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寧的地理位置比較特殊,雖在宋境內,卻位於大宋,西夏以及吐蕃三者的邊界地帶,作爲三地文化與貿易交流最頻繁的地方,品流較爲繁雜。宋有明文規定,像這樣現在邊境戰事較少的時候,三地商旅均可在西寧城內免檢通行,所以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爲國境線西北最爲繁華的城市之一。
別過狄青後,我和雷緋於第二天傍晚時分來到西寧,城內果然貼滿那個癡情刺史馬大人的懸賞令。在找到適合的身體之前,爲免我這副高麗美人的臉蛋兒被認出來招惹麻煩,我特地找了間小店鋪換過一身男式文士打扮,再戴上斗笠掩面。
商量過後,我們在城西一家老字號客棧要了兩個小客房,打算先好好休息一晚再說,由於怕在大堂用膳過於招搖,所以我點了些酒菜,兩人在雷緋的房間裡吃飯。
“剛纔付過按金和飯錢後,我們身上的銀兩已消耗貽盡,待吃過晚飯後,大哥打算先去想辦法弄點錢,凌霄可留在這裡等我回來。”
我笑了笑,從腦後抽出一根純金打造的髮簪,讓長髮垂落肩上道:“大哥不必擔心,我又豈會讓我們一路捱餓呢,還是留了點後著的,大哥稍後可到附近當鋪把它當掉,我想足夠我們大食大喝一段時日的了。”
這東西是我在黑風寨的時候就一直配戴在身上的,少說也值一百兩銀子,我做人一直謹慎,凡事都喜歡留點後路。
“凌霄確是心思慎密哩。”雷緋接過金簪道。
我補充道:“還不止呢,到時候大哥記得親自領我去刺史府,把那馬大人的賞銀也拿了,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
雷緋大笑道:“難怪你那麼大方把寨裡的財物都全分給別人,原來一早就有這種打算。”
兩人相視而笑。
飯後,雷緋拿著金簪,找當鋪去了。
我回到房間,本想練練功,不過連日來天天都和雷緋對練,也著實有點倦了。透過窗戶遠望華燈初上的大街,各式燈紅酒綠的人物在窗前經過,外面的氣氛逐漸變得熱鬧起來。
我們住的客棧坐落在一條頗有名氣的大街,來的路上我已經看到至少又三家酒樓,兩家青樓,還有一些售賣魚蟲書畫雜貨和胭脂水粉的店鋪,都是些以前我最喜歡逛的地方。
此時,剛吃過晚飯,既飽且暖的各族公子哥兒們,開始三五成羣地往這些地方里鑽,有的還牽著衣著大膽,身材火辣的娘兒們,素聞關外人生性豪放不羈,此刻看在眼內,不禁有點心頭燥熱起來。
耳邊傳來街道上飄來的鶯歌燕語之聲,令我又想起以前和王瑞瑜、週中寶兩個酒肉朋友一起過的快樂日子,心裡有點飄飄然的感覺。若我那小兄弟還健在的話,我實在不敢保證自己還能不能在這裡多站一刻。
等等,不能玩,去看看總可以吧?
約半炷香時間後,我穿著整齊,戴上斗笠,興高采烈地走在街上,看過街頭鋪裡懸掛的唐朝字畫,再欣賞街尾擺賣的小雀兒,心情就像回到了珠璣鎮般自在。
更要命的是那名喚疊峰樓的窖子,光是名字就讓人遐想連篇,站門口招攬客人的那幾個甜姐兒,濃扮雍容,穿得極有地方特色,身體的暴露程度令我這花叢老手也看得膽戰心驚。
鼻子嗅著香噴噴的脂粉味,我不由自主地陶醉起來,若不是斗笠遮頭,別人看了可能會以爲韓恩熙是個有特殊癖好的變態女人。
突然間,感應到後面有人在盯著我,心理暗怪自己大意,又好色誤事了。
“婆娘快看,這裡有五千兩會走路的銀子哩。”身後響起高亢難聽的男聲。
“哎呀,你眼花了嗎,銀子什麼時候會走路了呢?”迴應的是把故作嬌柔的女聲。
“奶奶的熊,這妞兒就是姓馬的刺史要找的高麗美人,我用鼻子都能聞出來,真香。”
“死鬼心癮又犯了,要不老孃讓你先把她給上了再送回去?不過賞銀你只能要二千兩,其餘都歸我。”
“一言爲定,小娃兒,快過來給爺我樂一樂。”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話,他們怎麼認出我來的?
回頭一看,身後街道上多了一男一女兩個怪人,其他行人見到他們,像見到鬼一樣紛紛退避兩旁。男的體型短小精悍,手持一柄造型可怖的鐮刀狀鏈枷,頭上一根毛都欠奉,半邊面上畫有奇異的花紋,女的樣貌還過得去,胸前幾乎半露的雙峰傲然挺立,比以前飄仙樓那大得出了名的鳩婆還要礙眼,腰上繫著兩把月形短彎刀,和男的一樣臉上畫有花紋。
兩人均是三十左右,單看外表就知道不是易與之輩。
“我不認識你們”我冷冷道。
忽然那女的手一揚,一陣勁風颳來,把我的斗笠掀開。
“哎呦,這娃兒不得了,長得可真標緻,連老孃看了都心癢,死鬼你只能拿一千兩了。”
“一千兩就一千兩,老子忍不住了,現在就要。”
我暗下估算過,若真的動起手來,自己未必會輸,但雷緋不在這裡,此刻街道上大庭廣衆,若被人見到韓恩熙施展武功,日後不知道應怎樣交待纔好,但再不動手的話,難道真要眼白白地讓他們羞辱?
正當我猶豫之間,一人從身後酒家三層樓高的窗臺處飄然而下,穩穩立於我和雌雄怪人的中間,不揚起絲毫沙塵,輕功奇駿。
這人身形高挑,面容俊朗不凡,揹負三尺青鋒,一派皇侯子弟的高雅氣質,儘管身穿漢服,卻有一頭外族人的捲曲長髮,令人不能摸透他的真正身份。
“這位姑娘,在下寧凌有禮,這兩人可是你的朋友?”他微笑著,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我趕忙搖頭道:“我不認識他們,只想儘快離開這裡。”
這時那男怪人喝道:“小子是不是活膩了,竟敢阻老子行樂,快滾開。”
“姑娘請放心,就讓在下爲你主持公道。”
那寧凌背對著兩個怪人,絲毫不把他們放在眼內。
“小子找死!”男怪人暴吼一聲,手中的奇形鏈枷突然破風擲出,勁風撲面生痛,那鬼東西少說也有七八十斤,在他手裡卻有如竹片般,力度驚人之極。
更要命的是,在男怪人出招之前,那女怪人早已無聲無息地搶至寧凌身側,兩把短彎刀離鞘而出,化作兩彎新月,分取寧凌的頸部和後腰。
這兩人明顯慣於聯手作戰,出手早有默契。
寧凌冷笑一聲,踏前兩步,身形沒入刀光之內,直迎著鏈枷那鋒銳的鐮首處。
我知道他不想我受到傷害,所以用身體封住三柄兵刃的去勢,但落在我眼中,他此舉與送死無異。
此時即便我立即發動武功,也已經無濟於事。
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偏偏在這個時候發生了。
寧凌背上長劍突然迸發出龍吟般的清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來到他的手裡,然後化作漫天閃耀的劍芒,把三人所在的空間完全吞沒。
如此劍法,簡直駭人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