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已經十多天了。成績大致這一兩天就出來了。每年6月23日和24日公佈成績,雖然今年更新了些許制度,但是大局勢是不會改變的。所以在6月23、24到來之前,高考了的學生還可以海闊天空一番,校園裡總能碰到三三兩兩的發神經亂唱的學生。一年級的孩子看到這些羨慕的不得了,恨不得自己也加入這種自由派對。
盛夏的氣候乾燥的油光可鑑,酷暑下高考襲人不淺,除了參加了大考的人日子過得懆懆不安外,家長,親戚,朋友也很焦灼。三年的成敗就只在一瞬間。馬上要期末考試了,剛有所迴轉的氣氛就在高考成績即將揭曉時又鬆垮起來了,引起了各科老師的關注,於是學校裡再次加強了管理力度,加大了課程的重量。老師管理學生的最佳方式就是加大課程量,而考覈課程重量的最佳武器就是考試,考試是老師制約學生的法寶。空堂課各科老輪番講題,提問,做題成了課堂上的主要程序。
我濃烈的熱度已經退卻了,生活又開始了渾渾噩噩。蘭成龍同學最近很怪異,又開始了上學期沒有完成的事業,我估計和我一樣被激素刺激了才這麼活躍。一天到晚不怕苦,不怕累地往我們這兒跑問題。一忽兒拿著英語卷子問,一忽兒拿著地理卷子問,連他平時厭倦的數學卷子也被拿來了好幾次。而且冷凝是有求必應,總是耐心地一次又一次的給他講,但是蘭成龍總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冷凝的臉上,眼睛也不眨一下,估計也沒聽懂多少。還好冷凝只注意題,沒注意到蘭成龍,否則早就拒絕了。蘭成龍不怕勞苦的精神惹來了很多包括韓霜在內的女生不屑的眼神,還有一些男生投來柔和的眼神,以律彥林最爲典型,總是樂此不疲地偷偷地往我們這邊看。從陸彧接律彥林那晚之後,他見到冷凝總是能露出那天晚上的笑,我和冷凝在一起時也總能榮幸地一飽他的笑容。
放學後出了教室冷凝擡頭望著天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終於等到放學了。”我也看著天不明所以的嘆著氣。“明天六月二十三了,曉瑩。”冷凝說著轉臉看著我。
我知道她在關心高考。
“明天二十三了。”她意味深長地重複道,乾燥的燈光下,我在她冷漠的眼神裡看到了複雜的擔憂。
“嗨”後面傳來了清脆的聲音,我和冷凝轉過頭,是律彥林和他媽走來了。律母推著車子,律彥林抱著書包走在旁邊。“嗨”律彥林又一次地向我們招呼道,露出憋屈的了笑。不,確切地說他是在向冷凝打招呼呢。
冷凝臉上還之以理地拖出一道恬淡的笑,向律彥林和律母點了點頭,我也配合著晃著腦袋。
“馬上要期末考試了複習的怎麼樣了?”律彥林細聲問道。
我別過臉瞟了一眼律同學。他臉上的顏色在燈光下黃裡透紅顯得好渾濁,給人一種病魔纏身的感覺。
冷凝說道:“沒怎了複習。”
“呵呵,我也是。”
律母用疑惑的眼神打量著我和冷凝,如此目光顯然還不認識我,這也難怪,她只見過我一面,怎麼會記得我呢?我這不是自作多情嗎。
“小林,我們該走了。”
律彥林說話時聲音中充斥著無盡情愫 “那,那我先走了。”
“嗯。”冷凝點頭應道,我再次配合著。律彥林抱著書包像個小孩一樣跟母親後面,律母還沒騎上車子他已經坐上了,冷凝看著律同學嘴角扯出一抹微笑,看不出是什麼意思。
我好奇地問道:“怎麼了?”
冷凝不明所以地說道:“除了討論題之外,不是不敢和女生說話嗎?”
