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崖土司城的選址十分高明。東面是唐崖河和朱雀山,西面倚玄武山,南北兩面都有溪溝,天然形成一整片向東傾斜的緩坡;四周有充沛的水源,排污也不成問題。城牆沿山脊和河溝的內岸砌置,可謂深溝高壘,翻過玄武山,便可見相當遼闊的良田平壩,使人相信這片“附郭”農耕有足夠的糧食供應土司城,即使遭到圍困,也可長期固守。唐崖河東岸“崖岸高峻”,當年自必首先考慮城防,但觀瞻上也令人感到雄秀兩兼,心馳神往。許多民族都有“崇東”的原始信仰,唐崖土司城的大方向也是“坐西朝東”。
正因爲覃城在世時是一代天驕,死後自然有很多陪葬品,爲防止盜墓賊盜取這些昂貴精美的器具,覃城生前修了四十八座墓,死後,又用四十八口一模一樣的棺材,同一規(guī)模和同一葬式,在同一時間從皇城的四十八條街同時出葬,從而混淆真僞,迷惑盜墓者。
明末期初,中央統治勢力削弱,硒都的土司乘機叛離,清康熙三年才歸順朝庭。十三年,吳三桂佔據雲南,各土司擁吳三桂作亂,這引起清庭的不安,雍正十三年正式對硒都進行“改土歸流”,將硒都納入朝庭統一管理。因硒都山高皇帝遠,清王朝爲防止各土司死灰復燃,又將各土司的後人遷離硒都到其它地方安置。現在仍在唐崖土司皇城的覃姓人家並不多,原因就在於此。
土司制度期間,當時的土家族人被漢人稱爲“土丁”或“土民”,新中國成立後,徵得土家人的意願,國務院正式批準“土家族”作爲一個單一的民族,成爲華夏五十六個民族之一……
當陳老將這段塵封的歷史娓娓道出之後,我在感嘆土家族走過千難萬險的歷程,最終獲得與其它民族平等地位的同時,心裡暗自著急,我們這次來土司皇城並不是探幽訪古,而是來找土司王覃城打聽血魂碑的來歷,聽陳老說覃城修了四十八座疑冢,那到底哪一座纔是他真正的墓呢?
看來,這趟土司皇城之行並不像我們來之前期待的那樣順利。
“您家曉得真正的覃城墓在哪裡嗎?”我儘量控制著語氣,聲音平和地問陳老。
“你這娃娃兒也是,我剛纔不是說了沒人知道他到底埋在哪裡嗎?”陳老奇怪地看著我,搞不明白我非要打聽清楚真正的覃城墓在哪裡。我見他臉色有異,暗道他老人家不是在懷疑我們是盜墓的吧?想到這裡,我趕緊說:“您家莫誤會,我們來這裡是想跪拜他老人家一下。這個妹娃兒也姓覃,經過一些事情,我們猜測她可能是覃城的後人,因此才帶她到土司皇城來認祖歸宗。”這番話虛虛實實,不是我有意要瞞著血魂碑的事,實在是我還沒想好怎麼開口請求陳老的幫助。
“哦?你是從哪裡來的?”陳老饒有興致地問覃瓶兒。
“……”覃瓶兒語塞,俏目看看我,不知如何回答。
“陳老,我有個問題想請教您家。”寄爺與我心意相通,趕緊轉移陳老的注意力,“這石牌坊這麼高這麼大,每根柱子看樣子也很重,當時在立這個牌坊時,工匠們是用麼子方法立起來的呢?當時又沒有起重機之類的東西。”
