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太太喜歡吃甜糯的,胭脂特意根據她的口味做的。唐大太太等人是各樣口味都有。家裡上下都喜歡這些多彩口味又絕妙的湯圓。
唐四少奶奶卻一個不吃,讓她從孃家帶來的江南廚娘做了她喜歡的湯圓,拉著唐四陪她一塊吃。
那甜糯的口味不是唐四喜歡的,他喜歡淡淡的梅花幽香,不是很甜的琉璃湯圓,咬一口帶著勁道,不是那種綿軟的有些爛的湯圓,只嚐了一個,就說不習慣,吩咐丫鬟給他盛了梅花湯琉璃湯圓。
“聽那位吳舉人娘子不日就要隨夫君進京趕考了,相公若吃慣了她做的吃食,以後怕是不習慣?!碧扑纳倌棠痰男χ?。
唐四眉頭微蹙了下,“這些湯圓點心鋪子和茶樓都有賣。說起吳子川進京趕考,我還沒有去送儀程?!?
吳子川已經收到不少儀程了,幾乎所有人都篤定,吳子川這次趕考,定然能考個進士回來,以後也能像李航一樣做官。
馮仁是要跟著一塊去的,黃悅菡嫁過去將近三年了,還沒有回家省親,正好趁此機會回孃家一趟。
“現在天還冷的很,小螃蟹還沒到百天,要不你們開春暖和了再去吧?。俊彪僦е瑑鹤樱粗抵菖?,不捨得他旅途顛簸。
而小螃蟹,是馮賽小嬰兒不靠譜乾孃取的小名兒。
黃悅菡也有點不放心,“要不等子川兄弟參加庶吉士選拔的時候我們再過去吧???”她知道馮仁覺得她一個侯門小姐嫁給他不光彩,想讓她趁著這次機會回孃家,也讓人瞧瞧她如今過的多好,也想給她一份榮光。不過兒子實在還太小,如今河面又冷寒,有些地方結冰,又不能走水路坐船。
馮仁看黃悅菡和胭脂都不同意,看了眼兒子,還是一小奶娃子,最後只好點頭,“好吧!那就等開春暖和了再去。”
看他答應的不情願,黃悅菡忍不住笑了笑,“等開了春,我們就能走水路北上了。”又問胭脂,“你們什麼時候能走?如今都開印也兩天了,案子也該有定論了吧???”
正說著,外面萬森快步進來回稟,“陶家的人和吳家的去了府城上告,要知府大人審理這個案子?!?
“他孃的!要是知府大人告不贏,他們是不是準備進京告御狀?。??”馮仁怒的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
“看來有人背後出主意?!眳亲哟ㄎ⑽⒐雌鹱旖切?。
聽吳子川說有人背後出主意,馮仁更怒,“誰他孃的那麼沒眼色???想找死?。俊?
黃悅菡也不悅的皺著眉,“這案子證據確鑿,只是坐鎮縣衙的是李姐夫。他們要是揪著這一點不放,這案子結不了,胭脂就得留下來等案子定了才能走?!币怯腥吮翅岢鲋饕猓@案子一直拖著,胭脂被留下來,子川兄弟自己進京,惦記著胭脂安危,無法安心下場……
胭脂也想明白了其中關竅,“只怕到時候還能傳出個吳子川不顧養父母,德行有虧的名聲?!瘪T仁站起來,“老子去收拾了他們!”
“你站住!”吳子川叫住他,讓他別莽撞,“不過就是逼著我放了他們而已。”
“你還真打算放了他們?。克麄兡懜覍ξ荫T仁的妹子下手,你要是敢放了他們,老子去弄死他們!”馮仁氣哼一聲。
胭脂瞪他一眼,“明顯你這智商不夠!以後你要聽嫂子的!”
黃悅菡笑了下,伸手拉了馮仁一下,讓他坐下,“放過他們肯定是不行的,立馬讓人去查查,看是誰在背後搗鬼。販賣舉人娘子是重罪,雖然買賣沒成,罪名未定,但他們逃不脫干係。他們要是逼著放人,那就去幫著求個情好了。現在子川兄弟進京趕考爲重。”
看吳子川臉色陰沉下來,胭脂拽著他的袖子扯了扯。
正說著,外面孫舉人和孫大奶奶登門。
黃悅菡和胭脂對視一眼,“請人進來?!?
