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秋草之前就收了顧大郎送的一支銀簪木頭的小簪子,心裡已經很是歡喜,沒想到婆家這麼看重,又送來一支金簪,雖然不大,可這份心意讓她著實感動。
曾氏聽說回家就嚷嚷了一通,“這是顯擺還是示威啊!?下聘拿金簪子,沒拿的補上一支金簪子,這是家裡掙了大錢了啊!我們這些人都窮的叮噹響,有些人不知道良心長哪去了,幫著外人發了財,自家人不管不問的!哦!很快我們也不算自家人了!人家有親爹孃,親妹妹都弄到一個村子來了!以後眼裡就更沒有我們了!”
子韻婚期將近,崔氏這些天也很忙,不知道馬菊香定親和金簪這事兒,聽劉氏嚷的,愣了愣,沒有吭聲。
看她不吭聲,曾氏哼了一聲,“咋著?你就沒啥想法?連話都不會說?哎養的好兒子,不是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的,終究還是不一樣吧!?幫別人掙了大把的銀子,又牽線搭橋的,對我們卻一把不幫!人家不是掙了大把銀子,就是管事,管著幾十畝的地,不說我們大房了,你們三郎到現在還在作坊裡轉悠呢!我可是聽說了,還沒有那楊石頭和吳山根得用呢!”
崔氏臉色難看,心裡也有些氣,“他嬸!娘都已經說了,你咋能還揪著不放?”
“我揪著不放!?”曾氏誇張的指著自己,哼哼冷笑,“是你自己沒本事,連說都不讓說一句了!你不要忘了大郎可是我們老吳家養活大的!他吃我們家的,喝我們家的,要不然早餓死了!沒有我們湊錢給他治病抓藥,他也早病死了!這麼大的恩情,他可是還沒報答呢!”“要大郎過來,就是爲了引來弟弟妹妹,老聶家有了後,就是最大的恩情了。”崔氏抿著嘴道。“我呸!”說起這個曾氏惱恨,“啥狗屁最大的恩情,我們吳家的子孫有沒有還靠他了!?就是沒有他,該我們老吳家的子孫早晚還是會來的!有他沒他都一樣!你們被迷了眼,我可沒有!說起恩情,是我們老吳家把他養大的!”
崔氏沒有再跟她說,轉身去忙自己的。
曾氏低聲咒罵幾句該死的不死,在家裡轉悠一圈,連個零嘴也摸不到,就出門往女兒家去。
吳桂枝正在家裡啃豬蹄。
曾氏看到,臉色頓時拉了下來,“你家現在累死累活掙不到多少錢,你在家裡啥都不幹,還淨吃好的,這一天天的得多少錢花!?”竟然又偷偷吃好東西,一點不想著孝敬她這個娘!吳桂枝瞥了她一眼,抿著嘴道,“我懷著孩子,連一點葷腥都沒有。他姑可憐我,給我送點豬蹄。娘你要吃嗎?”
曾氏臉色難堪,不滿的嘀咕,“說的好像我們家虐待你一樣!不過誰讓你不去我們家來,窮的叮噹響,連個人幫襯都沒有。”上來拿豬蹄,看就剩下一塊,撇了撇嘴,拿起來吃了。吳桂枝眼裡閃過嘲諷,起身去洗了手,又倒了碗茶喝。
曾氏還在抱怨胭脂和吳子川忘恩負義,沒有良心,見她不吭聲,心裡咒罵一聲,“你姑就給你送這點啊?”
吳桂枝笑道,“娘要是覺得好吃,可以自己去鎮上買。這個東西不是肉,又不貴。”
曾氏也是聽出好賴話兒的,看著她臉色有些沉。
吳桂枝捂著肚子哎呦一聲,娃兒又踢她了。
看著她大大的肚子,曾氏臉色緩和,“二房的還沒有動靜,你這一胎可一定要生個兒子!壓他們一頭!”
吳桂枝沒有吭聲。
曾氏又唸叨了一會,這才起身回家。走村東頭過去,兩眼直往作坊門口瞄。
作坊裡關著門,胭脂正在家裡搗鼓竹炭皁,熱的滿頭大汗,把所有竹炭皁都澆注進模具,合上。
吳子川到井邊打了一盆涼水,招呼她洗臉,胭紅端了涼茶來,她收拾工具。
恩豪蹲在一旁看著那些模具。
烈日灼灼,知了不停的囂叫著,斑駁的樹影照在小院裡,異常的靜謐,安寧。
忙活完,胭脂拿著蒲扇對著臉不停的扇風,“這一批的竹炭皁做好,正好趕子韻出嫁,給她包兩塊拿上。”
她在準備給子韻添箱的東西,現在這個節骨眼,郭二丫和楊進定了親,那邊李家又由她說媒定了菊香。這個禮輕了重了都不好。
胭紅有些猶豫,並不是她不捨得,而是這竹炭皁拿出去添箱,會不會又引出啥事兒來?吳子川表示支持,“別的都不稀罕,這竹炭皁拿兩塊正好。再添兩塊綢布也就是了。”
“再添一副耳墜吧!”胭脂覺得有點少,實在是香皂在她的認知裡……太不值錢。耳墜她應該有好幾副,挑一副也就是了。
歇過一會,胭脂就到屋裡拉了箱籠過來,把一盒盒的東西鋪在炕上挑揀。
除了吳大郎給她買的兩副,其餘的都是馮仁送的,珍珠赤金銀珠,別的都太打眼,算是揀出來一對銀珠的。
晚上等竹炭皁凝好,脫模之後,用細紙包了兩塊,連同銀珠耳墜和兩塊綢布,胭紅也幫著繡了兩對荷包兩對帕子,一塊拿到了老宅。
這樣的禮已經不輕了,尤其兩塊竹炭皁,對於連香胰子都捨不得買的,也挺是貴重了。邱氏笑著點頭。
曾氏撇著嘴小聲嘀咕,“自己戴珍珠的,添箱卻給添銀珠子,我看到他親妹妹的時候添啥!”崔氏笑著的臉僵了一下。
子韻紅著臉屈膝行禮,給胭脂和吳大郎道謝。
邱氏就說起讓吳大郎背子韻上花轎的事兒。
吳大郎婉言拒絕,“我這幾天身子不適,從屋裡背到大門外,半路要是掉下來就不吉利了。讓三郎背吧!”
