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安冉覺得,華菁這事,她並沒有拼盡全力去救人,所以到現在都沒有任何進展。
或許她潛意識裡,也是不想去救她的吧。
畢竟,華菁曾經說過,薄衍宸還欠她的。
一想到她能毫不猶豫給薄禹煒一刀,安冉就記起上次,她拿刀對付薄衍宸的畫面。
毫無疑問,在華菁和薄衍宸之間,安冉絕對會選擇後者。
可是,不去救她,她自己心裡也難受,畢竟是被她當做妹妹一般的人啊。
許小憐不知道她內心的糾結,還以爲她是苦於沒有辦法去見華菁,於是提醒她,“你是不是把慕大哥給忘了?他爸爸不是調到北市來了嗎?他肯定有人脈啊。只要你跟他開口,不就能進去看她了嗎?”
華菁也只是持刀行兇,罪名還沒定下來,還沒有到完全不允許探監的地步,只要有人幫忙疏通,一切都好說。
只是安冉不怎麼同意,“現在華菁得罪的是整個薄家,我要是找清北哥幫忙,不就是讓他去得罪薄家嗎?”
她上次才說不希望慕清北也被牽扯進來,又怎麼能親自把他拉進來呢?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放棄。
就算見華菁一面,也救不出她,而且就算見了面,恐怕也沒什麼能說的。
可誰知道,她剛說要放棄,慕清北就主動找上門來了。
“聽說你上次去市公安局了?還要再去嗎?”薄家的事情,慕清北自然是知道的。
她搖搖頭,“不去了,上次就是一時著急。”
慕清北卻說,“如果是擔心連累我和我爸,那就不必了,這點小事還沒上升到很大的層面。如果是要救人,我或許還要斟酌一下,我爸那邊恐怕也不會同意,但見一面只是小事。也許就是最後一面了,還是去看看吧。”
雖然他和華菁不熟,但也知道當時因爲華菁的事情,她差點和薄衍宸鬧翻了。
想必華菁在她心裡還是有一定分量的吧?
當然,她能爲他著想,慕清北心裡是高興的,可他來北市這麼久了,還從沒幫過安冉的忙,這一次更是不遺餘力地勸說。
安冉最終被他說服了,打算去看看華菁。
早就知道她過得不好,卻沒想到,她在裡面受的苦超乎想像。
見到她的時候,安冉都愣住了。
這還是華菁嗎?
隔著一塊玻璃,眼前的人蓬頭詬發,臉被頭髮擋住了一半,而另一半則全是傷,新舊的傷痕疊在一起,觸目驚心,讓人不忍直視。她不僅是臉上,露出來的皮膚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
而且傷口都沒有處理過,有些地方傷口已經化膿,皮肉外翻著,看上去尤爲恐怖。
要不是獄警讓她坐在對面,安冉絕對認不出這是華菁,年僅二十歲的華菁。
“沒想到,你會是第一個來看我的人。”安冉震驚得說不出話的時候,她已經淡淡地開口了。“可你來,是幹嘛的?勸我還是要嘲諷我不知死活,又或者,是來幸災樂禍的?”
她語氣到超乎尋常的平靜,聲音猶如一汪死水毫無波瀾。
安冉怕她誤會,立刻吸了一口氣說,“我是替關心你的人來看看你。”
她知道,華菁會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果然,聽到這話,她咧著嘴角笑了一下,緩緩用手撥開頭上一團亂草似的頭髮,露出青紫高腫的臉龐來,微微抿了一下嘴角,“那我謝謝你。”
安冉不知道說什麼了,於是看著她,半天都沒有說話。
還是華菁主動說,“其實我一直很感激你,上次要不是你照顧我,送我出國,我就不會遇到他,就不會……”
她又抿了一下嘴角,不知道是因爲痛,還是故意截斷了後面的話。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走吧。”她說完,打算起身。
安冉突然問她,“你後悔嗎?你現在過得很不好。”她目光裡剩滿同情。
她笑了笑,“有什麼可後悔的?我連死都不怕,還怕這些傷痛嗎?雖然我沒有成功,但我儘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把自己嫁給薄嚴君,接近薄禹煒,然後給了他一刀……雖然他沒死,但她確實盡力了。
要不是這樣,她知道,以她的身份,永遠都不可能和薄禹煒有交集。
說著,她深深看了安冉一眼。
明明是她還要小好幾歲的姑娘,此時的眼神卻無比深邃,“你不覺得嗎?有些事拖得越久,藉口就會越來越多,牽絆也會越來越多。可能你覺得我很衝動,可在我看來並不是。”
那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時機!
平時薄禹煒身邊總會有人跟著,那次病房裡,是她能離他最近的時候。
安冉點頭,“我承認你說得很有道理,可你覺得值嗎?”
爲了一刀,而葬送了自己整個人生。
她揚著脣笑,“有什麼不值的?我這樣的人,活著也沒有任何盼頭,不趁著自己還有血性的時候,做出一些事來,難道要頹廢一生?”
