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頰紅腫,似乎被人打過,臉上的妝容都花了,白一塊,黑一塊的,劉海被汗水打溼了,黏在額頭上,一縷一撮的,顯得特別難看。她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裙子,早已被凍得瑟瑟發抖,看上去很是狼狽。
即使她現在是這幅樣子,沈奕然還是一眼就認出她來。
他讓其他人退下,然後問她,“你今天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夏梓櫻被扔出沈家莊園之後,剛走沒兩步就被人綁到這兒來了,此刻看到沈奕然,她好像明白了些什麼,就謹慎了許多,不答反問,“我說了你就會放了我?你是來替你那個義妹出氣的?”
“你覺得呢?”他給出個似是而非的答案,面色漸漸凝重起來,“說吧,我沒時間跟你磨蹭。”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表情有些駭人,夏梓櫻吞了口唾沫,清了清有些發癢的嗓子,跟他討價還價,“那你先答應我,我說完了,你不準報復我,你要放我走。”
“說!”
她這才放心了,覺得以沈奕然的人品,應該不會說謊纔是。“我之前說的都是真的,許小憐兒子的親生父親,就是那個房地產大亨。我這沒有騙你們,那人年紀那麼大,長得還醜,聽說已經死了,許小憐當然不肯承認了。”
“她說的短信,是怎麼回事?”
夏梓櫻猶豫了一下,但看見沈奕然皺眉,又不敢不說,“是……是我、我們班上的同學想教訓她,故意在一個男同學生日的時候,發了個錯誤的地址給她,讓她走錯了房間。”
至此,沈奕然全明白了。
許小憐在班級裡受到排擠,夏梓櫻應該是看到了她口中那個“又矮又胖五十多歲的老男人”,故意想讓許小憐吃個大虧,所以就給她發了條短信,讓她過去。
可她不知道的是,那個老男人只是去套房談生意的,根本不是住在總統套房裡的人。
沈奕然也不會讓她知道這個事實,繼續冷冰冰地問她,“發短信的人是你?”
“不是,是我同學發的。”夏梓櫻當然不肯承認。
“這件事還有幾個人知道?”
夏梓櫻不明白他這麼問的意思,“我們學校的人都知道。”
“我是說你發短信的事。”
“不是我發的,是我同學。她有沒有跟別人說,我就不知道了。”
他眼睛一瞇,一股寒氣迸發出來,“你沒說實話。”
“這就是實話,我沒撒謊,真的!”夏梓櫻被嚇了一跳,立刻強行狡辯。
沈奕然叫了人過來,淡漠地吩咐,“沉江,做得乾淨些。”
“不要,不要殺我,我說實話,短信是我發的,這件事就我一個人知道,我沒跟別人提過。”夏梓櫻聽到“沉江”兩個詞的時候,嚇得魂都快沒了。
她才二十七歲,還沒結婚,還沒成爲有錢人,她不想死。
“求你放了我吧,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我不敢撒謊了,沈少爺,放過我吧!”她跪著給他磕頭,磕得頭都破了,“你剛剛還答應不報復我,你不能出爾反爾!”
沈奕然冷著眼說,“我並沒有答應放過你,你小小年紀,心腸就這麼歹毒,現在更是變本加厲!拖出去!”
夏梓櫻大駭,如果早知道會有今天這個下場,她一定不會惹許小憐。
但很明顯,沈奕然不會給她再次傷害許小憐的機會。
兩個漢子立刻過來,麻利地用髒布堵住了夏梓櫻的嘴,再次將她裝進了麻袋裡面,塞到麪包車後備箱裡,然後拖走了。
沈奕然這纔回了別墅。
他給助理打了個電話,讓他給自己訂最近的航班去南市,又吩咐他秘密找人去江市國際大酒店,銷燬所有的證據。
凌晨四點,飛機落地,他披著秋天的寒意回到了他在南市的房子。
大概是因爲學區房的緣故,天還沒亮,小區裡卻有幾家亮了燈光,寂靜中,隱約能聽到孩子瑯瑯的讀書聲。
他推開家門,第一眼就看到放在櫥窗上的那個粉色音樂盒。
拿到手裡,打開電池,音樂盒已經發不出聲音,也轉不起來了。
畢竟是幾百塊錢買的東西,過了這麼多年,也壞了。
但外表看上去卻像新的一樣,他平時也只是遠遠地看著,並沒有動。今年拿在手裡,他卻不知道該怎麼處置了。
原來,這是凝凝的。
生日卡片還靜靜地躺在那兒,他放下音樂盒,又拿著卡片來看。