萬森很快引了夫妻二人進來。
孫大奶奶見胭脂抱著小螃蟹頓時笑的一臉燦爛,“哎呀!這乾孃真是疼小馮少爺。只要在縣城,就時常見面,見了就抱著。讓我也瞧瞧小馮少爺,好些日子沒見了!”
胭脂和黃悅菡笑著跟她寒暄。
孫大奶奶抱了小螃蟹,連聲誇黃悅菡養的好,“……小臉白白嫩嫩的,不顯一點,抱著卻沉手??梢娔闶莻€會養娃兒的?!?
小螃蟹沒生下來,胭脂就跟她說讓小螃蟹吃母乳,比奶孃的更好,以後也跟她這個孃親近。黃悅菡從懷孕之前身子就被調養好了,本以爲她吃了太多藥,懷上就已是不容易,誰知道奶水還不少,就自己喂小螃蟹。
黃悅菡笑著謙虛兩句,瞥了眼另一邊跟吳子川馮仁說話的孫舉人。
孫舉人過年特意請吳子川和胭脂到家裡吃年酒,還送了不少禮,這次來就是再提跟吳子川一塊上京的事。
二十兩銀子的儀程,也算是跟吳子川來往中的人裡最多了。孫舉人還想再多拿,他要的不光是跟吳子川一塊上京,還想借借風。
吳子川把銀子又給他退了回去,“既然我們都要進京趕考,又是同鄉,就不用這些俗禮了。你給我,我再給你,徒勞折騰。”
“哎!”孫舉人笑著把銀子推過來,“該有的禮還是要有的。你們出自同村,以後入了京,愚兄還得多仰仗子川老弟照拂呢!”
吳子川淡淡的笑著看了眼桌上的銀子,沒有再推。
孫舉人呵呵笑,說起出發的日子,又關切的問起案子,“也該定案了吧!?”
“定案怕是還早。範孫人要是跟我們一塊進京,恐怕到時候會有些耽擱。不如還是跟你那些同窗好友一塊進京,也好早早安置。畢竟外人住在我外祖家也實在不方便?!瘪T仁抿著嘴涼涼道。
孫舉人笑容僵了一瞬,無奈的笑著搖頭,說起他上次進京趕考的事兒,“到處都是各地的舉子,客棧大堂裡都有人打地鋪。我想找幾個清淨點的地方看書,還得跑到城外十幾里路的村子上。就那連車馬都不好租到,差點還去晚了?!闭f著起身,給馮仁拱手行禮,“這次能跟馮大少爺一起進京,還全賴馮大少爺照應了!他日馮大少爺和子川老弟若有用得著愚兄的,儘管吩咐?!瘪T仁危險的瞇了瞇眼,心裡暗罵:媽的!這是貼上他們了!?
馮舉人這是示好,以後爲吳子川和馮仁馬首是瞻,但也讓兩人提攜幫襯他。他知道吳子川不會拒絕。他們出自同村,吳子川的名字早已上達京城,若是他不顧及他這個同村,到時吳子川即便考取了功名,也在一衆應試舉子中落個傲慢的名聲。
吳子川臉上帶著笑,沒有拒絕他,“此次進京趕考,唐四公子也和我們一路,孫舉人要早做準備的好。”
孫舉人眸光微閃,“是了,唐四公子和子川老弟同是去歲高中的舉子,多些人,路上也更安穩些。”
等倆人走後,吳子川讓羅丘去送議程,還是那二十兩銀子,換了個匣子裝。
孫大奶奶看著匣子,皺眉,“這是看不上,還是不想咋樣?咱們已經示好到這份兒上了。之前她胭脂去唐府做魚,還是我們幫她的!”
孫舉人也心裡不快,如果吳子川還是那個窮小子,他這二十兩銀子,足夠他走到京城趕考了。不!如果他還是那個吳大郎,他也不會讓他冒頭了!