“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放下仇恨,好好過日子,你還這麼年輕……”
她低下頭說,“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我以爲我在那天晚上就會死的,能活到現在,已經是賺了。”
她想了想,又問安冉,“薄嚴君現在情況怎麼樣?找到合適的腎源了嗎?”
安冉搖頭,“沒有,而且聽說他病得厲害。”
她沒再說話。
這個時候,她們也沒很多話說,就算說了,也不能保證不被別人聽到。
安冉覺得她應該走了,可是走之前連自己該說什麼都不知道,是祝福她一路走好,還是說些別的安慰的話?
所幸華菁打破了這份尷尬的局面,她突然說,“你告訴他,讓他找個好一點的女孩兒,我配不上他……還有,我很感謝他這段時間來給我的幫助和照顧,今生不能報答,來生必定銜草結環相報!”
“好。”安冉想,這可能是她的遺願了,她沒有不成全的道理。
她也很明白,華菁口中的“他”,不是薄嚴君,而是顧雲牧。
她應該是喜歡顧雲牧的吧,不然怎麼會怕拖久了就有太多牽掛,下不去手?
但她沒問,起身離開了這裡。
慕清北送她回去,她一直沒怎麼說話,他也格外安靜,不過快到的時候,纔跟他說了聲謝謝。
他彎著脣角笑,笑容依舊和煦舒服,“要我說多少次你才能改,跟我不必這麼客氣。能幫到你,我很高興。”
看著他的笑容,心情不免好了幾分,不過片刻,她就想到了另一個喜歡笑的人,於是問他,“你最近和熙妍聯繫過嗎?”
慕清北臉上的笑漸漸收斂了,嘴角平緩下去,一雙眼睛還是盯著前面的車流,“嗯,聯繫過了,我還祝福她了。”
安冉子啊心裡嘆了口氣,難怪小姑娘高興不起來,還說了那些話。
看來她是跟慕清北表明心意,但是被拒絕了。
對此,安冉也不好勸說什麼,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
他送她回了別墅,稍微坐了一會兒,就回去了。
安冉一直在等著顧雲牧來找她,他如果知道她去見了華菁,肯定是會來的,但她一連等了兩天,都沒看到他的人影。
她嘆了口氣,看來他還被顧家關著,沒法出來,安冉自然也聯繫不上他,只能坐在家裡乾等著。
好在薄禹煒還在醫院裡躺著,沒有對華菁下手。
而且安冉還聽慕清北說,華菁過得還算好,不會動不動就捱打了,身上的的傷口也處理過了,情況比以前改善了很多,讓她不要擔心。
薄家人肯定不會這麼好心放過華菁,她能得到這個待遇,必定是慕清北關照過的,安冉感激在心,又提醒他不要關心太過,免得給他和慕家帶來麻煩。
就在她絞盡腦汁想該如何把華菁的話告訴顧雲牧的時候,顧雲牧終於傳來了一絲消息。
那是在她見過華菁的第三天早上,她和許小憐正在吃早飯,方凌楚要去上班,順路就送小逸去學校了,別墅裡就剩她們兩個在。
許小憐連續幾天給她煮了砂仁藿香粥之後,她孕吐好了很多,終於能舒心地吃頓早飯了,只是剛吃一會兒,就有保鏢過來了。
許小憐好奇,出去一問,才知道是有人給她們送早餐來了。
保鏢原本沒想驚動他們,直接把人趕走的,是方凌楚看到了,讓他過來跟安冉說一聲的。
許小憐覺得方凌楚是多此一舉,想也知道這早餐不是薄衍宸送的啊,剛準備說不用,她們已經在吃了,結果安冉就過來了,說要吃外面買來的早餐。
好在人還沒走,保鏢很快請他過來了,來的是個瘦瘦高高的男人,手裡拎著一些蟹黃包,說是有人吩咐他送過來的。
“那人有沒有說什麼?”
男人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紙條給她,安冉看了一下,發現是一個地址。
等人走了,她收拾了一下要出去。
許小憐擔心她,“萬一是個陷阱呢?還是別去吧。”
“不會的,肯定是顧雲牧。”
“單憑一個送早餐的話,你怎麼能確定?會不會有點冒險了?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出去很危險的。”上次婚宴上的事情成爲了許小憐的噩夢,後來又知道魏若雲也不可靠,她就變得格外謹小慎微。
安冉打定了主意要去,她沒法救華菁,至少也得把華菁的話告訴他。
許小憐沒攔住,只好讓她去了。
薄衍宸留給她的人都是可靠的,而且特別謹慎,出門之後,發現有人跟著,司機立刻帶著他們兜了幾個圈子,甩掉了後面的尾巴,才送她去了目的地。
那是一個比較繁華的街道,裡面有個不怎麼起眼的賓館,紙條上的地址就是這個賓館裡的一間房。
司機在賓館旁邊停下車,就跟她說,“太太,我把車停在附近,您好了就給我打電話,我來接您。”
安冉說好,然後進去了。
按照上面給的房間號上樓,敲門之後,立刻有人過來開門,眼前的男人果然是顧雲牧,不過,令她驚訝的是,房間里居然還有一個熟悉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