一屋子人都愣了。
崔氏臉色有些發白,“大郎……”
“可能有些中暑,昨兒個差點暈倒。這事兒還是讓三郎來吧!”吳大郎抿脣道。
邱氏有些心涼,三伏已經過去了,天不是那麼熱了,中暑可能只是個藉口。大郎現在連背子韻上花轎都不願意了!?到底還是生分了嗎?
子韻也有些無措,緊緊抿著嘴,眼眶發紅。
曾氏哎呦一聲,“大郎不願意,讓我們子春來啊!我們子春有的是力氣,揹他妹妹上花轎還是不成問題的!”
吳大郎直接打了招呼帶胭脂離開。
邱氏不是有事兒硬拖的人,這個事兒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她覺得有必要跟吳大郎說一說,就跟了出來。
吳大郎沒有廢話解釋,卻也沒有否認自己裝病,“子韻上花轎我背就是了。”
邱氏愣了好一會反應過來,羞愧難堪又著惱不已。大郎這是覺得子韻婚前失貞,不知廉恥,纔不願意揹她上花轎。
回到屋裡的時候,曾氏正吧吧說著,邱氏突然覺得這喜事辦的有點難堪,沒有了那麼多喜氣。安排吳子春背子韻上花轎。
嫁閨女不用宴請,只用管擡嫁妝的人一桌飯菜和來送嫁的親戚就行了。重頭戲都在男方家裡。
吳桂枝挺著大肚子,所以迎春幫著子韻上的妝。胭脂從沒擦過粉,沒有上手。
全福人幫著梳頭盤發。吉祥話兒說個不停。
屋子裡屋子外都擠了不少人,很是熱鬧。
外面響起鞭炮聲,有人高喊新郎官來了。
子韻微微低頭,一滿臉通紅,兩眼柔的彷彿一汪水,緊張的扭著手。
陶二郎也一身大紅綢布的衣裳,臉上堆滿了笑,精神奕奕,英姿勃發。
各處響起誇讚陶二郎的聲音,誇子韻真嫁了個好人家,以後要享福了。
陶二郎卻在人羣中搜索胭脂的身影,她穿著藍色撒花的對襟襦裙,腰間佩戴了菊香送她的絡子,柿紅色的流蘇穗子,趁著紗布裙子更加飄逸。頭髮斜斜的綰起來,戴了蝴蝶小銀釵,編了幾個小辮子垂下來,耳朵上戴了珍珠米耳墜。
每次見她都俏生生的白嫩,水靈靈的清麗,陶二郎眼裡閃過暗光,心裡很不是滋味兒。要是他今兒個娶的不是子韻,而是胭脂,那該多好!那樣他就是死也甘願了!
可他今兒個娶的是人偏偏不是胭脂,而是子韻。
胭脂皺眉,對他的眼神很是不喜,轉頭找吳子川。
吳子川站在不遠處對她點頭。
拜別爹孃,大紅綢布裙子,鴛鴦戲水的蓋頭。子韻披上嫁衣,由吳子春揹著上了花轎。陶二郎出了門,回頭看吳家老宅門口人羣中的吳大郎,眼裡閃過陰光。吳大郎一個沒用的病秧子,瞧不起他,拆他親事,還當著今兒個給他辦難看!
衆人不知道吳子韻婚前失貞的事兒,對於背子韻上花轎的人是吳子春而不是吳子川也諸多猜測議論。大多數看法都拐到剛剛和楊進定親不久的郭二丫身上,認爲吳子川妹妹要嫁過來了,他心裡有些偏向親生爹孃。
周氏很大的意見,大嗓門喊著吳子川,非要讓他說出以後不會偏幫郭家的話來,“這生恩沒有養恩重,大郎你可是讀了書的,那聖人也都該說了的,人不能忘本,不能忘良心。”
吳大郎謙虛的聽著,又把他身子不適的話說了一遍。
邱氏出來說話,“大郎身子不好,總不能讓他撐著病咬牙上。”道理她相信大郎和胭脂都懂得,即便幫襯郭家,也不會太過。反而是聽太多擠他的話,有可能一怒之下對老宅更加罅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