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武場上罡風四射,激鬥正釀。
我本以爲沒藏龐訛會出面制止這場比試,豈料卻完全相反,可能與西夏人骨子裡好武成風的性格有關。
顏玉湊近身來,在我耳邊低聲笑道:“怎麼了,看見愛郎和別人動刀槍,妹妹的心肝兒坦忑不安了?”
這傢伙自從被識破真身後,只要和我一起,以前那副大家閨秀的端莊模樣就買少見少,反而經常拿雪凝和寧令格的奇怪關係來開我玩笑。
我著翻白眼,以更細微的輕聲道:“愛你個鬼啊,那個洛鷹揚就是真正的雷緋。”
顏玉先是大吃一驚,然後嘀咕道:“天啊,兩個愛郎……”
“再說,再說我就把你賣到妓寨去。”
趁人不注意,我伸手在他屁股上狠狠捏了一下,痛得他差點要掉眼淚。
注意力回到場上,此時兩人已經互遞二十多招,誰也佔不到便宜,各自落於一角。
寧令格提聚內力,一頭捲髮無風自動,手中逆鱗劍遙指對方,雖然依舊神情自若,不過出於自己這些天來對森羅劍法的瞭解,我知道他儘管仍未盡全力,但剛纔接連攻出的百多劍全數無功而返,此刻他的心中必定有所動搖。
再看雷緋,他並沒有使刀,而用一根精鋼打造的長棍,兩邊棍首鑄成惡獸形相,隨內力注入,出招時會發出鬼哭狼嚎般的聲音,是柄絕不尋常的兇器,這說明他和我一樣,以朗日篇的異能把洛鷹揚的武功化爲己用。
雷緋眉頭稍皺,神色較寧令格緊張點,看上去可能稍微吃虧一些,但場中只有我知道,他根本就沒有用上自己原本的修爲,只以洛鷹揚的內力對陣,假若他以朗日篇轉化力量使出霹靂刀法,即便兩個寧令格都只會慘敗收場。
不過,能與寧令格戰平,這個洛鷹揚的武功也是強得可怕啊,難怪當時狄青說制服他要花上很大的氣力。
這時寧令格揚聲道:“痛快,我們再戰百招如何?”
雷緋道:“何樂而不爲呢?”
寧令格說罷,手中青鋒一抖,逆鱗發出龍吟般的劍嘯清音,轉眼間化作萬道寒芒,往雷緋激射而去。
雷緋凝神聚氣,把功力再推高一層,面上突然浮現出形狀奇特的暗紋,同時手中長棍也在內力的灌注下透出異光。
就在劍招及體之前的剎那間,雷緋一棍點出,內力高度凝聚在棍頭處,摧枯拉朽般把寧令格的劍勢破開。
寧令格顯露出高手的篤定,不慌不忙,身形一閃,已搶進與雷緋相距不到一丈的範圍內,逆鱗再展,劍光把周圍三丈之內的空間完全吞沒。
我們根本無法看到劍光內發生了什麼,只聽到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
過了不到一息的時間,劍光突然間被數道猛烈無匹的棍勁從內衝散,勁氣無遠弗屆,裂地成坑,就連遠在場邊的人都能夠感到罡風割面生痛。
身旁的顏玉低聲道:“好驚人的棍法,居然能與世子打得難分難解,還逐漸佔據上風。”
我訝道:“連你也不知道這套武功?”
顏玉聳肩道:“聞所未聞。”
我這纔想起,顏玉曾說過魔門雖大,但近幾十年來採用的都是分區管理的手段,每個長老、壇主所負責的區域與職能不一,只有少數位高權重的人才能掌握到整個魔門的狀況,這正是其狡猾之處。
所以,連負責情報的顏玉也不知道洛鷹揚的武功其實出自他老子,也就是魔門四大長老之一的洛頂天,也就並不稀奇了。難怪沒藏龐訛如此大方,願意讓雷緋展露武功,看來他非但不擔心雷緋展露武功,更想通過這場比試好好地觀察這舊友之子能否真的派上用場。
勁風散去,兩人身形交錯,一個以快打快,一個以強攻強,劍光棍影接連不絕,戰況激烈至令所有觀戰的人都幾乎凝住呼吸。
三十招再過。
寧令格瞧準一個破綻,逆鱗劍出如風,化出漫天的劍光再往虛空中的一點聚去,形成璀璨奪目的光球,閃電般往雷緋身上投入,這是森羅劍法中威力絕大的一招,把凌亂的劍勢以極速歸一,速度與破壞力兼備,根本避無可避。
雷緋當然知道這招只能硬拼不可躲避,冷哼一聲,臉上暗紋變得更清晰可見,長棍在內力催動竟離手懸空急旋,速度快得匪夷所思,就這樣頭也不回地迎往光球的核心處。
幾日不見,他應已把洛鷹揚的武功摸個一清二楚,融合自己的經驗,揮灑自如,果然是武學方面的大行家,對比我對雪凝劍法僅是一知半解的情況優勝得多了。
當棍首與光球相抵之時,並沒有發生預期中的激烈的內勁爆風,反而呈現膠著的狀態,情況演變成比武中最爲兇險的內力爭持,一方稍有不敵,後果不堪設想。
此時兩人的神色變得凝重,寧令格劍光不絕,雷緋屹立不動,一動一靜大異其趣。
雷緋到此還未以朗日篇輸出自身功力,否則寧令格絕對不可能在內力比拼上勝得過他,也可見雷緋做人實在是粗中帶細,比我對陣鐵超然之時輕易展露逆陽訣的表現更爲老練沉著。
但結果總是要有的……
一聲悶雷般的沉響過後,寧令格還劍入鞘,面色微紅,顯是受了點內傷。
雷緋兵器離手拋飛,身形連退五布,面上暗紋盡褪,笑著把嘴角滲出的一絲鮮血抹去。
“承讓了。”
“世子過謙了,若不是世子及時收勁,在下未必能如此輕鬆說話。”
雷緋撿起兵器,往沒藏龐訛走去,我隔著人羣,看見沒藏龐訛對他露出一個難以被人察覺的滿意笑容。
寧令格則走到我這邊,揹著雷緋頹然道:“這傢伙仍未見底,勝負實在難料啊。”
我莞爾道:“你下次問清楚我再衝動好不好?”
寧令格喜道:“雪凝難道在爲我擔心?”
顏玉一個勁地點頭。
我一個勁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