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放榜的日子,吳子川三個字穩穩的出現在一甲第三名。
報喜的小子來了好幾個。
羅丘把事先準備好的賞錢拿出來打賞。
雖然已經從嚴府知道了消息,胭脂還是忍不住開心,笑的兩眼彎彎,露出一口小白牙。“高興嗎?”吳子川湊近低聲問她。
胭脂兩眼亮晶晶的看著他,用力的點頭,“高興!”
孫志書也很是高興,他也榜上有名了。不過面對吳子川,卻忍不住心裡嫉意,忍不住泛酸。唐四也過來道賀,他落榜了。他本就去歲才考中舉子功名,唐老爺準備讓他下一次大比再下場,宋家卻覺得他年歲已經不小,也已經成了家,是時候立業了。宋氏一族的子弟也多是青年有爲的,催促唐四下場。
“吳子川都二十七了才考中,你還年輕,再念三年,三年後再殺回來!”胭脂安慰他。唐四笑了笑,“來之前我就沒指望能一次就中,想著下場試試水。等三年後再來!”雖然失落,他並不傷心。
“什麼時候走?”吳子川突然問道。
唐四愣了下,笑道,“等你們殿試之後。看看情況,也好帶信兒回去!”
吳子川點頭,說是去給嚴啓恭賀。
嚴啓也考中了,名次雖然不靠前,也是榜上有名了。
殿試很快開始了。
胭脂和馮仁在嚴府等消息,陪著嚴老夫人和嚴大夫人,嚴少奶奶幾個說話,卻總心不在焉。
嚴老夫人幾個也都等得很是焦心。
門外管事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回府,“中了!中了!老夫人!少爺高中了!”
嚴老夫人一喜,“中了什麼!?”
那管事喘著氣,滿臉興奮,激動道,“少爺中了二甲三十六名,賜進士出身!少爺中了!”嚴老夫人幾個喜的唸了句阿彌陀佛。
胭脂忙問吳子川,他之前不是中了一甲的嗎?!難道沒有中?那也不對啊!既參加殿試,最差也是個同進士,雖然還是和進士不同,但好歹也是安慰。
管事更激動了,“吳少爺……吳少爺他…”
“哎呀!到底啥情況,你倒是說呀!”馮仁急的喝他。
“吳少爺中了狀元了!頭名狀元!”管事嚥了下唾沫,興奮道。
胭脂心裡一陣激動,止不住狂跳起來。
馮仁興奮的哇哇叫,“賞!”直接摘下腰上的錢袋子賞給了管事。
管事接了錢袋子高聲謝過。
嚴老夫人和嚴大夫人,嚴少奶奶也都高興的不行,給胭脂道賀。
胭脂倒是有些手足無措。
羅媽媽拿了一串金錁子賞了那報信的管事,又抓了銀錁子賞給道賀的龔媽媽一衆丫鬟婆子。
“我們出去看看!等會他們就要遊街了!”馮仁招呼胭脂。
嚴老夫人呵呵呵的笑,“去吧!去吧!”
胭脂跟著馮仁出去。
遊街已經開始了。
而遊街的人中,卻沒有吳子川。
胭脂不禁驚愕,“他不是中了狀元嗎?怎麼沒有出來遊街啊?”雖然她覺得騎著馬在街上鑼鼓開道的轉悠太過招搖,但他既考中了,卻沒有出來遊街,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馮仁也皺起眉頭,“我去問問!”
嚴啓也是滿心疑慮,看到馮仁和胭脂在人羣中,朝馮仁招手。
馮仁忙擠過來,問吳子川情況。
“子川兄被皇上身邊的公公叫走了,至於什麼事卻是不知道。不過你們先不用擔心,應該不是什麼壞事!”嚴啓安撫馮仁。
馮仁想不通皇上身邊伺候的公公,怎麼會把剛剛點了狀元的吳子川叫走。他一沒犯罪,二不認識皇上,不可能敘舊的,叫他過去能有什麼事?
胭脂更想不通,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咱們去宮門口那邊等著。”馮仁看她臉色都有些發白了,也實在不放心,就領著她到皇城外面等著。
“少奶奶別擔心,可能是皇上對少爺的策論文章大有感悟,留了少爺問話呢!”羅媽媽在一旁寬慰。
胭脂更加擔心了,能坐上皇帝寶座的有幾個是那麼沉不住的人!?更何況這位龍座上的皇帝,還登基登的不太光彩。
在皇城外等了一個多時辰,吳子川才由小太監領著從宮裡出來。
看他毫髮無傷的出來,胭脂一顆心總算落下了一半。
吳子川笑著快步走出來,“不是什麼大事,我們回家說吧!”
馮仁看他還滿臉笑意,也鬆口氣,“我還以爲咋了呢!快走!回家吧!再這吹了一個多時辰的冷風了!”
