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霜原懷孕期間,得到了府裡上上下下最好的照顧。阮君格外重視這個孩子,日日來看;阮婫白日裡跑來教她做女紅,順便伏在她腹上聽聽那小東西的動靜,各種補品水一般地流進廖霜原房內,她也只是吃了一些——郎中曾告誡過她補品不能多吃,否則會傷到身子。
等了好幾個月,那孩子終於到了月份,要出生了。府裡所有的人都忙了起來,阮君不在府中,卻也是細細叮囑過吳櫻荷,要照顧好廖霜原和那孩子。廖霜原躺在牀上,覺得腹部已經開始痛了,一衆婆子侍女端著生產的工具進進出出,倒讓她平白生出幾分恐懼來——都說女人生孩子是過鬼門關,若真的是…呸呸呸!別瞎想了!
廖霜原努力驅逐著腦中不好的想法,這時綠鳶端著碗雞湯走了進來:“主子,喝些湯吧…暖暖身子,您待會兒生產,也能有力氣。”廖霜原點點頭接過湯碗,喝下了雞湯。不知怎的,那湯裡有股草藥的味道,許是放了人蔘進去熬煮吧。
廖霜原仰面躺在牀上,終於,她覺得時候到了。那些婆子們關上了門,一點點幫她褪去下衣。陣痛越來越劇烈,廖霜原呼吸急促,她兩手抓住錦被,婆子們將草紙鋪在她身下,靜候著羊水破開。
突然,廖霜原覺得腹部一痛,身下有什麼東西緩緩流出。與此同時,婆子們怔住了——因爲從廖霜原下身流出的不是羊水,而是鮮紅的血。“主子,您腰…痛嗎?”有個接生婆壯著膽子問道,廖霜原一怔,但還是答了:“不痛…”一衆婆子呼吸一滯,面面相覷——羊水破的時候,產婦的腰腹都會痛,可在此時,廖霜原腰部不痛,下身卻流出了鮮血!這可是王爺的孩子,豈能有半分差池!
她們不敢告訴廖霜原究竟發生了什麼,只好給她喝下了催產藥,想讓孩子快些出來——出血是不正常的現象,搞不好是那孩子有了差池,不論如何,都得保住這位小主子!廖霜原只覺得腹部越來越痛,忍不住痛呼了起來,婆子們喊著讓她用力,可她卻覺得四肢綿軟,眼前發黑,什麼力都使不出來,最終居然連喊都喊不出聲音來了。
廖霜原生了兩個多時辰,還沒生出來。吳櫻荷帶著柳草和廖霜璃在王府裡的祠堂祈求祖先保佑母子平安,她跪在坐墊上,雙手合十,輕聲祈禱著列祖列宗保佑即將降生的嬰孩。而她並未看到,跪在她身後的兩個女子面無表情,聽著時不時從外面傳來的女人慘叫聲,甚至扯了扯嘴角,先後笑了起來。
暮靄沉沉,阮君乘著馬車回來了,他跳下馬車,急急地衝向裡屋:“孩子呢?孩子生出來了嗎?”一個接生婆從房內退出來,面色有些複雜:“王爺…廖姨娘體力不支,孩子遲遲生不下來,而且…”她撩開門簾,示意阮君進來。阮君停住了腳步,他知道產房男子是不能進去的,可見接生婆面色難看,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牀上鋪著的草紙上滿是鮮血和羊水,廖霜原已經昏死過去一動不動,那孩子的頭已經依稀可以看到,可血依舊在慢慢地流著,不曾停止。“姨娘這個樣子,奴婢們也不敢讓她用力,這樣子像是要血崩…”接生婆道,阮君只覺得著急——這麼半天生不出來,那孩子怕是要憋死啊!
阮君回身倒了一杯熱茶,扶起廖霜原的頭,給她灌了下去。廖霜原這才轉醒,看到阮君,艱難地開口喚道:“王爺…”“廖氏,你聽著,你現在必須用力!必須用力!不然這孩子就會死在你肚裡!聽到了嗎?”阮君聲色俱厲,廖霜原垂下眼睫,輕輕點了點頭。
她重新躺好,繼續用力——她知道不能一直這樣子下去,不然孩子會真的死去!
又折騰了一夜,阮君在屋外石階上坐著,扶著額只覺擔憂。終於,一聲嬰兒的哭啼自屋中傳來。阮君彈了起來,接生婆將襁褓遞給他:“王爺!是個小公子!恭喜王爺賀喜王爺!”阮君低頭去看懷裡的小孩兒,他正張著嘴哇哇哭啼,小臉有些白,哭聲也不大,可這卻是阮君的第一個兒子!長子!
此時,一輪朝陽正從天邊升起,最後一絲黑夜也被驅散。阮君抱著孩子看著那輪旭日,慢慢笑了起來:“朝乃日出之陽,朝兒,這就是這孩子的名字。”朝兒依舊輕聲哭啼著,阮君低頭輕輕撥弄著他的小手指,房內卻在此刻傳來了接生婆的慘呼:“血崩了!”阮君猛地回過了頭去,抱著朝兒就衝進了房裡。
廖霜原面色慘白,牀鋪上已經滿是血——這血流了半天一夜,孩子出來了反而流的更加多了,且是止不住的!阮君半蹲在牀邊,將朝兒放到廖霜原的身邊,道:“廖氏!你睜開眼睛看看,這是咱們的兒子!你若是死了,朝兒便會沒有母親!睜開眼睛!”廖霜原氣若游絲,醫女在此時拿了止血藥來,接生婆們連忙過去幫忙,想止住廖霜原的血。
阮君看著廖霜原越來越蒼白的面色,只覺得心涼了半截——應是救不回來了。怎麼辦?朝兒就要沒有母親了,他還那麼小啊!怎麼能一生下來就沒了母親呢?
想到這裡,阮君回身吼道:“給本王把上等藥用上!不論如何,也不能讓朝兒沒了母親!若是廖氏歿了,本王唯你們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