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期俯瞰顧寧,盯著她臉上的光芒不由微微一怔。突然勾脣笑了起來,一手撫摸脣邊,邪佞如生長在弱水河畔的婆娑花。眼眸微微一擡:“她倒是給了我不小的意外。”
風無言見她成功解圍,不由鬆了一口氣:“這樣的女子確實耀眼,不嫁宮門誓不爲妃,普天之下也只有顧寧能說的這麼斬釘截鐵,不帶一絲猶豫。”
“她是不在乎,看太輕。”他淡淡笑,撩動衣袍:“好戲看完了,我們也要離開了。”
今日風波不只是不是有心人故意爲之,不出半日,全城知曉。顧寧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成了雨打風吹飄零之勢。
顧寧回到了相府,一路上下人們如避蛇蠍一般,看到她自動遠離數步開外。
“三小……小姐,老爺讓你去前廳……說,說……”一個丫環哆哆嗦嗦的跑了過來,一句話還沒說完,腿就軟了。
顧寧淡淡的道:“下去吧。”
那丫環鬆了一口氣,快速離去。
月溪有些心疼的看著顧寧:“小姐,這些人實在是太可惡了,竟然幾句流言就嚇成這樣!這對小姐不公怕平!”
“是啊,這麼冤枉我們家小姐。”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而且,我並不無辜,因爲我也打了周康平。從今日起,誰若欺我百倍千倍奉還,不惜一切代價!”顧寧淡淡的說道。
茯苓看著顧寧背影,那樣弱不禁風,卻站在風尖浪口。跟在顧寧身邊太久,不論是以前的懦弱膽小,還是現在的破繭成蝶,都讓茯苓心疼。因爲太瞭解,才深覺顧寧實在無辜,白白遭了這麼多罵名。
茯苓和月溪突然相視一眼,堅定的說道:“小姐,不論如何我們都會站在你的身邊的。”
顧寧笑了笑,回頭白了一眼:“我不喜歡被人保護,還是讓我保護你們吧!我這回倒要看看李氏和顧芙到底想要幹什麼!”
前面就算是龍潭虎穴也要去,她今日就要讓那些欺她辱她罵她的人知道,什麼叫“出來混,總有一天是要還的!”
顧寧已經決定了,大不了就大鬧一場,然後拼個魚死網破。最好是趕出族譜,她也好乘機逃走,換個身份過活。
三人才剛剛進了前廳,就感覺到大堂裡肅穆的氣氛。李氏和顧芙眼神狠毒,卻只是惡狠狠的瞪著顧寧,一句話也沒說。
顧寧淡淡的看向上面端坐的顧世倫,正一臉陰沉,鷹眸陰鷙的看著顧寧。
顧寧規矩行了一禮:“顧寧見過相爺。”
啪……
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發出沉重的聲音,顧世倫一下子站了起來,指著顧寧:“你今日打了周正監?”
“是。”
“好!很好!你還有膽子承認,來人啊,用家法伺候。”顧世倫是怒到了極點,顧寧從回來到現在相府從未安寧過,現如今還捅下這麼大的簍子,打了周康平不說,還舊事重提術言又起。
顧寧眼看著鞭子被下人拿了過來,已經全身戒備,以至於沒感受到身後陡然多出來的氣息。
“舅舅這是幹什麼?”
“太子,你這還看不出來嗎?是要懲罰三小姐呢?只
是我很好奇三小姐到底犯了什麼過錯,竟然要家法伺候?”又一道戲謔的聲音淡然響起,帶著濃濃的趣味。
顧寧詫異的回頭,看到了一張妖冶的面容,眼風勾魂緋脣薄倖,此時真若有若無的輕輕揚起,淡淡的掃過顧寧的臉,看向高坐上的顧世倫。
顧世倫面色一變,盛怒被壓下,有些陰沉的說道:“太子和燕三皇子一同來了?”
燕子期笑笑:“我在路上正好遇見了太子殿下,聽說他來相府,便想著來看看熱鬧,也順便拜訪一下相爺。”
這句看熱鬧讓顧世倫臉色鐵青,如今相府只怕成了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笑柄。
“哼,這是本相的家務事,就不勞燕三皇子費心了。”顧世倫重重的說道。
燕子期無賴的說道:“哎?話怎麼能這麼說呢,堂堂大秦竟然相信一個小小的欽天監,若是在我燕國,只怕笑掉人的大牙。我來時也聽說了不少,倒是覺得三小姐無辜的很啊,白白遭了罪,回來親爹還要家法伺候,真是讓人聞著傷心見著流淚啊!”
他的這番說辭讓顧寧差點笑了出來,燕子期恨不得問顧世倫自己是不是他親生的。關鍵這貨還會裝,明明當時就在雅居堂,裝什麼道聽途說?
再看顧世倫,臉色黑了又黑,顯然被一個別國皇子鄙視了,很沒面子。
顧世倫重重甩袖,橫眉倒立:“燕三皇子是否逾越了?就算你大哥在此,也不敢插手本相的家務事。”
顧寧正細細打量著燕子期,猜測這貨來的目的。卻不想看到了一絲異樣,在顧世倫提到他大哥的時候,燕子期臉上的笑容明顯僵硬了一下。即便稍縱即逝,僞裝的很好,但還是被顧寧捕捉到了。
燕子期的大哥?那不就是燕國太子燕子卿嗎?