我困惑地看著遠去的車子,不明白冷凝說的是什麼意思。在心中默默地說:‘他是不跟女生說話,只是最老莫名其妙的老找你搭訕’。
從早上到現在冷凝臉上總是一種表情,沉默再沉默。總是看著窗外,從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焦慮不安的心態。蘭成龍拿著卷子跑了好幾次,冷凝都以不會拒絕講解。我無力地趴在桌子上,看著數學卷子上的離心率發起了呆。最近媽也沒給我施加任務,還算近人情。具體說來我這幾天的表象還算適中,沒有什麼不健康的現象。雖然高考成績要出來了,但是期末考試在即,孰輕孰重大家都是有分寸的。畢竟高考還沒危及到我們,畢竟出來的成績不管我們的事。不過大家還是很關注高考成績的,好多同學已經在座位上開始竊竊私語了,私底下開始議論了,在成績還沒公佈之前什麼輿論都是不足爲信。這種輿論形跡以赤道上的班長原同學爲代表的幾個男生表現最爲顯著,議論聲蓋過了教室裡所有討論題的聲音,可見我們這個班長有多失職,身爲一班之長竟然在課堂上公然帶頭說話,竟沒人敢說。
“今天二十三了,可以上網查成績了。”
“是啊。”
“你說今年的狀元會是誰呢?”
“我想應該是高三(16)班的卓文航吧。”
“不是吧,卓文航的成績很不穩定,應該是張彤吧。”
“也可能是17班的是張蕓,反正就她們倆中的其中一個。”
原宥璉皺著眉頭說道:“哎,我說你們二百五啊,這些都是理科生,我說的是文科生。”
“文科生!呵呵,還用說嗎,腳趾頭都能想到,當然是複習班的陸彧嘍。”
正在做題的律彥林聽到‘陸彧’兩個字猛然擡起頭,恝然地看著旁邊的原宥璉和其他幾個男生。
一個男生咧著嘴“文科狀元很有可能就是他。”
“不用可能!我告你,就是。”
“我看不見得。”
“你可能不知道吧?這個陸彧已經復讀了兩年了,今年是第三年。聽說他可是非北大不考。”
“是啊,我也聽說了,他和我姐本是一屆的。他第一年考了五百多都上二本線了,都沒走。第二年更牛逼,六百二十多,一本線都衝破了,可還是放棄了。爲啥?就是爲了北大。”
原宥璉張大眼睛,“不會吧?這麼牲口的成績都放棄!厲害。”
“你們知道什麼呀?”律彥林突然說道,語氣中夾雜著冷漠的不屑。
議論的幾個人定睛地看著原宥璉旁邊的律彥林,律同學臉瞬間緋紅瞪了他們一眼繼續垂下頭做題。幾個男生面面相覷,他們不知道律彥林跟陸彧是表兄弟,他的語氣讓他們大爲不滿。但是對於年級第一的他,他們很自卑,不滿也只好憋在心中發黴。因爲得罪律彥林就是得罪各科老師,還有可能得罪學校一大半女生。這等罪除原宥璉之外,他們幾個可擔不起,所以大家一致保持沉默,這樣才能保全自尊。
半分鐘後原宥璉提高分貝說:“那猜一下理科狀元會是誰呢?”打破周圍的尷尬。
安靜的教室被原宥璉遽然高出的分貝撕破了,就如同一池清水中突然掉進一滴墨水,譁然一下昏拓開了,蕩起不協調的細碎的漣漪。零零星星的目光向赤道上的班長座位投去。冷凝也投去了疑惑的眼神。原班長意識到自己影響到了全班的同學了,縮了縮脖子壓低分貝,也沒因爲自己是班長影響大家學習而不好意思,繼續說道:“那你們說理科狀元會是誰呢?”
