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梅遲遲不開口,安冉也沒了耐心,直接吩咐老李,“讓她繼續跪在這兒,什麼時候願意開口了,就什麼時候帶去見我。別讓她死在這兒,我以後還要回來祭奠我爸。”
柳玉梅氣得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你……”
安冉淡然離開。
她在車裡等了一會兒,老李纔跟上來,想必是吩咐那兩人什麼事。
明明今天什麼事都沒有做,安冉卻在心裡生出了一種無力的感覺。一回到別墅,她就上二樓的房間去了,躺在牀上,連根手指都不想擡。
雖然知道父親的死肯定和柳玉梅脫不了關係,不知道柳玉梅還會扛多久,但安冉就是希望柳玉梅親口將那天發生的事情說出來。
不說也沒關係,她有的時間等。
不過,薄衍宸一直叮囑讓她早點回去。
想到他,安冉來了些力氣,摸出手機給他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一會兒才被接起,她還沒開口,就聽見那邊低沉的聲音說:“等一下。”
對面沒掛斷,她就握著手機繼續等著。
那邊很安靜,只能聽見他皮鞋敲在地上的聲音,安冉猜想,他應該是在開會。
果然,沒一會兒,就聽見薄衍宸解釋,“剛在開會。”
“那你忙吧,我好像也沒什麼要跟你說的。”打個電話過去,也就是想讓他知道她已經安全到達南市而已。
可薄衍宸卻說,“沒事,等一會兒再進去。”
他又叮囑她,“有什麼事情,只管吩咐老李去做,辦好了事情就儘快回來。”
“嗯,我知道。”
“我明天要去濱市出差,大概去三天,我儘量在你前面回來。”
安冉一愣,“怎麼突然要出差了?”
“老爺子讓去的。”他語氣裡透著一絲無可奈何,“不過也好,回來就能看見你了。”
相比之下,薄衍宸寧願這個時候去出差,如果她還在北市,他纔會不放心。
“安安在老爺子那兒,你放心。”大概怕她牽掛孩子,他又補充了一句。
“嗯,聽說濱市更冷,你記得多帶些衣服,注意保暖。”
他低低地笑,“有你這句話,心裡已經夠暖了。”
助理在旁邊催了,他才斂了笑,“我去開會了,晚上再說。”
“好。”
……
安冉以爲柳玉梅還會撐個好幾天的,沒想到第三天一早老李就傳話過來,說柳玉梅願意說了,只求她別讓她待在墓園裡了。
畢竟是秋天,早晚溫差還是有的,墓園又是陰寒之地,平時沒什麼人,晚上就更不可能有人了。
柳玉梅才呆了兩天,就已經受不住了。
安冉不讓她死在這兒,看著她的那兩人每天都會給她一點食物和水,但也只是一點而已。
他們給的食物和水根本不夠,才兩天,她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型。
身體上的折磨還算其次,心理上的折磨纔是最可怕的。
她每時每刻都能感覺到有陰風從各個角度吹拂過來,那風聲裡還有安振國陰沉的質問。
“爲什麼要聯合他人害死我?”
“難道我平時對你們母女還不夠好嗎?”
被折磨了好長一段時間,她體力不支,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暈過去了,後來就夢到了他和她可憐的女兒安雅。
安雅面目全非,身上也沒有一塊好肉,可安振國卻還不停地拿鞭子抽她,抽得她一直哀嚎:“媽,救我,爸要打死我了,媽,你救救我啊。”
驚醒之後,柳玉梅就想,還不如來個痛快。
安冉讓老李將她帶到一家酒店的房間裡,見柳玉梅虛脫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她好心地給她點了些食物。
食物剛被送過來,柳玉梅不顧手上還是髒的,抓起一把菜就放到嘴裡,狼吞虎嚥地吃了飯,又喝了好幾杯水,才大大地舒了口氣。
顯然,這幾天,她被折磨壞了。
“說吧,說完了我讓人找醫生過來幫你上藥。”安冉淡淡地說。
她不相信,驚訝地看著她,“你會這麼好心?”
“那就看你說的是不是真話了。”
她嚥了口唾沫,想到這幾天的遭遇,便泣不成聲,“冉冉,我真的後悔了,是我對不起你爸,我不該鬼迷心竅,聽薄禹煒的話,對你爸下手。”
安冉面無表情,“你和薄禹煒是怎麼認識的?”
