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蔓蠱可令人逐漸失去意志,常用於煉製傀儡?!碧泼铙藿忉尩?。
林蒼漠聞言大驚,立即勒住了繮繩:“你可有將那蠱盡數吐出來?”
兩匹馬長嘶了幾聲,先後停下腳步。
緩緩調轉馬頭,唐妙筠脣邊噙起幾分笑意,爲的,是讓林蒼漠心安:“放心,我纔不會讓自己變成傀儡。不過……既然那巫主這般歹毒,我們大可不履行諾言,讓他自食其果?!?
“本王也有此意。”林蒼漠的面色有那麼一絲凌厲。
若他當真淪爲了巫族的傀儡,所做的一切便都成了爲人作嫁,到最後,或許連池國都要因此而落入巫族之手!
畢竟他是池國的王爺,也是號令一方的大將軍,皇帝久病,皇子無能,皇位原本就非他莫屬,如果連他這個將來的皇帝都被巫族所掌控,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哪怕服用此蠱的是唐妙筠,他也定會受制於巫族,就如之前受制於唐一空一般。
如此歹毒的心腸,著實令人憎惡!
“那胡蔓蠱的蠱蟲,入腹十日便會甦醒,我們須在十日之內召集兵馬,攻下京城。”唐妙筠認真提醒。
十日之後,蠱蟲與蠱師之間會有細微的感應,到時,巫族得知她並未服下胡蔓蠱,十有八九會有反心,故而攻城一事必須趁早,否則後患無窮……
“所以,這幾日你留在南境,不要與本王同去?!绷稚n漠的側臉在夜色中有些模糊,分明近在咫尺,卻總令人覺得不甚真切,彷彿稍不留神就會消失無蹤……
“你說什麼?”盯著他輪廓分明的臉,一時間,唐妙筠竟沒聽懂他言下之意。
又或許……即便聽懂了,也希望他不過是在說玩笑話罷了。
“本王已飛鴿傳書,命六萬將士在前頭十里處待命。你先去南境,等本王的消息?!绷稚n漠的眸光深邃如夜,無端端有那麼一絲蕭索,更多的,則是篤定。
他絕不能將她再次置於險境,絕不能!
“你是怕抵擋不住唐一空的人馬?”唐妙筠登時皺起了眉。
林蒼漠思忖片刻,開口說道:“我有八成把握可以擊潰北軍?!?
“既然如此,我爲何要在南境等你?”唐妙筠心頭涌起一絲怒火,“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
一隻手忽然捂住了她的脣,將那最後一字牢牢堵住。
“不許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林蒼漠惡狠狠地瞪著她,細看之下,眸中卻暗藏深不見底的柔軟,“無論本王是勝是負,你都要好好活下去,哪怕離開本王、離開池國、離開唐家,也絕不能輕易言死!”
定定看著他的雙目,唐妙筠脣邊勾起一絲冷笑:“你以爲這樣說,我便能獨自地過完沒有你的日子?你以爲只要叫我不輕易言死,自己就算敗於北軍之手也能心安理得?林蒼漠,你休想!若你下到黃泉,我也下到黃泉,生生世世,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林蒼漠的臉,緩緩從鐵青變得蒼白。
從前,他何曾有過這等躊躇之時,哪
怕只有六成把握,也能率領衆將士狠狠將敵軍擊潰!可如今,看著眼前這素淨如月的容顏,他爲何有了幾分猶疑,爲何這般不忍離她而去?
“唐妙筠,你真是本王的魔怔……”他苦笑了一聲,胸中嘆息逐漸散在夜風裡。
嘆息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磐石般的毅然。
“我林蒼漠在此立誓,十日之後,定會來南境見妙筠,哪怕化作魂魄,也絕不違背誓言!”
話音剛落,悶熱且蟬聲四起的原野,忽然起了一陣極涼的風。
風過,四周依然空曠,兩匹駿馬立於荒草之中,馬上的人如此安靜,靜得令鳴蟬都幾乎噤了聲。
垂下眼瞼,唐妙筠不再看他:“你走吧?!?
馬蹄之下,是他被月光拉長的影子,淺得若有若無,似乎被風一吹就要飄散。
那影子動了一動,微微偏離了原來的位置:“我走了,你……保重?!?
馬蹄聲驟然響起,近在耳旁,她卻沒有回過頭。
良久,待到月色都變得有些冷了,她才轉目看向那條瘦長的小路。
皓月之下,路上既不見半點塵埃,也沒有馬匹經過的痕跡,若不是身旁空空無人,方纔的一切,真像是一場幻覺。
走了嗎?
也好,走了便走了,反正她也不打算挽留。
不過……林蒼漠似乎太高估她了,依她的性子,如何等得了足足十日?
