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蘇吉拉納興奮地回到首都，正趕上舉辦科學演藝會。有詩朗誦、歌舞、真身劇，還有科學幻燈片。電影尚未再生，他們還只能用固定影像滿足人們對畫面的需求。夫妻二人便一起去看演出。

如今，成立時只有甄淑蘭一個人的科學藝術工程處，已經發(fā)展爲幾百人的機構，每年經費上百萬元。他們出版四份報刊，到處製造雕塑和壁畫，上演歌舞和雅劇。曙光城裡的科學人已經有幾萬之多，他們是科學戲劇的主要觀衆(zhòng)。

開演前，夫妻二人在包廂裡閒談，蘇吉拉納就把有關協(xié)商制的想法講給妻子聽。這麼大的事情，於公於私都要讓金子淇知道。

“你覺得我會贊成嗎？”金子淇問道。

“不……不知道。”

“哼哼，居然會不知道。”表演沒開始，包廂拉著簾子，周圍沒人能看到，金子淇朝著蘇吉拉納作了個佯怒的表情。“你上臺那年41歲，當時我就想，還要熬二十年？你到61歲還要在臺上指揮一堆人？我們什麼時候過正常夫妻的日子？”

蘇吉拉納猛地在妻子的臉上親了一口。就在這時，面前電動簾圍打開，嚇得他立刻正襟危坐。金子淇忍了又忍，還是笑出聲來。“放心吧，搞協(xié)商制我不是阻力，阿爾弗雷德那些人才會阻止你。他就靠你撐腰，你交了權，他怎麼辦？你要真想推行協(xié)商制，重點是把這些人安排好。”

“明白！”

舞臺上先是表演了真身滑稽劇，名叫《科學教》。薩迪金出演一名“科學教”教徒，他披著模仿真理教服裝的袍子，帶著幾個人跪在路上，向天空作祈禱狀。一名路人經過，看看他們，又看看天空。

“你們在看什麼？”

“正在看奇蹟。”

“可天上什麼也沒有啊。”

“我們是科學教徒，只要不出現(xiàn)神鬼，就是我們的奇蹟。”

路人很高興，要求加入科學教，問他們都崇拜什麼神。薩迪金把他帶進一間屋子。牆上掛著幾個人的像，都是一些誇張的漫畫像。第一張是巴布魯和張衝，合舉著一枚碩大的白熾燈泡。

“這是光明二神，他們合力再生白熾燈，讓我們免於黑暗。不過，這兩個神長得都不怎麼樣。”

觀衆(zhòng)鬨堂大笑。

旁邊一幅畫上，斯瓦米納坦正在觀察作物的長勢。“這是我們的營養(yǎng)之神，他的神蹟就是每年多養(yǎng)活一千萬人。”

包廂裡，蘇吉拉納夫妻也被薩迪金誇張的表演逗笑了。他們已經從心裡接納了這個女婿。不過，金子淇仍然有她的心事。

“和他們來場辯論吧！”

清晨，金子淇忽然從牀上坐起來，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蘇吉拉納迷迷糊糊地問：“和誰辯論？”

“就是那些民意領袖，陳壽銘、羅斯布勞、科羅納多、呂爾斯，艾羅。畢竟也算知書懂理，我不信說服不了他們。”

蘇吉拉納徹底醒過來，坐在牀上一邊聽，一邊用手指梳著金子淇的頭髮。他從裡面挑出一根白髮，將它撥掉。“別鬧，我在和你說正經事。”金子淇疼得一哆嗦。

“你看你，和丈夫睡在一起，腦子裡卻想著別的男人……”

金子淇翻過身，擺出個錘打的姿勢，蘇吉拉納連連告饒。他知道，那個著迷於《瓦爾登湖》的女孩仍然住在妻子軀殼裡，遇到不畏強權，追求自由的文人，她總是很崇拜。但是現(xiàn)在，她又有改造他們的責任。

“老公，不開玩笑，我真想搞場公開辯論，要不然心裡不痛快。陳壽銘是我從小就崇拜的詩人，那麼多事實擺在面前，他爲什麼還這樣仇恨科學？其他人也都是正人君子，爲什麼就轉變不過來？”

蘇吉拉納給妻子披上衣服。“我敢說，辯論結果不會太好。那些文人確實知書，懂理可就談不上了。他們無非是讀了很多風花雪月，無病吟呻的書，又不是《科學世界基本圖景》。”

“但是我們敢上戰(zhàn)場，爲什麼不敢上辯論場？新區(qū)有一千幾百萬識字的人。他們既讀我們的書，也讀他們的書。不敢和這幾個人正面交鋒，我們會被其他人看輕。”

金子淇一番解釋，蘇吉拉納也意識到搞場正式辯論的重要性。如果只從物質上施恩於民衆(zhòng)，卻被趕下道德高地，身爲領袖，他知道這是個巨大危險。不過這種事自己不在行，就讓老婆去組織吧。

一時間，大會裡面很多筆桿子都想參加。他們在社會上遭遇冷嘲熱諷，也是一肚子氣憤。金子淇又通過電報，讓絲敖辦事處把邀請送給陳壽銘。很快收到回覆，對方願意參加辯論，但要在絲敖舉行，他們不會來曙光城，屈服於武力之下。這裡面有主客場的區(qū)別，絲敖現(xiàn)在是反科學大本營。在那裡辯論，這些人更有底氣。

“好吧，我們去！”金子淇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