唐四也準備出門給吳子川送上一份儀程,商量下看什麼時候啓程。
宋宜萱也換了出門的衣裳,笑的柔婉和煦,“我也和你一塊去吧!即便兩家相識,你又和吳舉人娘子認識,我也理當去一趟。若是以後同在京城,我們也好走動?!?
唐四皺了下眉,想了想,就點了頭,讓她跟著一塊。
胭脂和吳子川出門來迎。
宋宜萱看她行了禮,微微屈膝還了一禮,打量她。上次只是遠遠的見著了,不過是個長相清秀點的罷了。沒想到離近了再看,這胭脂比她大一歲,個子比她低,穿的也平常,但臉上肌膚嬌嫩白皙,彷彿玫瑰花兒的小姑娘一般,讓她心裡頓生危機感。
胭脂現代就不喜歡往臉上抹脂粉,而且這古代的脂粉不知道含鉛多少,如果用到的時候,她就抹一點珍珠粉,平常都是抹了護膚品就行了。家裡沒斷過燕窩,吳子川又時常制了藥丸子給她吃。內調外養,肌膚就更加水嫩白皙了。
“唐四少奶奶請進?!彪僦χ焓帧?
宋宜萱目光瞥向唐四,見他正和吳子川笑著說話,目光又落在吳子川身上。看他穿著淺灰色棉綢直裰,清俊的面龐,淡然的笑著,彷彿有種說不出的從容自若,抿了嘴,隨胭脂進了屋。
胭脂跟她不熟悉,說話也是簡單的寒暄,因她是唐四的媳婦兒,對她態度很是友善,沒共同語言,就拿了新做的點心來招待她。
看唐四在家剛吃完飯不久,那兩盤新點心每樣都下去了一小半,目光有些涼。
唐四聽陶家和吳家的人上告到衡州府,正在給吳子川出主意,“把這案子暫時押後,等你大比完,再審理此案。”讓他拖。
吳子川笑著搖頭,“這案子若是拖下來,只怕他們要告到京城去了?!?
唐四愣了一瞬,“有人要對付你?”還是想借著這個事兒對付嚴家?
“應該是吧!”吳子川笑道。
唐四默了下,看了眼胭脂,“那你進京,還帶胭脂去嗎?”
“自然要帶?!眳亲哟c頭。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們儘管找我?!碧扑狞c點頭道。
吳子川給他道了謝,又說了孫舉人會一起進京的事,商量定在哪幾天上路。
“我們不用急,到了京裡也不和那些舉子一塊擠客棧。”唐四讓他先安心處理眼前的事。宋宜萱聽著心裡發沉,回來的路上,笑問,“我孃家族兄過了年就已經上京了。我們這樣的人家雖然不用跟那些舉子一塊擠客棧,可更應該早些進京,也好早做準備纔是??!”
“還有那麼多時間,不著急。”唐四哦了一聲,回到家就讓人去府城打探消息。
吳子川也出了趟門,去找了李航,讓他把案子呈交給知府衙門。
很快,李航就把案子轉手,陶二郎,吳子韻和兩個人販子都移交給了衡州府衙。
府衙很快升堂審案,胭脂和萬媽媽,連同吳里正幾個一塊到了衡州府作證。
衡州知府之前曾和傳旨官一塊到南平縣,還見過吳子川和胭脂。這案子本就不復雜,只是李航成了胭脂的姐夫,要避嫌。
陶二郎卻死咬著他是冤枉的,他沒有要賣胭脂,他是被兩個人販子栽贓陷害的。
倆人販子更是咬死了陶二郎,他主動找著他們買的迷藥,要迷昏了胭脂賣了她。他們纔是冤枉的!起先不知道胭脂的身份,以爲賣的是陶二郎的媳婦兒,喊著他們被陶二郎騙了。吳子韻看陶二郎和那兩個人販子都被用了刑,嚇的臉色煞白,終於忍不住喊出來,“大人我是冤枉的!我真的啥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要賣了她!是陶二郎說要教訓她一頓,找幾個乞丐強姦了她,讓他們生不如死!真的不是要賣了她??!”
