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一日,京中就傳出太子妃與他人有染的流言,更有甚者,說她所懷的根本就不是太子的孩子。
得知此事,本就年老體衰的皇帝竟氣暈了過去,整個皇宮頓時亂成了一團。
“你的功勞可不小啊。”林蒼漠意味深長地看著唐妙筠,他怎麼也沒想到,她會用這一招。
唐妙筠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是啊,我這次恐怕要立大功了。”
太醫院已派人來請她了,上次那位老太醫得了她的錦囊,用錦囊中的藥方,治好了纏擾皇帝多年的頭疼病,爲此,幾乎將她視作華佗轉世。這次皇帝一病,那老太醫就立刻想到她了。
“你說,你那皇兄會讓我替他診斷嗎?”唐妙筠一手扶額,另一手在桌上畫著圈,“他就不怕我暗中下毒,讓他一命嗚呼?”
“所以你這一去,萬萬不能做什麼蠢事。”林蒼漠皺眉。
據說,宮中哪怕一粥一飯,要用銀針一一驗過,而後再由太監試毒,才能被呈到皇兄面前。連每日的膳食都如此謹慎,更不必說看診服藥了。
“我自然不會做什麼蠢事,只怕有人會藉機嫁禍於我。”唐妙筠認真道。
“你是說唐詩若?”林蒼漠早已想到了這一點。
皇兄一死,太子即可繼位,唐詩若仰仗著太子的寵愛,便可對唐家爲所欲爲。
“沒錯,”唐妙筠點頭,“她有多想讓我死,就有多想讓你那皇兄死。”
“所以你務必保住皇兄的性命。”林蒼漠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些。
“放心吧。這次,想必爺爺也不會坐視不理,你們在宮中都有眼線,聯起手來,大抵可以萬無一失。”唐妙筠道。
爺爺原本是想弒主篡位,此時卻不得不保護皇帝,說起來,也是有些可笑。
接唐妙筠的轎子很快就到了,匆匆忙忙地將她擡去了太醫院。
說起來,這已是唐妙筠第二次進宮了。太醫院不比別處,沒有花花草草、鶯鶯燕燕,只有一羣愁眉不展的官員。
見唐妙筠來了,那老太醫陰沉沉的臉上終於浮現一絲喜色:“漠王妃,您可算是來了,快隨老臣去養心殿,替皇上診治!”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漠王妃?”有人的語氣略帶玩味,“我怎麼聽說漠王妃最擅長的,是用毒啊?”
“是啊,皇上如今是病了,又不是中了毒,怎可讓漠王妃前去診治?”另一人道。
這兩人一高一矮,均是較爲年輕,敢這般當面爲難她,也不知究竟是什麼來頭。
“劉太醫,陸太醫。”那老太醫緩緩開了口,聲音蒼老沉穩,“如今陛下危在旦夕,你二人束手無策不說,竟還阻撓他人診治。拖來拖去,若使陛下病情加重,你二人該當何罪!”
“如果真如您所言,那我等自是罪該萬死。不過漠王妃替陛下看診一事,還需三思。”那高個子的不罷休道。
唐妙筠走上前去,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你前幾日是不是受過風寒,至今鼻息仍有些不暢?”
“你是如何知道的?”那人頗爲詫異。
“其實你這鼻息不暢,並非風寒所致,而是吸入了微量的花粉,有些輕微的敏感。”唐妙筠走到案前,拿起紙筆寫下一張藥方,“照這方子服用,不出三日,即可藥到病除。”
“劉太醫,你還有什麼話說?”老
太醫不悅地問。
劉太醫半信半疑地接過藥方,仔細瞧了一陣,終於沒再做聲。
那矮個子的陸太醫,卻是冷笑一聲,陰測測道:“這藥方如此簡單,太醫院何人開不出?”
“你的問題,可比這劉太醫嚴重多了。”唐妙筠掃了他一眼,“近來你是不是常覺得胸悶氣短,夜間難以入眠?”
“你……你怎麼知道?”陸太醫有些懵了,這些癥狀,他可從沒跟旁人說過。
“這是因爲你平日裡吃多了油膩,若飲食再不清淡些,不出三五年便會心脈堵塞而死。”唐妙筠淡淡道。
“這……”陸太醫的臉先是一白,而後一紅,“你敢咒我?”
“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信不信由你。對了,養心殿到底在哪兒,如果沒人願意帶我去,我便自己問路了。”唐妙筠皺了皺眉。
她來,可不是專與這些太醫糾纏不清的,養心殿還有個病怏怏的皇上等著她救呢。
“漠王妃,快請!”老太醫水說著,竟親自走在了前面,看得一羣人目瞪口呆。
他可是太醫院衆太醫之首,今日竟爲這樣一個小小女子帶路。難不成這女子,真有通天的本事?
