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沈括攀談下來，我發覺他的確是個奇人，先不論那雙有著奇妙洞悉力的銀瞳，單憑其談吐學識，便令我感覺此人大異尋常。
據沈括所說，他出生於官宦世家，十四歲便讀完家中數十年的藏書，可能是出於銀瞳那看穿事物本質的能力，他對追求自然真理有著過人的熱情和執著，若不是家中堅持要他從官，他倒更願意遊歷四方，博覽羣書。
跟我所見大多讀死書趕考的書生不同，這傢伙和我一樣，對什麼四書五經，孔孟之道等趣味索然，他更喜歡在書本上追尋各種實用的知識，而我卻偏愛詩詞歌賦。
這時夜色已深，官差們收押馬賊的工作已經接近尾聲。
“那麼，其實我倆年齡相若，小生該改稱你作鳳兄纔是。”
“算了……你還是叫我雪凝吧，免得露餡，還有，此事請千萬莫要告訴別人。”
“也好，那雪凝可叫我阿括，家裡人都這樣叫我，至於保密方面你大可放心，小生在家鄉可是出了名嘴夠牢的人。”
“好，我相信你。”
這時顏玉走過來催促啓程，見我們相談甚歡，便對沈括施禮道：“沈兄弟，時候不早了，請容小弟帶同夫人離開此地，我們還要趕往前面的鎮子投宿哩。”
我一肘拍往顏玉胸膛道：“阿玉你不用裝了，他知道我們的事兒。”
顏玉大奇道：“什麼？你告訴他的？”
沈括見狀趕忙解釋道：“並非如此，小生乃是憑這雙眼睛的判斷所得，恕我直言，公子體內宿有英魂，此刻正忙於思考突破某種武學上的玄奧境界，未知然否？”
顏玉眼神一變，顯是轉爲雷緋所控，笑道：“小兄弟竟有如此神妙的能力，在下雷緋，寄於此身已有一段時日，方纔確是略有領悟，應可令我早前尚存缺陷的功法更趨完美。”
我喜道：“難道大哥的雷神戰氣終於大成？”
雷神戰氣，乃是雷緋通糅合自洛鷹揚的赤煉歸元勁和自身霹靂功爆發式的運氣法門加以變更而得，據他的說法，應能憑藉此功法在短時間內把功力推升一個層次，並無損自身真元纔算真正的大成。以他的武功修爲再推升一個層次，那麼縱使和逆天行對上，應該也不會落於下風了吧。
雷緋笑呵呵道：“還不至於，不過總算有點頭緒了。”
沈括皺眉道：“雷緋……這不是和大名鼎鼎的樞密院副使雷大人同名同姓嗎？”
我莞爾道：“可以說是同一個人，又可以說不是，箇中緣由相當複雜，請容我稍後再作詳述，現在還是趕路要緊。”
沈括點點頭，又問道：“請問你們要往何處呢？”
我隨口道：“該是離這裡最近的那個落馬鎮，離這裡應該還有十里左右的行程吧。”
沈括搖頭道：“假若想要投宿，最好不要到那裡去，以免遇上不必要的麻煩。”
雷緋見狀插口道：“小兄弟，此話何解？”
沈括道：“落馬鎮眼下正實行宵禁，常人根本無法進出，說是官府要抓拿兩個遼國來的淫僧，據聞此兩人武功極高，來去全無影蹤，而且專挑年輕貌美的女子下手，手段極盡淫邪。衙門的捕快們根本奈何他們不得，就連官兵也束手無策，所以爲安全計唯有封鎮，小生兩天前正是因爲覓路繞過落馬鎮，才惹出馬賊這亂子的。”
我笑道：“竟有此事，那實在有趣得緊，我倒是很想去會會這兩個傢伙。”
雷緋皺眉道：“遼國的惡僧，而且武功高強……假若是那個人的弟子，那此事就絕不尋常了，我們還是小心爲上。”
見雷緋一副謹慎的樣子，我驚愕道：“大哥少有這麼認真，你剛纔說的那個人是誰？”
雷緋臉色微沉，一字一句地說道：“邪佛黑鬚彌，此人在我被封在神佩內之前名聲已威震武林，無論武功才智堪稱遼國第一，若至今還在世的話，少說也應有百來歲高齡。”
沈括變色道：“你說的是佛尊黑鬚彌？這人不但依然健在，在遼國的威望更是與日俱增，名聲地位尤在國師之上，連遼王也爲他建寺立像，奉若神明。”
我皺眉道：“想起來了，我隱約記得兒時曾經聽父輩談論過此人，好像大有來頭的樣子，不知道他的武功比之逆天行又如何呢？”
雷緋道：“黑鬚彌行事低調謹慎，早年曾踏足宋土興風作浪，一舉擊敗衆多武林門派，我與你父親等四名當時的候任世家之主曾受佛道兩門所託前往挑戰此人，但途中聽聞他不知何故突然退返遼國，所以我們失去了和此人交手的機會。至於他的武功，儘管無法估算，不過以過往所聞，恐怕和逆天行相比是隻高不低。”
沈括道：“你們果真不是平凡之人，這些天下間響噹噹的大人物怎麼好像都和你們有所牽連的樣子，小生看來真是是遇上高人了。”
我和雷緋相視而笑，並沒有搭話。
沈括又道：“小生有個不情之請，未知……”
我心想你真是個問題少年，嘴裡不等他說完，便嘀咕道：“又有什麼事兒？”
沈括道：“雖然落馬鎮暫時去不了，但小生叔父有位世交好友就住在這附近的一個小農莊，小生早前正是在他的家裡投宿，環境也算不錯，爲答謝各位救命之恩，請讓小生作個東道，請諸位稍移貴步安頓一宿，到明日再入鎮不遲，未知各位意下如何？”
雷緋看看我，他這人生性隨和，顯是沒有什麼意見。
我一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爲了今晚不用在路邊過夜，也只好點頭應諾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好了。”
沈括笑道：“那我們趕快啓程吧，然後儘快休息吧，雪凝你從今早折騰到現在，這樣對那個小生命並不好呢。”
聽到這裡，我和雷緋同時愕然。
我更是失口說道：“你說什麼？什麼小生命？”
沈括不解道：“小生指的是你肚裡的孩兒呀，難道你不知道自己已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嗎？”
無需再作多問，因爲這肯定是沈括那雙銀瞳觀察所得，聯繫到早前身體出現的奇怪情況，答案自然是再明顯不過。
我頓覺頭皮發麻，腦袋更是裡一陣天旋地轉，難怪早上自己連個馬賊都對付不了……回想起來，這應該是雪凝和寧令格那在刺殺行動前的那天晚上一夜風流所弄出來的，自己果然不是當女人的料子，居然一直沒有察覺。
寧令格這傢伙也真是的，怎麼如此輕易便一矢中的了呢？
想不到雪凝還如此年輕便成了孤兒寡母，這下子我的麻煩就越老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