的手,轉身便要跑!
一個保鏢模樣的人眼疾手快地攔住她。
“夕兒,別怕,我不會害你的!我只是想看看你,跟你說說話!”女人見她有逃離的意思,忙道,一邊揮開保鏢。
“你是誰?”江靈夕看了眼保鏢的位置,知道自己跑不了,便退離女人幾步,問。
“我是楚雲湘的媽媽,你母親的親姐姐,你的碧阿姨啊!”女人幾乎落下淚來,關切的表情讓江靈夕無法懷疑她,況且聽她這麼一說,再細看去,她長得確實跟她母親有五分相似,難怪剛纔她覺得她有些熟悉。
這麼說,楚雲湘跟她是表姐妹關係了?她原來一直以爲楚雲湘是舅舅家的女兒,沒想到竟是她阿姨那邊的。
只是,她怎麼從來沒聽母親提過自己還有個親姐姐?
見她一臉戒備,楚碧嘆息一聲,本想上前拉著她好好敘舊的,可終是忍住了,站在原地,遠遠看著她。
“夕兒,”楚碧道,“你不信我是吧?”她苦笑一聲,“也是,你媽媽自從十年前和脫離楚家以後,就再沒跟這邊聯繫過,要不是前幾天聽下人說單飛吩咐要待一個女孩如主人,而那個女孩又偏巧叫江靈夕,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原來你還活在世上。你不信我,這個,你總該信了吧?”
說著,楚碧從隨身的皮包裡掏出一張照片來,遞給她。
江靈夕結果照片,看了眼。彩色的照片上,一對不再年輕卻依然美麗的姐妹花。
一個是她母親,另一個就是面前的碧阿姨。
猛然間,一種親情的衝動讓江靈夕的淚水噴薄而出。
她喊著阿姨,撲進了楚碧懷裡。
“不哭不哭,孩子,你受苦了!”楚碧拍著她的肩,似乎想要撫慰她,卻撫慰出更多的眼淚來。
“你怎麼隻身一人來這裡了?小玉和她老公呢?怎麼放心讓孩子一個人跑到這麼遠的的地方來?”聽她哭聲小了些,楚碧問道。
聽到父母的名字,江靈夕身子一震,抹乾眼淚,冷道:“都死了。半個月前,我媽媽去了,爸爸自殺。”
雖然是早就有所耳聞,但親耳聽到江靈夕說,楚碧心裡還是一震,沒過一會兒,眼淚就簌簌流下,人也泣不成聲。
哭了好一會兒,楚碧的眼淚止住,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便掏出手帕拭乾眼淚,拉著江靈夕向車上走去:“別傷心,夕兒,以後碧姨就是你媽媽!咱們家裡聊去!”
這次江靈夕沒有拒絕,跟著她上了車。
在這裡,不時看看車窗外掠過的景色,想到最近的遭遇,和突然間又有了可以依靠家人的安心,這些交錯在一起,讓她最近一直都繃著的神經突然間鬆懈下來。
“最近你都在哪兒啊?聽單飛那孩子說你離開楚家後就不知去了哪兒,這讓我急得是焦頭爛額,但又沒法,畢竟是婦道人家,不能太拋頭露面,不然我就親自去找你了!”楚碧拉她的手拍著,邊說,“你媽媽平日裡都沒有跟你提過我嗎?”
江靈夕搖搖頭,她祖母的事也只是聽父親提了一句,就在母親死後,其他關於上一輩的事,她一件都沒聽過,所以突然間冒出這麼多親人,而且好像還是跟她世界離得很遠的那種,她都有些不適應的感覺,彷彿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
“唉,小玉那孩子就是倔,說什麼再也不帶孩子來這個是非之地,分明是孩子的根,哪裡能那麼容易就拋開?這不又回來了……”楚碧說著,又是去擦眼淚。
江靈夕聽她最後一句話,不知爲何,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碧姨,我媽媽當年爲了什麼離開楚家?”江靈夕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
聽到她這個問題,碧姨的身子微微一震,臉上的表情有了一瞬的不自然,但立刻就恢復了先前的優雅:“這個啊,她那時因爲不滿家裡大人,也就是你外公外婆的作風,受不了家裡過於森嚴的制度,這才逃離這裡的。但她不知道,在她走後,家裡發生了太多的變換,那些個規矩都廢了,現在人的思想也都開放多了……可惜她是沒機會看到這個了。”
碧姨的表情有些許的愧疚,看著江靈夕的時候。
江靈夕直覺地感覺到了什麼不對的地方,可碧姨的話卻是明顯算回答了她的問題,然她又沒辦法再追問下去。
楚家的女人都不是吃素的。江靈夕算是明白了這點。從楚雲湘和她身上。
“對了,姨夫呢?我還沒見過他吧!他在家嗎?”江靈夕問道,卻突然想起來,以前楚雲湘似乎說過,原來進去的人是她爸爸,但卻被單飛搶了頭籌,伴她母親走過了最後一段時間。這麼說,姨夫是……
“他過世了,在兩年前,阿湘十八歲生日的當天。”
原來他們都叫楚雲湘叫阿湘。好男性化的稱呼。江靈夕在心裡道,根本沒有注意其間的某些不尋常的地方,比如說楚雲湘姓楚,比如說楚雲湘的父親曾可能成爲楚家的繼承人,比如說楚雲湘十八歲時父親去世。她現在滿心都是有親人的開心和溫暖,哪有心思去注意那些旁枝末節的事?
車子停了下來,一個人爲江靈夕開門,請她走了下去。
“到了,夕兒,我們到家了。”楚碧輕輕道。
江靈夕的眼眶有些溼潤,看著這兩層的別墅,沒有前一段時間她見的秦徵的那個奢華,只是溫暖得讓她心安定了下來。
這幾天,她就先呆在這裡吧!江靈夕想著,走進屋去。
客廳裡竟是有意想不到的幾個人在等著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