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霜原依舊在牀上坐著,屋內黑漆漆的,她也懶得去點燈。吳櫻荷說她要去搜查繡房,也不知搜查的怎麼樣了?爲何還沒有人來找自己?她當真是無辜,當真是什麼都未曾做過啊。
就在這時,門被人打開了,廖霜原一個激靈,藉著走進來的侍衛(wèi)手中拿著的蠟燭的微光,看清了來人——阮君。他面帶歉意地看著自己,而吳櫻荷跟在他身後,面無表情,兩手攏在袖中,站得筆挺。
“廖氏…本王誤會你了,當真是對不住啊!”阮君走到廖霜原面前,伸手拉住她冰冰涼的一雙柔荑:“那桃木小人,是個繡娘詛咒小廖氏的,本是與你毫無關聯(lián)的…可本王卻不分青紅皁白就那樣對你,本王把朝兒帶來了,還帶來了好多好看的衣服首飾…”說著,廖霜原挺直了身子:“朝兒在何處?”一個奶孃抱著小朝兒緩步走了上來,廖霜原連忙接了過來,將朝兒抱在懷中看著,確認沒有瘦也沒有病後才放下了心。
阮君還在耳邊說著些什麼,廖霜原已然聽不到了,她早就意識到了阮君看不起自己,長子之母又如何,事情發(fā)生了,他依舊是把她當個低賤的戲子看待。所以也不必想著要什麼補償,朝兒回到自己身邊,這就是於她而言最好的補償。
待廖霜原回過神來,阮君已經(jīng)離開,吳櫻荷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廖氏。”“啊,王妃,此次當真是謝謝您了,若沒有您,妾身還不知要如何洗刷冤屈…”廖霜原把朝兒慢慢放到牀上,正想起身道謝,卻被吳櫻荷直接按住了:“廖氏,此事還有些蹊蹺,只不過本王妃不想讓王爺在這些事上多費心,纔沒有多說…那繡娘既然是想害小廖氏,又爲何要把桃木小人放在你房裡,而又是怎麼放的,這些都無從得知。你從今往後要小心提防著些纔好,別再讓這些事發(fā)生了。”
廖霜原一怔,沒料到這些事情都未查明,但也只點頭應了。是啊,細細想來,不過是個繡娘,何來的能力把桃木小人送到自己房內?況且,繡娘恨的是廖霜璃,又何必將桃木小人放到自己這裡?若是怕被人發(fā)現(xiàn),難道不能埋到土裡去嗎?
這事蹊蹺,且只是查明瞭一半,另一半,吳櫻荷已經(jīng)不願再查下去。廖霜原沉默地哄了小朝兒一會兒,又謝了吳櫻荷兩句,吳櫻荷才離開。
她抱著小朝兒坐在安靜的房間裡,腦中捋著此事的思路——繡娘素漣恨廖霜璃,就行了厭勝之術。可是憑一個繡娘,是怎麼得知廖霜璃生辰八字的?這種東西,明明只有廖霜璃和她知道啊!
難不成…是霜璃做的?廖霜原一個激靈,想起那日阮君的怒容和那踢在自己身上的那一腳,還有廖霜璃那張掛滿了淚珠,楚楚可憐的臉。也許此事當真是廖霜璃做的,因爲…這件事似乎只有她從中獲益,而那繡娘,說不準就是個替死鬼。
廖霜原平復了些心情,告誡自己不可以妄自揣測廖霜璃——她是和自己一同長大的親妹妹啊,怎麼會害自己呢?不過吳櫻荷的話也不無道理,從今以後,對誰都要提防著些了,赤誠待人是好,但也不能全心全意地信任著他人。
第二日禁足解除,廖霜原起了個早,想去看看剛剛產子的廖霜璃,卻看到了正站在馬車邊上準備去上朝的阮君。她行了個禮,阮君連忙去扶她起來:“廖氏,今日怎麼起的如此之早?”“回王爺,妾身去看看妾身的妹妹和二公子。”廖霜原神色淡漠地道,昨晚綠鳶被允許回來伺候她,還告訴了她廖霜璃產子的消息。那孩子被取名叫阮鬆,許是阮君期望他像松柏一樣堅毅不屈,擁有錚錚傲骨。
“那日的事,的確是本王做的不好…你若是想要什麼,儘管和本王說,本王一一爲你安排。”阮君面有愧色,廖霜原卻輕輕搖了搖頭:“王爺,妾身沒覺得什麼…您沒錯,請快些去上朝吧。”阮君道:“當真?”“回王爺,當真。”
望著馬車搖搖晃晃地遠去,廖霜原又忍不住請嘆了口氣——記得初見時覺得阮君是個心善的俊公子,因爲有了她,她才得以離開戲院,不用每天吃鞭子。可嫁與了他才發(fā)現(xiàn),不論自己是不是戲子還是他的妾室,在阮君眼裡,她永遠是他眼中那個在臺上唱戲,以色侍人,奴顏媚骨的風塵女子。
他永遠不會看得上自己,永遠覺得,她只能是個奴婢。所以廖霜原也不求阮君愛她寵她,畢竟,僅僅是一個妾罷了,可有了小朝兒,這王府裡的日子纔不會那麼空乏無味。
這樣想著,廖霜原來到了廖霜璃房前。守在外面的綠鴦行禮後爲她開了門,坐在方凳上的廖霜璃正抱著小松兒輕聲哼歌兒,聽見門響擡起了頭來,臉上滿是滿足的笑容,見到廖霜原,那笑容僵了僵,但廖霜原卻未曾看出來。
“姐姐…來了?”廖霜璃強顏歡笑著道,廖霜原點了點頭,走到她身邊,伸手撥弄了一下小松兒的臉:“小松兒…小松兒好瘦啊。”“早產的孩子,自然瘦的跟雞雛一樣,不過好好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廖霜璃勉強答道,看著廖霜原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心中生出說不出的厭惡之感。
“上次的事是我對不住姐姐,姐姐…想必你不會怪我吧?”廖霜璃強忍著噁心,去拉廖霜原戴著白玉鐲的手,兩隻手交疊在一起。廖霜原眉眼彎彎,表情似笑卻非笑:“不會,姐姐怎麼會怪你,你不也是不知道真相麼…只不過,阿璃啊…”
她湊近了廖霜璃,二人的鼻尖兒幾乎觸碰在一起,廖霜璃一驚,下意識想後縮,卻被廖霜原輕輕攬住肩膀:“從今以後,你可別說什麼想不到姐姐會害你之類的話了,姐姐當然不會害你,咱們啊,可是同胞姐妹啊,不是嗎?”
廖霜璃只覺得脊背發(fā)涼,口中不停地附和著,心中卻暗自意識到,廖霜原,已經(jīng)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