燕子期笑了笑:“我怎麼能算是插手顧相的家務事呢,我只是純屬好奇,既然犯了相爺的忌諱,那我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我來這麼久了,你們都沒人奉茶的嗎?”
燕子期四下望了望,最後定格在顧芙和李氏身上:“你們這兩個丫環婆子好沒禮數,竟然是坐著的?還不趕緊給我倒茶?”
顧世倫臉紅了,是氣的!
“燕三皇子,那是本相的夫人和嫡女!本相今日家裡出了點事,太子和燕三皇子在這恐有不便吧?”
“啊?竟然是相爺的夫人和千金啊!哎,我這一時眼拙沒看出來,想著大秦子民待人和善,以爲是個下人也能坐著和主子說下,當下就這麼認爲了。殊不知眼拙,怪我怪我!只是……”
他前一秒還在說著自己的不是,轉眼話鋒一轉,疑惑道:“爲什麼夫人和大小姐見到我和太子不行禮?我這個外來客也就罷了,你們大秦堂堂東宮太子,也不必行禮了嗎?我沒來之前有人告訴我大秦子民好客懂禮,今日一見似乎不是那麼回事啊!”
李氏和顧芙聞言,連忙站了起來,手足無措的看著顧相。因爲秦墨和燕子期來的太突然,以至於失神的忘記了行禮,卻不想被人抓住把柄,冷嘲熱諷的說了一遍。
李氏和顧芙剛想匆忙行禮,燕子期又不客氣的打斷:“夫人小姐莫怕,我只是開玩笑的,我並不注
重禮節,我很隨和的。只是我有些渴了,可否給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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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連連點頭,正欲轉身下去,卻被顧相冷喝:“讓下人去做。”
她這才如夢方醒,發現自己被燕子期耍的團團轉。一開始故意扣上大帽子,讓她手足無措,竟然忘記自己的身份,要給別國皇子奉茶,她好歹也是一品誥命夫人啊!
李氏連忙端正好姿態,恢復從容,吩咐下人去倒茶。
秦墨在一旁微微皺起了眉,因爲在路上偶遇,正巧他也想來拜訪顧相。他當時心急,並未多想,便帶著燕子期一同前來,卻不想自己的舅舅被他言語戲耍一番,當下臉色就有些不善了。
“燕三皇子倒是巧舌如簧了,讓本太子想到了茶館裡說書的先生,和三皇子倒是有幾分相似。”秦墨嘲諷道。
燕子期摸摸鼻子,無所謂的嘆了一口氣,笑容依舊風流:“沒辦法,我自小隨性慣了,不像秦太子和我大哥一般,從小學習做人治國之道。我懶散慣了,不過我相信大秦的禮樂制度甚好,我想我能學知一二,也算是受用終身了。”
秦墨揮一揮衣袖:“那是最好!”
顧寧看著這幾人你來我往,脣槍舌戰,頓時感覺有些無語。說好的用家法呢?說好的懲罰呢?怎麼變成了燕子期和顧相秦墨耍嘴皮子了?她也從未想過燕子期可以這麼無恥、無賴、無厘頭啊!
她正站一旁看好戲,卻瞧見燕子期不經意的看了過來。
眉眼含笑,笑容邪魅。
他僅僅是不經意的一掃眸,便看著顧世倫:“今日我來真的是拜訪顧相的,我來京城不久,一直出入皇宮,現在得空正好來相府也算是替我大哥聊表心意。我知道相爺有家務事處理,但是此刻我要轉身離去,再去了護國公,只怕……”
話還沒說完,燕子期意味深長的笑了。
大秦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顧相和護國公兩人是水火不容,出了名的不對頭。這一秒燕子期被掃地出門,不出一個時辰,所有人都知道燕子期到了相府未獻禮,反而巴巴的跑去護國公府獻禮,只怕是非謠言更多了。
相府已經經不起任何的打擊了。
顧世倫臉色再次陰沉了下去,瞪了顧寧一眼:“回清暉園面壁思過,不準用膳,誰要是違背本相的命令,休怪我無情。”
顧寧鬆了一口氣,本來以爲還有一番惡鬥,看來是自己想多了。只是……
燕子期來的太巧,分明是故意的,難道是特地給自己解圍的?
顧寧沒敢多想,便帶著茯苓和月溪離去。
顧世倫也打發了李氏和顧芙,這才問道:“不知道燕太子何時來大秦?”
燕子期按住眼角,一手閒閒的撐在桌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喝著茶:“我父皇病重,大燕上下全靠我大哥一人處理,只有我是個閒人。四國中只怕我是來的最早的,只要我大哥,恐怕是要趕在百花宴前來了,不過我倒是聽說荀皇已經出發,只怕不消多日就會趕來了。”
“荀皇?”秦墨微微皺眉,臉色有些難看。
顧相也沉默了,好半天沒說話,整個大廳只傳來燕子期敲著茶杯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