胭脂仔細看他的神色,見他兩眼漆黑如墨,不見一絲清明,心下發沉。若是真的沒事,吳子川不會這樣。上了馬車,握了下他的手,冰涼冰涼的,胭脂更是心驚。
忍著回到家裡,問他,“到底出了什麼事?”
吳子川知道不說清楚,她心裡放不下,笑著拉她坐下,“也不算什麼。就是當朝國師斷言我乃禍國殃民的妖孽,命帶天煞,把我叫過去相看了一番。”
胭脂愣了,“國師斷言!?哪個老神棍亂說的!?”
馮仁回神,也咒罵了一句,“他才胡說八道妖言惑衆呢!你要是命帶天煞,就不可能幫著姓吳的一家白眼狼引來兒女了!”
“的確是個神棍,不過皇上沒信他。雖然當今皇上奉他爲國師,但各種原因定錯綜複雜。皇上不可能全信他。”吳子川神情篤定。
那也讓人心裡膈應,這等於斷了吳子川以後的仕途!
胭脂沒敢問,馮仁不避諱的問出來,“那你這狀元……還是不是你的啊?”
吳子川看胭脂想問不敢問的模樣,眉頭無意識的蹙著,滿眼擔憂,輕笑道,“當然是!皇上御筆親書。不過我以後想要在仕途上走的順當,怕是得等那老神棍昇天之後了!”
“啊!?那個老道多少歲數了!?”馮仁不滿的問。
吳子川沉吟,“今年應該九十多了。”
“是個老不死!”馮仁低罵一聲。
“據說這位國師道行高深,你罵他,他有可能聽到。”吳子川挑眉。
馮仁不信這些,“我呸他個老不死!讓他聽去!”
“那要不咱們補個缺,外放吧!等再過幾年,這個道行高深的國師也該熬不住了!”胭脂也不信邪,明明科學纔是正道。可是她借屍還魂,吳子川之前被廟裡的高僧算出能爲吳家引來子女,卻不可與吳家媳婦同個屋檐下,否則有血光之災。這個國師從沒見過吳子川,第一次就說他命帶天煞。他們要是還留在京城,保不齊哪天那位手握生殺大權的皇帝,就把‘天生異象’歸到吳子川的頭上,對他們下手。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吳子川笑著伸手揉揉她的頭,“怕了?”
胭脂還真的害怕,不僅怕吳子川,還怕她自己被指出是異世來的借屍還魂,被當成妖怪。看她臉色發白,是真的很怕。馮仁拍了拍桌子,“這有啥好怕的!不過一個老道士!大不了這京城咱們不待了!哪都能掙錢,大晉朝遍地都是銀子,等著咱們去摟呢!”
胭脂撲哧一聲,忍不住笑起來,“遍地都是銀子,也等不到你去摟了!你當自己多好運呢!”“嘿!爺我的運勢要是還不算好,誰的運勢好!?這兩年我可摟了不少錢,再幹幾年,這輩子吃喝不愁了!”馮仁得意的哼哼。
馮仁的命勢早已被改,那位國師只需卜上一番就能看的出來。至於他的小丫頭,連他的來歷都看不出,怕也看不出小丫頭來。吳子川看了眼天色不早,吩咐羅媽媽擺飯。
吃了飯,還要去嚴府一趟。嚴啓回去,定然會說起遊街的事。
胭脂送了倆人出門,回到屋裡就一直提心吊膽。她去過廟裡燒香,那個高僧都沒有看出一點,她就以爲沒人能看出來她是借屍還魂穿越來的。她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天下之大,總會有些能人異士,能看出她來的。
吳子川很晚纔回來,見胭脂坐在臨窗大炕上摟著抱枕出神,輕喚一聲,“胭脂?”
胭脂被驚了下,看到是他,忙下炕趿了鞋,“你回來了?嚴老大人他們怎麼說?”
“我們去牀上說。”吳子川一把抱起她,放到牀上。
胭脂能想的就是請嚴賾這個吏部侍郎幫忙,給吳子川謀個缺外放,他們離開京城,不管去哪,離皇帝和那個國師遠點就行!
嚴賾也問了吳子川的意思,吳子川只說了三個字。
“哪三個字?”胭脂忙問。
吳子川笑著把她的頭按在懷裡,“欽天監。”
“欽天監……”胭脂沉思。
“嗯!這位國師佔盡恩寵,時常幫皇上窺見天機。欽天監形同虛設般,不得看重,早已對這位國師不滿。他說我是禍國殃民的妖孽,讓他相看過,又看不出個所以然。到時他若是胡言斷定,欽天監必不會默不作聲。皇上也不會全然信他!”吳子川低聲解釋。
胭脂眨眨眼,“就算是銀子,有衆多追求者喜愛,但還有人對它們深惡痛絕!?”
吳子川笑著親她的額頭,“還有更多人,更喜歡金子!”