來到養心殿,唐妙筠看到龍榻上那憔悴得不成樣子的人,心中已是有了思量。
這其實算不得病,而是太過操勞,透支了精氣所致,且還被活生生地氣暈了一次,恐怕已離油井燈枯之時不久了,至多……就是個一年半載吧。
“漠王妃,要不要診一診脈?”老太醫見她一言不發,不由出言提醒。
他的聲音雖然極力壓低,但仍驚醒了龍榻上的人。
“辛太醫……”皇帝喚道。
“老臣在。”老太醫立刻上前。
“朕是不是回天乏術了?”皇帝臉上似有苦笑浮現。
唐妙筠不由怔住了,不因別的,只因這人笑起來,與林蒼漠如此相像。
“皇上哪裡的話?老臣這次特地請來了漠王妃,定可讓皇上龍體安康。”事到如今,辛太醫也只能如此勸慰了。
“沒錯,陛下不必擔心。”唐妙筠從袖中拿出一個布包,攤開來,裡頭是幾十根閃閃發亮的銀針。
辛太醫看得瞠目結舌,進太醫院之前,他特地派人搜過她的身,哪曉得她竟還藏著這麼一個小包裹,一直沒有被人發覺。
“你是五弟的妃子?”皇帝看向她,目光有些無神,卻仍透露著幾分銳利。
“是。”唐妙筠抽出一根銀針,“我要替你鍼灸,助你恢復些元氣。”
“大膽,皇上面前,竟敢稱以‘你我’相稱!”饒是早已聽聞唐妙筠平素無禮,辛太醫也不由白眉倒豎。
“不必拘泥於這些禮節。”皇帝擺了擺手,或許是真不計較,又或許是根本沒有力氣去計較,“漠王妃,朕問你,如果鍼灸過後,朕沒有絲毫好轉,你待如何?”
“絕不會。”唐妙筠篤定地搖了搖頭。
“那好,如果朕不好轉,就廢去唐一空宰相之位,革去五弟漠王稱號,將他二人貶爲庶民。”皇帝厲色道。
唐妙筠點點頭:“好,一言爲定。”
對自己的醫術,她是很有把握的。
鍼灸並不是個簡單的活兒,若不是喝藥的方法,太容易被人鑽空子下毒,唐妙筠十有八九不會用這
種麻煩的法子。尤其,皇帝是男,她是女,只能隔衣扎針,實在勞神費力,還時不時有太監上來,給她的雙手驗毒……
待扎完針,已是日落黃昏,難得有夕陽探出頭,幾乎染紅了半邊天。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皇帝本已睡著,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目。
“只是近黃昏,夕陽無限好。”唐妙筠將最後一根針收進布囊,隨口喃喃道。
聞言,皇帝的眸光竟變了變。
只是將這兩句詩詞調轉了順序,竟就有了截然不同的意味。是啊,只是到了黃昏而已,夕陽還無限好呢……
見唐一空要轉身離去,他不由問道:“你就不怕朕將唐一空和五弟貶爲庶人?”
“你是皇帝,當然是言而有信的。”唐妙筠回頭看了他一眼。
鍼灸了大半日,她已是悶得不行,若再不出去走走,恐怕就要呵欠連天了。
她不知,方纔那漫不經心的回眸一瞥,竟令皇帝恍然間失了神。
這般清亮的眸子,與皇后簡直如出一轍……也對,皇后乃唐家人,論輩分,是這女子的姑姑,二人自是相像的……
唐妙筠閒來無事,行至御花園中,前頭忽然出現一抹綠影。
“凰主。”綠衣在北境一事中受了重傷,久未露面,這次相見,兩頰似乎削瘦了不少。
“你也來了?”唐妙筠不禁有些奇怪。
宮中不是太監就是宮女,綠衣此番前來,是裝成了娘娘腔,還在男扮女裝……
“屬下如今藏身御林軍中,凰主有什麼事儘管吩咐。”綠衣道。
“原來是御林軍。”唐妙筠輕咳一聲,摸了摸鼻子,“我身旁可有值得信任的人?”
“有一個叫瑞珠的丫鬟,在養心殿當值,眉間有顆黑痣,是長老用錢財收買的。如果遇上危險,此人定不可靠。”綠衣說。
“好。”唐妙筠點了點頭,略一思忖,“你既然藏身在御林軍中,就多打聽打聽太子和唐詩若的動靜,皇帝病重,唐詩若十有八九會慫恿太子謀權篡位。”
“屬下遵命。”綠衣話音未落,不遠處就有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
一眨眼的功夫,綠衣已不見了蹤影。
來的是個滿臉油膩的老太監,瞇著一雙細長的眼睛,臉上掛著的也不知是笑還是哭:“您可是漠王妃?”
“正是。”唐妙筠不動聲色道。
“漠王妃走得真快啊。”老太監的聲音甚是刺耳,“宮裡地方大,陛下怕漠王妃迷了路,特地吩咐兩個宮女,務必陪伴在您左右。如今,那兩個不中用的還在養心殿外眼巴巴地瞧著,您卻已行至了御花園中。”
“所以,公公是想叫我今後走路走慢一些?”唐妙筠挑眉問。
“這個老奴自然管不著,不過那兩個細皮嫩肉的宮女失了職,自然要嚴懲,十幾二十板子下去,嘖嘖,恐怕要皮開肉綻啊。”老太監皮笑肉不笑。
不過這軟綿綿的威脅,落在唐妙筠耳中沒有激起一點波瀾,唯獨讓她對此人多了幾分厭惡。
皮開肉綻也好,半死不活也罷,幾服藥下去,保管傷口痊癒、疼痛全無。連服十天半個月,還可通氣理脈、強身健體,下次再挨板子,那就是小菜一碟了。
而這藥,她今日恰好帶入了宮中,分給那幾個宮女綽綽有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