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能讓陳濤也住到這別院來。”唐妙筠道。
別院的人一旦多了,便容易引人耳目,讓唐一空有所察覺,故而讓陳濤教南兒唸書識字一事,恐怕要等上一陣了。
李小白點了點頭,想到的卻不是這一層:“若不是顧忌著男女授受不親,別說陳濤,就是林辰逸那個八王爺,也會吵著嚷著要來別院。”
如今漠王這座冷麪冰山已然回來了,誰還願意呆在那漠王府中?還是同妙筠一起悠然自在些……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看著牆頭那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唐妙筠微微瞇了瞇雙目。
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李小白不由有些瞠目。
只見一人正躡手躡腳地從牆頭往下爬,背上揹著一個行囊,從身形來看,顯然是林辰逸無疑,動作偷偷摸摸,如小賊一般,愣是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響。
輕輕落地,他拍了拍衣上的塵土,似是舒了口氣。轉過身,看著迎面而來的兩道目光,先是愣了愣,而後撓了撓頭,嘿嘿笑道:“小嫂子,小白姑娘,林南,你們都在啊?”
“廢話,若不是知道我們都在,你怎會悄悄地跑來?”李小白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小爺我這不是關心你們的安危,所以過來瞧瞧嗎?”林辰逸露出一副好心被當成驢肝肺的神色,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嘴角歪歪,“這是寧湖樓的烤鵝,我特地給林南帶來的。”
“騙人,”林南白了他一眼,“這分明是給秋寒姑姑買的,我從來不吃油膩的東西。”
再次被戳穿的林辰逸,面上閃過一絲古怪:“你這小子,真是越來越像我三哥了,連胃口都一模一樣。”
“說吧,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唐妙筠不客氣道。
林辰逸這段日子似乎一直住在漠王府中,既是如此,定已知道了她與林蒼漠之間生了間隙,故而十有八九是來和稀泥的。
什麼烤鵝不烤鵝?他看著南兒長大,難不成連南兒的喜好都記不清?
若她沒有猜錯,這隻烤鵝,應當只是個引子而已……
“我說小嫂子,我三哥好難得纔回京一次,你居然這般不經思量就將林南給帶了出來,未免有些……太絕情了吧?”林辰逸咳了一聲道。
絕情?
林蒼漠三番兩次因公因私離她而去,到頭來,竟成了她絕情?
唐妙筠脣邊噙起一絲嘲諷:“還有什麼要說的,一併說了吧。”
但林辰逸並未說下去,而是自顧自地取下行囊,往外掏著東西:“除了烤鵝,旁的東西都是三哥叫我帶來的,近來天氣極悶,易得暑熱,這是幾包涼茶,每包可煎三次。還有這冰糖葫蘆和三字經,是給南兒的,三字經我反正是背不齊,小白姑娘應該能教南兒……”
待包裹被掏得差不多了,他又從袖中取出三把小巧玲瓏的匕首:“如今宮中大亂,有改朝換代之勢,既是改朝換代,難免不會殃及百姓,這匕首你們一人一把,留著以防萬一。”
“說完了?”唐妙筠挑眉問。
她還從未見林辰逸有過這般羅嗦的時候,數日不見,他好似終於長大了些,不再如先前那般頑劣了。
林辰逸點點頭放下包裹,滑稽地拱起了手:“小嫂子,我先走了,你們好自爲之。”
說著,壁虎般翻過牆去,不過這次似乎不甚順利,只聽見牆那頭傳來“哎喲”一聲,也不知是摔了個平沙落雁,還是來了個四腳朝地。
“想不到林蒼漠這般有心。”唐妙筠撇了撇嘴。
看著堆積如小山的什物,李小白麪上閃過細微的疑惑。
她忽然有些想不明白,妙筠這麼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眼見天邊紅日西沉,唐妙筠摸了摸南兒的臉頰,淡淡道:“我先去皇宮一趟。”
“你要去皇宮?”李小白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她的心思,“你想將兩個孩子從林御史、王太師手中救出來?”
“我的孩子,怎能作爲人質?那賀千杯只怕是嫌活得太長了。”唐妙筠眸光一陣冷然。
“可沒了兩個孩子,那養心殿如何能夠守住?”李小白麪露憂色。
唐妙筠搖了搖頭:“何必守住養心殿,讓唐一空攻進去也並無不可。”
皇宮說小不小,說大不大,與一座城池想必,不過區區彈丸之地,到時,林蒼漠大可帶兵將整座皇宮團團圍住,如此一來,養心殿中的唐一空,便成了甕中之鱉……
即便唐一空拿皇帝的性命相要挾又有何妨?
皇帝屢次派人刺殺林蒼漠,這筆賬早該算算了,也只有林蒼漠那個重情重義的人,纔會讓他存活至今,換做是旁人,他如今哪還有命?