拉起繮繩,一人一馬朝京城的方向飛奔而去,揚起漫天塵土……
十里開外,林蒼漠的心頭忽然閃過一絲異樣。
“王爺,六萬將士均已在此聽命?!币幻睂⑸锨胺A告。
“立即出發,十日之內,務必趕到京城?!绷稚n漠冷聲道。
“是!”那人雙手抱拳,轉而吩咐眼前井然有序的大軍,“即刻趕往京城,沿途不得耽擱!”
不多時,無數腳步聲一齊響起,一聲聲,一陣陣,厚重而沉穩。
一眼望去,六萬大軍如同浪潮,無邊無際,把把長刀在月光下寒光閃爍,森然無比,令天地爲之戰慄……
數日後,京城中。
看守城門的北軍,隱約覺得城中多了一股莫名的勢力,調查之下,竟發現城牆附近多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地洞。
洞頂爬滿蜈蚣、毒蛇,令進去查看的守衛盡數送了命,一時間,再無人敢入內一探究竟。
悶熱之下,屍體發出的惡臭不出半日就瀰漫到了紫禁城外,使得原本就不安定的京城,愈發人心惶惶。
人都說,皇上即將嚥氣,而宰相大人正帶兵守在宮中,以防叛黨趁機作亂。
也有人說,宰相大人分明是在逼迫皇上,想讓皇上立下遺詔,傳位給那年僅三歲的十一皇子,如此,今後便可逐步掌控皇權,假借皇上之名發號施令。
還有另一種說法,稱那地洞是漠王手下的將士所挖,漠王幾日之前就已帶兵從此洞潛入京城,爲的是阻止池國落入唐宰相之手……
不過,漠王向來光明磊
落,又怎會做這等偷偷摸摸的事?
一時間衆說紛紜,誰也哪是真、哪是假。
行在街道上,聽著這些嘰嘰喳喳的議論,唐妙筠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看來,天降妖星的傳聞早已過時,如今,衆人擔憂的是宮中的變動??上蟮囊环嘈?,就這麼白費了……
原本車水馬龍的街道,變得空曠了不少,還未入夜,小攤小販就已收拾起來,顯然不敢在外頭久待。
而漠王府府門緊閉,四周並無半條人影,也不知那些侍衛都去了何處。
難道……府裡的人都被唐一空抓去了?
唐妙筠心中一緊,身形微微一動,來到漠王府的高牆之上。
腳下還未站穩,兩道利箭就直射而來,險些將她的雙肩刺穿。
“什麼人?”不遠處傳來一聲大喝,只見兩名弓箭手雙目圓瞪,面色好不警惕。
見這二人有些眼熟,唐妙筠心中頓時明瞭了幾分,擦去了臉上那用於易容的脂粉:“是我,漠王妃?!?
“王妃!”那兩人先是一驚,而後一喜,“王妃恕罪,我們……我們還以爲你是唐家派來的刺客!”
“怎麼,難道唐一空派了刺客來?”唐妙筠皺眉問。
“這倒不是,只不過京城已被封鎖了數十日,唐宰相蠢蠢欲動,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小白姑娘與八王爺怕他對漠王府下手,抓住南少爺要挾王爺,所以才叫我們嚴陣以待?!逼渲幸幻绦l道。
“封鎖了數十日?”唐妙筠心中疑惑,“他這數十日都做了些什麼?”
唐一空一貫雷厲風行,怎會拖延如此之久?這其中,定有她所不知的原因。
“他只是將京城圍住,並沒做什麼。若不是林御史、王太師率領御林軍死守養心殿,逼得唐宰相無計可施,他早就將整個皇宮盡都掌控在手了?!绷硪蝗说?。
“區區一個養心殿,爲何久攻不下?”唐妙筠更是不解。
養心殿雖大,但至多隻能容納數千人,北境大軍足有數萬,難道連這數千人都對付不了?
“是千杯公子,他……他……”兩個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究竟是怎麼回事?”唐妙筠從牆頭一躍而下,眉頭愈發緊蹙。
“千杯公子將……將小少爺和小小姐帶進了養心殿作爲人質。小少爺和小小姐畢竟是唐宰相的曾孫子、曾孫女,所以北軍根本不敢輕舉妄動。”一人結結巴巴地說。
“什麼?”唐妙筠心頭猛地一顫,“他好大的膽子!”
“王妃息怒,千杯公子這是在幫漠王拖延時間,要不是他用此計守住了養心殿,唐宰相只怕早已逼皇上立下遺詔,傳位給那年幼的十一皇子?!蹦侨诉B忙勸道。
另一個侍衛也連連點頭:“是啊,王妃你是不知,朝中有不少頑固守舊的老臣,只認遺詔,絲毫不顧全大局。有了這遺詔,王爺便無法名正言順地稱帝,即便登上皇位,也定會受那些人的斥罵,揹負謀權篡位的罵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