“剛纔都說了,就那幾個。理科學生本來就多,而且實驗班的個個是牲口,說不準。不過最有可能的應該是張彤和張蕓,卓文航也有可能,複習班的李雙強也是很牲口的。”
“你們別忘了二中還有能手呢。雖然文科一直是我們一中獨領**,但是理科二中可是高手如雲啊。二中的荊鴻生成績一直徘徊在全縣第一二。”
“是啊,說不準。這次理科狀元也很有可能就是二中的荊鴻生。”
冷凝的目光在中間第三排停了好久,心中微微焦慮,臉色卻波瀾不驚。接下來的時間冷凝是在看著窗外,心不在焉的發起呆中度過的。
今天學校裡無業遊民又增多了。勤學樓上嚎叫聲不斷。冷凝擔心的那個人還沒來。晚自習時教室裡悄無聲息,同學們都慵懶地沉悶在死寂的熱流中。忽然韓霜抱著一沓英語試卷氣喘吁吁的出現在了講臺上,臉色蒼白,眼神驚怵,恐慌。下面在座的所有人擡起頭困惑地看著站在講臺上神色不安的韓霜。
坐在之前邵甜甜坐過的位置上的曹娜忙問道:“怎麼了?”
韓霜眼神恐懼地遊離在教室的每一個角落,聲音顫抖著說:“有,有人跳樓了。”
“啊!啊......”教室裡一陣驚懼的**,所有人都一副瞠目結舌狀。
“什麼?誰啊?”曹娜驚愕地從凳子上站起來問。
韓霜無力地搖著頭“不知道,現在在勤學樓下。”教室裡**聲變異地異常的不安分,躁動變成了囂擾喧豗。
“跳樓,是女生還是那男生。”
“走,出去看一下吧。”
“怎麼會有人跳樓呢?難道是因爲沒考好嗎?”
議論聲四起,班長原宥璉站起來又要實施他的權威了“不要吵了,是不是都覺得品德分還沒被扣夠啊,還是都想打掃衛生了?”
班長的意思是,誰在說話就要扣誰的品德積分亦或者就是將說話的人名字記下列出一個表,罰衛生。高中班幹部的權威就是,可以不經老師允許扣學生的品德積分和罰學生打掃衛生,這是當今高中班長管理學生的手段。說起來高中還算好了,我們初中那才叫黑暗,違反班規,不服從班長,那是要捱打的。這權利是老師給的,從學校管理制度來說班長打學生是不違法的。因此在初中大家都搶著當班長,可是能勝任此職的往往是學習好的,或是長得高大亦或是長得好看的,這樣管起學生來纔有力度,才能服衆。所以想避免捱打的方法就是和班長搞好關係,平時有什麼好吃的好喝的給班長留一點,有什麼好事記著他老人家。我初中就遇到了這麼一個老人家,把學生都打回家去了,殘暴可見一斑。其實這種情況高中依然存在,只是大家都不在那麼直接了,不然怎麼會有官場現形記呢。
班長接著說道:“不就死了個人嗎,要看就出去看少在教室裡吵。”
律彥林瞪著眼睛一副呼吸要短路的樣子,額頭上沁出冰冷的汗水,面色狼藉。聲音微波粼粼地說:“不可能吧?”
韓霜撫著胸口氣結的說道:“不信你去看吧。”
“唔,唔,唔”律彥林絕然地搖著頭。
教室裡議論聲繼續,並且各人的分貝越來越高。原班長現在肯定很傷心,自己的話竟然在班上失效了這是很傷自尊的事。因此班長皺著眉扯著一張難堪的要不得的臉再次吼道“說了,不要吵了,要看出去看。”
話音未落一簇人已經衝到門口了,按耐不住的好奇在心中促使著。我和冷凝怔怔地望著一撥撥出去的人,門被擠得都快變形了。冷凝臉色慘然眼神複雜,眼神中還摻拌著些許的不安。教室裡的人出去了十之八九。韓霜回到座位上臉上的元氣還未恢復,神色恐懼戰慄。我心中早已好奇難耐,猶豫是否也要出去。
冷凝遽然抓住我的手臂“我們要出去看麼?你說是男生還是女生?”