陳老果然不再追問覃瓶兒,嗬嗬笑著說:“我正準備講到這個問題。據說,當年立這塊牌坊時,三百人立了三天三夜硬是沒立起來,愁得掌壇師傅飯吃不下,覺睡不香,躲在屋裡想辦法。這天,徒弟進去報告說外面來了個叫花子,討碗飯吃。師傅正煩心呢,揮手對徒弟說,你打發(fā)一碗就是了,這些小事兒來問我做麼子?徒弟出來遞給叫花子一大碗飯菜,那叫花子接在手裡卻不吃,把筷子立在碗中間,用手將飯菜往筷子周圍反覆堆,堆完嘆口氣走了。徒弟雖覺得奇怪,也沒引起注意。第二天那叫花子又來了,師傅聽徒弟報告叫花子的舉動,彷彿明白了什麼,趕緊叫徒弟置辦了兩桌飯菜並排在一起,恭恭敬敬請叫花子上座享用。叫花子不說話,將打狗棒立在桌子中央,仍用手把滿桌飯菜往打狗棒周圍堆,當打狗棒完全被飯菜淹沒後,叫花子自言自語說了一句‘這回夠用了’,說完一口飯菜沒吃,出門走了。師傅看了半晌,把桌子一拍,大喝一聲:‘我曉得了,快把那老人家追回來!’,等徒弟們慌里慌張跑到門外一看,哪還有叫花子的影子?師傅只好跪下對著天空磕了幾個響頭,然後吩咐徒弟和工匠運來大量泥土,仿照叫花子堆飯菜的方式固定好石柱,再安好其它牌匾之類的東西,這座牌坊就利用這種堆土法立起來了。”
“那叫花子是誰呢?”滿鳥鳥好奇地問道。
陳老微微一笑說:“這誰知道呢?有人說是魯班祖師爺。”
“您家所說的那座保存完好的覃城墓在哪裡?”我悄悄瞪了滿鳥鳥一眼,著急地問道,心裡暗罵滿鳥鳥不知輕重緩急,盡問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就在上面不遠。走,我?guī)銈內タ纯矗 标惱现钢肫抡f。
等我們出門後,陳老鎖好門,帶我們一行順著石板路向半坡走去。陳老邊走邊指著地上的石板說:“這裡就是當年的街道之一,象這樣的石板路在土司皇城多的是。”地上的石板間雜草叢生,給人一種漫步歷史長廊的感覺。
順著三米多寬的石板路走了幾分鐘,我們來到陳老說的那座保存最完好的覃城墓前。這座墓其實是一座石砌土堆,長約三米,寬約兩米,高約一米多一點。墓前立一門框形石碑,上面無任何碑文。放眼一望,周圍還有很多類似的墳堆五六座,都無任何碑記。
我看著眼前這個墳墓,感覺它與當地常見的墳墓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那門框石碑,根本不是令牌碑的樣子——當然,按覃城的地位來說,即使立碑肯定也不是令牌碑——碑上既無任何碑文,當然無法證明它是不是真的覃城墓。
寄爺從隨身口袋掏出香紙蠟燭,在墳前點燃,然後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隨後示意我們幾個年青人也磕頭作輯,我們愣了一下,跟著做了。
磕完頭,我再一次問陳老:“您家真的不知道這座墓是不是覃城他老人家的?”
“你這娃兒還要問幾次啊?”陳老瞄我一眼,“心到神知,你管它是不是真的覃城墓,磕頭就行了,我相信他老人家不會怪你拜錯墳頭。”
我瞥了一眼覃瓶兒,悻悻笑著說:“這倒是實話。——您家還曉得其它地方的覃城墓嗎?”
“你看這漫山遍野的墳堆都是有碑無文,而且有些只剩一個小小土堆,我啷格曉得哪座纔是真正的覃城墓呢?況且據老班子說覃城並不是埋在唐崖河畔,而是埋得很遠,具體在哪裡我就更不曉得了。”
覃城並沒有埋在唐崖河畔?也就是說有可能不是埋在土司皇城附近?我更加心焦,兩個疑難問題的第一個就已經變得非常棘手,更別說採取什麼辦法請一個逝世幾百年的人爲我們解開血魂碑之謎!
我惆悵著放眼一望,隱約覺得漫山遍野的墳堆似乎有一個共同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