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鳳天成爲人沉穩(wěn)堅毅,寡言多行,對子女的關心愛護從不溢於言表,卻令我們無比敬仰和驕傲。從小父親便在我們?nèi)置玫男哪恐薪⒘怂麘?zhàn)無不勝的無敵形象,他的劍,一直屹立於中原武林的巔峰,從未有人能夠在劍道上超越他,即便以八卦連環(huán)劍聞名天下的太一道大宗師定乾真人亦曾坦言不敢單憑劍法與父親爭鋒。
在我出生之前,父親早已因舉世無雙的劍術而得到武林贈與的“劍王”稱號,儘管他從不以爲然,但這個稱號,確是實至名歸的。
記得剛懂事的時候,有天家裡來了個妖里妖氣的老人,非常囂張地說要擊敗鳳家劍法,他帶來的人還打了我們的家僕,大家都很怕他,我也怕得一直躲在孃親身後哆嗦。不久父親與兄長練劍歸來,和那個傢伙到祠堂外過了幾招,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就把那人打發(fā)走了,直到長大後,我才知道那人是曾經(jīng)名震江湖的“渾天劍”曹晟,當時他的劍被父親一招折斷,那柄爛劍現(xiàn)在還留在鳳家祠堂內(nèi)。
十歲那年,嶺南曾有以“霸手”楊燁爲首的水賊團“翻江龍”作亂,那楊燁據(jù)說是曾任魔門高職的叛徒,不知從何處習得一身鐵打鋼鑄的硬功,身手異常了得,接連擊敗多個鏢隊和官兵,搶去大批商旅的財物。最後鎮(zhèn)海鏢局的莫老頭子親自帶領一衆(zhòng)鄉(xiāng)紳請我父親出手相助,結果父親與二叔用了不到兩天時間把連同楊燁在內(nèi)的全數(shù)四十二名水賊押回衙門,成爲一時佳話。
還有早前五叔告訴我,父親曾經(jīng)在十年前的追捕戰(zhàn)中擊敗赤煉魔君洛頂天,令他從此銷聲匿跡,至今才重現(xiàn)江湖,要知道洛頂天可是邪道上顯赫有名的大人物,即便是在十年前,
如此敗在父親手下響噹噹的江湖高手,實在不勝枚舉,繼奇?zhèn)b之後,若說當今武林還有活生生的傳奇,那麼我的父親便是其中之一。
轟鳴過後,赤紅的劍氣頃刻化爲點點星火,散落在我與顏玉的跟前。
我從未試想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擁有接下父親一劍之能,握住天水碧的手扔在不斷髮抖,幸好父親出手大有餘地,熾熱的炎陽劍氣觸體即散,並無侵入經(jīng)脈。
“你不是甄玉璇,你究竟是誰?”父親以一貫淡然自若的語氣道。
“我是……”我踏出一步,又停了下來。
顏玉從後扯了扯我的衣角,悄聲道:“他是你爹呀,怎麼還不過去相認,你不是一直惦念著家人麼?”
我對顏玉搖搖頭,然後一抖手中兵刃,催發(fā)劍氣道:“請容我以劍作答。”
拭去眼角的淚水,默運皓月篇異能,把全身功力彙集爲父親傳我的逆陽訣內(nèi)力,加上甄玉璇本身的修爲,等若將逆陽訣越級提高到更高的層次,令天水碧不住透發(fā)出紫色焰火。
我的心裡清楚得很,我熟知父親的性情,儘管以前曾經(jīng)令他多次失望,但此刻的我已經(jīng)脫胎換骨,我要以自己的劍去證明給父親看,我仍然是與他血脈相連的鳳家之子,這是在劍王的兒子唯一也是最好的做法。
父親眼裡閃過一絲錯愕的神色,緩緩納劍回鞘道:“好。”
運功已足,我咬緊牙關,以森羅劍法的極速瞬間橫越兩人間三丈之遙,往父親肩頭挑去,儘管已經(jīng)用上全力,但我根本不擔心此劍能傷及他分毫。
父親僅僅將劍鞘往上一擡,不差分毫,恰好抵住我的劍鋒處,輕描淡寫地化解了我的攻勢,悠悠道:“你的心跳得很快,一個好的劍手必須時刻保持冷靜。”
我的確心跳如雷,經(jīng)父親這麼一說,不知不覺間,神佩異能賦予的大完滿境界突然發(fā)動起來,整個人重新進入無憂無懼的意識之中,自然而然地將全身功力轉(zhuǎn)爲冰脈玄氣,借兩劍相連之機猛吐過去。
我這以冰制火的手法尚未全面展開,父親的炎陽真氣已令自他爲中心的一丈內(nèi)空間頃刻變得如烘爐般熾熱,把我身型連同侵體的玄氣一同衝開,幸好我還有逍遙渡這輕功身法,堪堪落回原處,力保不失。
父親的佩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jīng)重新握回手中,動容道:“剛纔一劍,乃是爲仙劍而出,接下來的這一劍,纔是因你而發(fā)。”
我心中莫名激動,幾乎要破掉大完滿的心境,記得雷緋說過,世上能夠令我父親出劍的人物已經(jīng)不多,這麼說來我居然能夠成爲其中的一個,足以肯定自己的能力……不過未及細想,父親精純無匹的炎陽劍氣再次劃成光弧破空而至。
鳳家子弟都清楚知道,凌霄劍法無遠弗屆,配合炎陽訣更是威力無匹,可盡破天下護身罡氣,父親這一劍遠勝我以往所遇對手,令我生出根本避無可避,更絕不可硬接的可怕念頭。
我有幸集奇?zhèn)b三式神劍勢於一身,假若接下來要在盟主大會上有所作爲,此刻正是真正考驗自己的絕好機會,將逆陽功力聚向緊握天水碧的右手,順著父親的光弧劃出我最強的一式虛月神劍勢,登時寒光迸發(fā)。
逆陽與炎陽本就同源,此時更是在虛月劍勢的作用下互相牽引,本來我只欲卸開此劍,卻不料竟能將父親的炎陽劍氣納入自己的控制之中,更能加上我的逆陽功力反擊回去,這一劍之威,等若我與父親兩人合力擊出,變成一道火龍般壯絕無倫的劍氣,將整條長街照成白晝。
這一招耗掉我近七成的真氣,卻見父親的長劍脫手飛出,往我的火龍劍氣激射而去,所到之處,如虎入羊羣般將我的劍氣驅(qū)散得潰不成軍,而一個錯愕間,我感覺自己忽然又重新置身在父親的炎陽勁氣之內(nèi),通體灼熱難耐,更可怕的是,四面八方都有劍光激射而來,眼花繚亂,根本分不清真僞虛實。
我心呼完蛋,正欲鼓盡餘勇以落花神劍勢奮力抵擋之際,忽然熾熱勁氣與所有的劍光同時消失無蹤,耳邊響起父親柔和的聲音道:“夠了,宵兒。”
然後,我看見父親的劍早已納回鞘中,微笑著立於我的跟前。
我只覺心頭一酸,再也維持不住大完滿的境界,噗通一聲棄劍跪在父親面前,眼淚竟如泉水般涌出,失聲喊道:“爹……”
經(jīng)歷瞭如此多的波折,我終於又重新回到了父親的身邊。
直到這時,顏玉纔敢走過來,我還看到了雷緋與狄青兩人自父親身後的不遠處緩緩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