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旋風到任之後，既要接手軍隊事務，又要和地方打交道，一時間諸事繁雜。好在有江布爾擔任親兵隊長，幫他處理雜事。

這天，旋風剛剛吃過早飯，江布爾匆匆進來彙報，有件棘手的事情還要請他定奪。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原來，方面軍的行轅正在翻修，僱傭當地不少工匠幹活，有羣木匠在工地一角負責打樁。他們偷偷把寫有人名的紙片貼到木樁頂上，用力錘打。遇人問起，木匠們就說這是當地民間儀式，目的是請求神靈保佑工程平安。

一兩個人這樣還罷，十幾個人都幹這種事，還持續了幾天。錘打時更是咬牙切齒，唸唸有詞，怎麼看也不像求神保佑的樣子。江布爾手下衛兵來自外地，不清楚當地風俗，便產生懷疑。他們搜查那些紙片，發現上面都寫著李永賢的名字！

監工的軍官立刻把這些木匠抓起來，分開審訊。原來，李永賢在崇聖大教區推行漢俗復興，排擠其他民族。這些木匠不是漢人，幾年前被迫向南移民。當初受夠他的氣，大家就學了本地一門法術，將李永賢的名字寫在紙上反覆錘打，目的是奪取千里之外這個仇人的精氣神。

“民間巫術到處都有，他們又沒惹事，爲什麼要報告給我？”旋風奇道。

“這些木匠都是泰族人，您的同胞，他們用的是古代泰族的降頭術！”

江布爾解釋著問題的嚴重性，泰族人佔本地居民半數。經過多年移民，漢人在這裡也有三成。當地護教軍裡漢人軍官也很多，誰知道哪個是李永賢的眼線。如果把這個事情傳出去，也許會被當成旋風的陰謀。如果李永賢找到藉口，搬弄是非，更是嚴重隱患。

人類最早的迷信就是巫術，兩萬年前便有萌芽。各地巫術五花八門，歸納起來無非占卜、施咒、驅鬼、治病、附體、祭祀等法門。巫術不講善惡，只求效驗。經常搞得風風雨雨，社會震動。

到了三千年前，世界上興起幾大宗教，加上半宗教的儒家。他們以維持社會秩序，整理道德人心爲目標。在發展過程中都會壓制巫術，或者把它們收編到自己體內。這樣做的原因，就是消除破壞秩序，犯上作亂的隱患。

蓋婭真理教不立神明，崇拜生態，是不提上帝名號的泛神論，比軸心時代各大宗教更爲高級的崇拜形式。所以立教一千年間，對更爲原始的巫術大行鎮壓之勢，以杜絕民間作亂者利用它們衝擊教會。

旋風在稽察隊時也有這類任務。他深知巫術的危險。人民無知，疏於教化，聽風就是雨，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巫術總會有市場。

於是，旋風急命親信烏顏調查此事。不光抓捕所有參與者，還要抓捕外面傳播這種巫術的人。烏顏雖然名義上聽聖山管理，但是旋風幫他官復原職，此時正好報效。於是順藤摸瓜，抓到十幾個當地巫師。反覆審訊，最後證明這只是工匠的自發行爲，沒人故意栽贓旋風。

被抓的人都有家屬，便跑到衙門去鬧，居然聚集了上千人。他們怎麼會有這麼多親屬？總督圖普調查後發現，原來是很多泰族人認爲當局偏袒漢人，借題發揮。

“總帶領是泰人，應該支持同胞。”

“李永賢的狗滾回崇聖大教區。”

“請聖山爲我們作主！”

“……”

本地首席大教士缺位，旋風通過親信掌控一切。他帶著圖普和烏顏遠遠來到城中央，用單筒望遠鏡觀察示威現場。雖然只有千把人，在這個時代就算有規模的示威。

“怎麼辦？把人放了？”圖譜向他請示。

“放了他們，漢人那邊也會鬧事。”烏顏提醒道。

旋風眉頭緊鎖。這起風波不算大，身爲軍隊將領，他本不用管地方事務。但是它包含的威脅不可小覷。中樞停擺，此時的旋風已經將保境安民視爲自己的責任。

“這事先按律執行，你們要密切注視這類動向，不讓各族羣鬧起來。”

“要是泰族人鬧事呢？”

“照抓不誤，我是蓋婭真理教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