胭脂一愣,看著吳子韻和陶二郎,登時大怒,“你們簡直放肆!”她以爲吳子韻跟陶二郎合夥,要報復她一頓,沒想到竟然是這樣齷齪的算計。
萬媽媽破口大罵,指著張氏的臉,“你還有臉哭著求著,逼我們少爺少奶奶放過她???我呸死你個不要臉的老貨!”
連知府大人聽了也倒吸口氣,姦污,販賣,哪一個都是重罪。更何況這胭脂是被當今皇上聖旨嘉獎過的,在給宮裡的貴人們做護膚品。驚堂木啪的一聲,響徹,大堂,“大膽吳氏,陶二郎!還不快快從實招來!否則休怪本官大刑伺候!”
看吳子川面沉如冰,眼中殺意閃爍,陶二郎心下驚懼了。找乞丐姦污了胭脂只是他騙吳子韻這個女人的說辭,可吳大郎明顯更恨,這次他是逃不脫了!?不!他不能承認!他本來就沒有找啥乞丐!
趴跪著大喊冤枉,“大人!草民真的沒有如此齷齪的心思??!都是吳子韻這個賤婦她誣害草民的!草民從沒想過要姦污吳娘子!更沒有找啥乞丐的!都是聶梅她污衊我!是她想逃脫罪責,冤枉草民的啊!”
他真的沒找什麼乞丐,這個倆人販子倒是可以跟他作證,但同時更加驗證了,他販賣胭脂的事實。
吳子韻被上了刑,夾棍夾著手指頭,十指連心,難以承受的劇痛傳來,吳子韻慘叫不止。她到現在才知道,世上竟然還有一種疼,可以疼的讓人想死過去。
張氏絕望痛哭,看胭脂冷厲怒恨的眼神,卻沒臉再求他們??伤膊蝗绦目撮|女受這樣的刑,哭著求大人放過吳子韻。
刑具加身,陶二郎後悔了。後悔上告了。李航避嫌,並沒有對他們用刑,對他們逼供。本以爲到了衡州衙門,知府大人會相信他們的供詞,沒想到根本不信他們說的,更是嚴刑逼供。這樣的刑罰,他承受不住的!要麼認罪,被判個坐牢。要麼不認罪,他會被打的生不如死,最後還是逃不脫罪名!
有了這樣的認知,看兩個人販子認罪之後就沒受刑,陶二郎絕望了,他不想死!不想坐牢!更不想被打的生不如死,依舊坐牢。他招認了,承認了他買的迷藥,承認了按的手印。但把吳子韻也拉下水了。
他都不得好過了,這個害了他一輩子的女人,他也絕對不會讓她好過了!要不是娶了這個女人,要不是這個女人作死,他就不會落得現在的下場!
吳子韻看陶二郎都招認了,兩個人販子早就招了,只剩下她一個,她死活不招,悽慘的哭喊著,她是冤枉的!
不招可以,只要你受得住刑具加身。
嚴刑逼供,胭脂並不贊同,但這種弊端現代依舊在沿用,並且有可能一直沿襲下去,因爲有些罪犯就咬著辦案人員不能嚴刑逼供,死不認罪。垂著眼不看被用刑的吳子韻。
吳子韻受不住疼昏了過去。
“我求求你們饒了她吧!青天大老爺!我給你磕頭了!求求你了!饒了我的韻兒吧!”張氏癱跪在地上哭喊。
陶家的人已經不求了,陶二郎認了罪,以後註定要坐牢了。
吳子韻被冷水潑醒過來,依舊不認罪。
張氏看著全身發抖,面色僵白,神情絕望的閨女,心如刀絞般。見胭脂不看吳子韻用刑,她心裡又升起一絲希望。胭脂素來就是個心軟的。她爬過來哭求,不停的磕頭,“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韻兒一條活路吧!你們的大恩大德我們一定不會忘了的!我給你們磕頭了!我給你們磕頭了!”
砰砰的磕頭聲,不時,張氏頭上都見了血。
吳子川抿著脣,面無表情的看著,雙眸中是幽冥般的陰寒,吞噬般無盡的暗黑,帶著死氣的看著張氏?;盥??多少次,他們可曾給過他一條活路?。看蠖鞔蟮??有哪一個記得他的恩,記得他的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