娟秀的字跡,好像倒映出了她的身影,或許這就是“字如其人”吧,看著她的字,眼前就會出現她的影子。
只可惜,他以前沒發覺,許小憐的字和她的人有什麼共同之處。
安冉肯定也認出來了,不然她當時就不會跟自己說那麼多的話。
沈奕然苦笑,然後拿著卡片,走到了茶幾那邊。
乾淨透明的茶幾上躺著一把鑰匙,這是前幾天他請的鐘點工阿姨從地毯上撿到的。
當時她給他打了個電話,問他要不要急用。
沈奕然這才記起來,之前安冉問過自己,是不是掉了一把鑰匙在他家裡,那把鑰匙並不是她的,而是許小憐家裡的。
但因爲他知道鑰匙真掉在他家裡了,而那時他和安冉都已經回到北市了,就沒跟她說這件事。
他拿了鑰匙,轉身出去開鄰居的門,“吧嗒”一聲,鎖真的開了。
推門進去,由於這邊沒人收拾,家裡灰塵比較多,他捂著鼻子,在她家裡打量著。
東西擺得不是很整齊,客廳的沙發上堆有小逸的玩具,臥室的櫃子上也有,小逸房間的牀上更多。
慕清北和薄熙妍快把孩子寵壞了,每次都給他帶玩具,而許小憐沒給小逸準備玩具房,所以玩具都堆在了一起。
看著地上有一個,沈奕然很自然地彎腰撿了起來,心裡想著,還是得給孩子準備一個玩具房,專門放玩具。
突然愣了一下,他又被自己這個想法給嚇了一跳。
他是要給小逸準備玩具房嗎?
以什麼身份呢?
舅舅嗎?
明明手裡拿著的是個絨毛玩具,此刻卻覺得有些扎手了。
他深吸一口氣,準備將玩具放到小逸的寫字檯上,卻看到了寫字檯上還沒收起來的紙張。
紙上面還有兩行字。
“媽媽很愛小逸,媽媽和小逸是永遠的一家人!”
工整的一行是許小憐寫的,下面的一行字筆鋒稚嫩,七歪八扭,一看就知道是小逸寫的。
雖然他依樣畫葫蘆寫得不好看,卻很認真,一筆畫都沒有少。
他看著字跡,就好像看到了許小憐在寫字檯前,教小逸寫字時的樣子——孩子姿勢不規範地趴在那兒,慢慢落筆,吃力地認著字。
小逸會不會問許小憐,關於爸爸的事情呢?
許小憐又是怎麼回答的?
腦海裡不自覺地冒出這兩個問題來,他有些好奇答案。
讓他好奇的東西還有很多,她曾說過,未婚生子承受了很多謾罵,那她那時候是怎麼挺過來的?
在無助的時候,有沒有想到過他?有沒有怨過他?
其實,他不是沒找過她,只是那天早上醒來,她人已經不見了。
他調查過,卻沒找到任何證據。
那天晚上的事情,就好像只是他做的一個旖旎的夢。
就當他真要當做是夢的時候,卻又在門口發現了那個粉色音樂盒,以及裡面的卡片。
這些年,沈奕然也斷斷續續找過她,但工作的事情以及找妹妹的事情,讓他沒在這件事上投入太多的精力。
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要找的人,就是他要找的妹妹!
這個晚上,註定是無眠之夜。
在這邊待了一個晚上,他也沒辦法做出決定,是不顧倫理道德,還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凌晨六點的時候,助理打了電話過來,告訴他江市那邊沒有辦妥,因爲,線索已經被人抹去了。
沈奕然皺眉,“查到那人是誰了嗎?”
“沒查到。”
他立即站起來,然而,又突然想到許小憐說過的話,“冉冉說,這件事不能讓別人知道。”
是安冉和薄衍宸!
除了他們,不會有人比他更先知道這件事。
沈奕然頓時放鬆了許多,但坐下之後,還是緊蹙著眉。
安冉和薄衍宸也只能幫他到這兒了,剩下的,還得他自己選擇。
原本想打個電話表示一下謝意,掏出手機的時候才發現時間太早,他便忍住了。
然而,他並不知道,安冉也正在爲這件事情發愁。
晚上被薄衍宸拉著運動了兩回,就折騰到很晚了,她睡不著,躺在牀上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沒忍住給許小憐發了條信息,結果她沒睡,兩人自然就聊起來了。
然而,問了之後,才發現情況真有點不妙。
許小憐也是擔心魏若雲聽到了她和沈奕然的話而不睡著,見安冉問起來,就告訴她了。
安冉瞬間想到了江傲雪的警告,心裡更加不安,但她沒把這事告訴她,只讓許小憐注意一些,最好不要讓魏若雲知道沈奕然和小逸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