“南兒,你要聽小白姑姑的話,不可四處亂跑,娘去去就來。”唐妙筠蹲下身,看著南兒小小的臉頰。
南兒乖巧地點了點頭,稚嫩的眉宇間隱約有一抹擔憂:“娘,你一定要快去快回,不要騙南兒……”
“好,娘不騙南兒,我們拉勾。”唐妙筠牽牽嘴角,伸出小指。
南兒也伸出了手,奶聲奶氣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拉過了勾,唐妙筠捏捏南兒的鼻子,站起身來,朝外頭走去。
出漠王府時,她就已易了容,如今行在京城之中,大可不必躲躲藏藏,畢竟除了姬煞、姬古,旁人都識不破她臉上的貓膩。
皇宮四周守衛森嚴,盡都是唐一空的人,隱約聽得見有人在議論,似乎是說唐一空已等得十分不耐,寧可讓曾孫、曾孫女死在皇宮之中,也不願放棄這唾手可得的皇位。
聽起來,這倒像是唐一空一貫的作風。
藉著微暗的天色,唐妙筠躲過層層守衛,來到那養心殿中。
殿內一片沉寂,沒有半點燈火,乍一看彷彿空了許久。
仔細一瞧,暗處卻是躲藏了不少侍衛,正警惕地盯著四周,唐妙筠雙足剛剛觸地,就有數十把長刀一齊砍來,寒光閃爍,刺人眼目,殺氣凜冽得出奇。
“
慢著,是漠王妃!”一個聲音喝道。
長刀一齊定住,而後紛紛縮回了黑暗中,彷彿根本未曾出現過。
好厲害的身手!
唐妙筠眉頭不由微蹙,殿內的絕頂高手如此之多,也難怪唐一空不敢輕舉妄動。在這種情形下,強攻養心殿乃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下下之策。
畢竟北軍並不忠於唐一空,而只忠於鎮北大將軍,若派北軍的人馬前來攻殿,難免不會令人悱惻。如今,誰人都知唐一空私自豢養了不少暗衛,卻讓北軍來做這等十有八九要送命的事,著實有些說不過去。
而派暗衛前來攻殿,又頗爲不值。
凰族暗衛雖然個個身懷絕技,但數量不多,死一人便少一人。再者說,唐一空疑心甚重,防人如防賊,哪怕對至親之人都心存提防,又怎會輕易向這鎮北大將軍暴露底牌?
況且鎮北大將軍已死,繼任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副將,他更是不會輕易信任……
如此一來,事情倒是陷入了僵局。
可憑唐一空雷厲風行的性子,怎會再猶豫下去?
能拖到如今,已是十分令人匪夷所思,想必不多時,就會不顧一切地對養心殿動手了……
“漠王妃,別來無恙啊。”一人走了過來,身上是件月白長衫,手中揮著一把摺扇,可謂風度翩翩、玉樹臨風,只是眼底的那一抹玩味,總令人忍不住想起“紈絝”二字。
“賀千杯。”唐妙筠眉梢微挑,“你將我的孩子抓到這養心殿來,究竟是何居心?”
“不過是想助你和漠王一臂之力罷了,”賀千杯輕揮摺扇,面色不驚,“你若是來謝我的,大可不必,養心殿形勢危急,我勸你你還是趁早離去的好。”
“有一事你似乎弄錯了。你助的是漠王,並不是我。”唐妙筠糾正道。
賀千杯眸光微動,聽出了她話中的古怪:“不管你與漠王之間無論發生了何事,都是你們的家事,如今天下如此之亂,請恕我實在無暇顧及。”
“若我沒有記錯,你之所以幫漠王的忙,無非是因爲我或許能幫你找到水兒。”唐妙筠淡淡提醒。
“話是沒錯,可這次我來養心殿,並不是因爲你的緣故。漠王有驚世之才,我向來敬重,眼下能爲他盡一點綿薄之力,我又何樂而不爲?”賀千杯繼續笑道。
“這麼說,你是不願交出我的兩個孩子了?”聞言,唐妙筠眸中多了一絲冷意。
“沒錯,”賀千杯並不打算掩飾,“事到如今,你我的進退已不僅關乎你孩子的性命,還關乎這養心殿成百上千名侍衛的性命,他們誓死跟隨我,我絕不能將他們棄之不顧。此地一旦淪陷,以你我的身手,或許能逃出生天,他們卻十有八九要盡數交代在此……”
一席話,聽得唐妙筠啼笑皆非。
原本,她還以爲賀千杯是擔憂皇帝的安危,沒想到竟是顧及這些侍衛的生死。
她早知此人不同尋常,只是不曾料到他還有這般心善的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