胭脂還是心裡不安,吳子川是八字奇特了些,她可是結結實實來自異世的魂魄,要是被看出來,她就玩完了!想到這,伸手摟緊吳子川的腰,往他懷裡擠了擠。
吳子川拉著被角掖好,擡腿,把她整個人緊緊包在懷裡,“那老道士真本事有點,但更多的是裝神弄鬼。不用怕!你若是實在不想待在京城,咱們就外放出去!”
“嗯。”胭脂應聲,她想外放。
次一天,恭賀的人都紛紛上門,雖然吳子川沒有遊街,但被皇上留住說話,比遊街更有榮光。吳子川剛剛高中,就被皇上記住了。
有人想到他之前曾幫著朝廷抓獲了外族奸細,匈奴世子巴圖魯。只怕吳子川以後大受重用,直接平步青雲了!
來送賀禮的,還有淮南王府一份。
從上次胭脂離開,淮南王府就再沒有消息叫胭脂過去。胭脂都以爲那玉文郡主下不了決心減肥,準備放棄了。她也正準備,把改建的院子蓋好租出去,和吳子川外放。
這淮南王府就下了令,令胭脂到府上,擔任玉文郡主減肥的任務。
要說之前,胭脂是同意的,那玉文郡主雖然脾氣暴躁,但看她的臉色,也能看出內分泌失衡造成的。好好調養,加以鍛鍊,減重後,定然會好轉起來。要是能抱上淮南王妃這條大腿,以後她和吳子川在京城也能過的更安穩些。
只是現在有了那個神棍國師的斷言,胭脂不想留在京城了。若真的被看出來,她不知道會引來怎樣的軒然大波。
所以淮南王府的馬車來接,胭脂婉言拒絕了。
這拒絕讓淮南王妃心中很是慍怒,玉文郡主也是心中惱怒,都認爲胭脂是擺架子,逼她立志減肥。
胭脂是真的不想接,並且準備離開京城。
唐四問了情況,看胭脂小臉不復光彩,雙眼也不那麼清透靈動,而是化不開的擔憂,建議吳子川外放,“雖閣老宰輔皆出自翰林院,非翰林不入閣,但你現在有危難在前,總不能心存僥倖,讓胭脂每日爲你擔驚受怕,提心吊膽!外放爲官,並非不能爲民謀福!”
吳子川淡然而笑,目光卻深沉的看著他,“多謝四公子警示。不過一個道士的胡亂斷言,我還不看在眼裡。”
唐四皺眉,“那不是普通道士,乃是大晉朝國師,深受皇上看重。”仕途即便再重要,難道有性命重要!?
吳子川嗤笑,“禍國殃民的妖孽,你看我像嗎?”
唐四氣噎,這話說的的確不太可信。禍國殃民的那不都是紅顏禍水,吳子川他只是一介普通百姓,即便足智多妖,也不可能是顛覆禍亂天下的人。
“你準備就留在京城了?”當真留在這裡,實在太危險了。
吳子川默了下,“我自有打算。”
見他這樣,分明就是不想離開京城,唐四臉色沉下來,“你舍不下光明前途,就忍心胭脂爲你每日膽戰心驚,擔驚受怕!?若是你哪日身陷囹圄,你叫胭脂如何?”
“唐四公子多慮了!”吳子川面色黑沉。
聽他話音沉重,唐四怔了下,起身,“總之…你好自爲之!”說完轉身離開。之前見他對胭脂一片赤誠,覺得他難得。他之前真是看錯了吳子川!也不過是個追逐名利的庸俗之人!見唐四憤然離開,胭脂從內室出來,“真的要留在京城嗎?”
吳子川伸手招她,“留在京城只是暫時的。”等他辦完些事,就帶小丫頭離開這裡。
“那我們什麼時候離開?胭脂追問。她不想留在京城,也不能留在京城了!
吳子川沉默了下,“兩年,兩年後,我們就離開京城,去你想去的地方。”
“兩年那個國師會死嗎?他要是再說了什麼‘斷言’,皇上手握生殺大權,他只要稍稍暗示,就會有人對咱們下暗手!到時候怎麼辦?”而且那道士只見聶子川一面,就看出他八字奇特。禍國殃民或許是亂說,吳子川也禍不起國。可要是看出她來……胭脂不敢想象那後果。看她神色戚徨,吳子川過來抱住她,“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胭脂不相信,“我們無權無勢,那個國師又深受皇上看重,若是皇上以防萬一,對你起了殺心……嚴家雖然有點權勢,但十個嚴府也不敢跟皇上對抗啊!你外放吧!外放依舊可以爲官啊!咱們離開京城,也就沒有那麼多是非了!”
看她情緒不穩,吳子川收緊胳膊,“那個國師不會對我們下手的。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有欽天監在,那老道士還不能獨佔恩寵。皇上不是昏君,也不會有殺我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