她頓了一下,又咧著嘴哭,眼淚將臉上積的灰沖刷出兩條痕跡來,“很久以前,我們見過一次。”
“才見過一次的人,讓你毒殺你丈夫,你就聽了?”安冉不太相信,怎麼都覺得柳玉梅和薄禹煒早有姦情。
“那也是因爲你爸做得太過分了!”柳玉梅咬牙,不過想到安冉的手段,又悻悻地改口,“不,是我當時太貪心了,我看到你爸把安氏的股份全都給了薄衍宸,一點都沒給我們母女留下,心裡就……”
她說著,突然擡手給了自己一個巴掌,“我不是人,是我不對,我不該聽薄禹煒的挑撥和蠱惑,答應他讓他對你爸下手。”
那一巴掌打得很重,她的臉很快就腫了起來。
見安冉沒有說話,她只得繼續說,“是他說只要你爸沒了,他就會將安家所有的財產,包括安氏都給我。冉冉,你相信我,我是一時鬼迷心竅,纔會答應他的。你爸真出事之後,我就後悔了,可我怕啊,我怕他這事被人知道了。你爸的遺體,也是薄禹煒讓我去火化的……”
“那安雅在其中充當了什麼樣的角色?”
“雅兒……雅兒當時不懂事,她年紀小,心性不定,更容易被挑撥。”柳玉梅捂著臉痛哭,“我可憐的女兒,其實她什麼都沒做啊。冉冉,你真不該對她下手!”
安冉倒覺得,安雅未必是無辜的,她年紀雖小,但心腸狠毒。不過,不管她有沒有對親生父親起殺心,都不重要了。
壓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被說出來,柳玉梅才覺得鬆了口氣,沒一會兒,可是想到往昔,沒一會兒她就淚流滿面。
“是我對不起振國,我沒臉見他,求你了,冉冉,我求你,別再讓我呆在他墓前了,我沒臉見他!”她捂著臉哭了起來。
安冉分不清她這句話裡有多少真情假意,聽了之後,只是有些爲自己的父親不值。
如果當初,不是柳玉梅和安雅害得她名聲被損,父親對她的內疚或許會少一點,也不會將整個安氏都給安冉,一分都沒給安雅和柳玉梅留下。
可沒想到,父親也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你去自首吧。”她淡淡地建議。
“自……自首?”柳玉梅止了哭聲,驚詫地看著她,“冉冉,你就不能放我一馬?我好歹也是你小媽啊!我真的知錯了,當初害你父親,完全是薄禹煒一手策劃的啊。人是他殺的,我最大的錯只是沒攔住他,也沒報警而已,罪不至死啊!”
安冉不予理會,讓她自首已經是她的底線了,“你自首,還是我報警?”
“你這是逼我去死啊!如果警察問起來,你讓我怎麼說?薄禹煒會給我活路嗎?”她痛苦出聲,準備爬過來求安冉,“冉冉……”
“該怎麼說就怎麼說,只要你自首,警察會保護你。你不是主犯,不會被判死刑,不管你被判幾年,只要你誠心改過,出來之後,我們之前再無仇怨!”
柳玉梅突然大怒,“你怎麼能這麼狠心?我都認錯了,還求你了,你還是不肯放過我嗎?再無仇怨,你說得好聽,我雅兒死了的這一筆賬我該跟誰算?”
她左右瞧了瞧,突然抓著被她舔了個乾淨的盤子,在桌面上狠狠一敲,然後抓著碎瓷片,滿臉兇氣地朝安冉撲過來。
“這是你逼我的,我都已經這麼慘了,你還不肯放過我,我只能和你同歸於盡了!”
老李看到這一變故,臉色微變,迅速掏出槍來,對準了柳玉梅。
“別開槍!”
安冉話剛落音,柳玉梅突然雙膝不穩,一個趔趄摔在地上。
她忘了,她跪了接近兩天,雙膝已經沒了知覺,根本無法支撐她的行走。
她也是在倒地的時候才猛地驚訝起來,雙眼瞪得老大,還沒來得及調整手的姿勢,她手裡抓著的碎瓷片——原本用來殺安冉的工具,居然成了要了她命的兇器,準確地割斷了她脖頸上的大動脈。
鮮血噴濺出來,將安冉嚇了一大跳。
老李迅速讓人上去幫忙,他則拉著安冉離開。
“叫救護車!”
老李回過頭瞥了一眼,淡漠地說,“是大動脈,沒用的。”
沒到三分鐘,柳玉梅的血已經流了一地,她的生命,也隨著源源不斷從脖頸間涌出來的血流逝,在救護車到來之前,就嚥了氣。
在老李看來,柳玉梅這是咎由自取。如果她自首,或許還能多活兩年。但她最後寧願孤注一擲,也不願意要這個機會。
人已經去了,過往的恩怨也煙消雲散,安冉重重地嘆了口氣,隨即吩咐老李,“你幫我找人給她辦後事吧,別跟我爸葬在一個墓園裡。”
“好。”
從酒店裡出來,安冉去了趟安振國的墓地,跟他說明了情況。“爸,柳玉梅和安雅已經死了,害你的人只剩下了兩個,你放心,他們很快也會付出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