“我,你要去那我們就出去看看吧,我也不知道是男生還女生。”我的猶豫被冷凝否決了。
“那走吧。”冷凝拉著我急躁地從講臺上跑過,被她拉的我胳膊都快抽筋了。
韓霜律彥林原宥璉一致投來了驚詫的目光。因爲這種附有麻木精神的事冷凝是從來不幹的,現在卻是她拉著我氣宇昂揚地出了教室,他們驚詫是正常的。
博學樓到勤學樓有百米距離,一路上冷凝緊緊地抓著我的手,冰冷地汗液沁溼了我的手心。勤學樓前圍觀的人黑壓壓的,議論聲,嘆息聲此起彼伏。黑壓壓的人羣覆蓋了勤學樓的荒涼。魯迅筆下中國人麻木不仁的精神被這些人闡述的淋漓盡致,所有的聲音凝聚在一起衝破了勤學樓上空。幾個警察在勘察現場,我和冷凝剛擠進去,一箇中年男子抱著一俱血淋淋的身體從我們身邊衝出,燈光下難辨男女
“讓一下,讓一下”後面跟著幾個老師說道。
冷凝臉色悽慘地愣在原地喃喃地說:“是男生還是女生?”
“往後退。”警察封鎖了現場。
我拉著冷凝出了人羣,旁邊有人說道:“聽說是沒考好才跳樓的,幸虧是從二樓跳下來的,再高一點小命就沒了。”
“唉!都他媽是高考害的。”
“沒考好也用不著自殺啊,大不了明年再來一次。”
“哼,你說的倒容易,那祝願你後年再來一次。十年寒窗爲了啥?不就爲了這一天嗎。是我,我也會想不開的。”
跳樓的人被送去醫院了,圍觀的人因爲警察要勘察現場被驅散了,只留幾個老師和警察了。沸熱的討論聲隨著散去的人羣,流失在了灼熱的空氣中。我們出來遲了,什麼都沒看到。出來的時候是冷凝拉著我,回去時我拉著冷凝邁著沉甸甸的步子向博學樓走去。
冷凝廢弛地垂著頭,“是男生還是女生?”
我回頭看著冷凝滯呆的表情茫然地搖著頭,表示我也不知。
冷凝臉上滲出了不安,甩開我手跑上前去抓住一女生驚怵地問道:“是女生還是男生?”
對方回答道:“女生 。”
冷凝臉上滲出的不安剎那土崩瓦解了。緩緩地吁了一口氣淡淡的重複著女生的話“是女生。”
她是在擔心王言塍,我走上前拍著她的肩:“不用擔心,即便是男生也不會是他。”冷凝看著我臉上露出鬆弛的笑。
冷凝擔心是對的。這種每年因爲高考自殺的事在鼟隆縣已經司空見慣了,有時候好好的一個人會突然間就死掉了。爲了高考自殺在鼟隆縣不是什麼丟人的事,足見高考的價值。當今高考日趨被人們重視,而生命卻在日趨貶值。不是社會變質了而是人們的思想變異了,生命等於成績,結論成績等於金錢,生命貶值人民幣增值了。因而爲了高考自殺是一件很普遍的話題。
女生自殺足以證明成績已出來了,不用等6月24日了。幾個小時的時間鼟隆一中高考女生自殺在大街小巷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這也足以說明人的傳播能力比媒體的傳播能力要有震撼力。
回到家我腳還沒站穩,媽就迎面撲上前“聽說你們學校有人自殺了。”
“嗯”我無力地放下書包,端起桌子上半杯已經至室溫的水。
媽張大眼睛追問道:“因爲什麼自殺啊?”
“沒考好唄。”
“呃”媽若有所思地進了裡間。我坐在桌子前望著窗外發起了呆。不一會兒媽端著一籃子香菇和一撮細篾的竹籤出來了。“發什麼愣呢?休息一下看書吧。”
我心不在焉地拿過桌子上角最上面的《英語高考必備》,突然很想知道英語自殺是怎麼寫的。盲目地翻了半天也沒找到所謂的‘自殺’這個單詞。我完全忘記了《英語高考必備》是按大寫字母編訂的,不知自殺英語的第一個字母和不知道音標的情況下是查不出來的。
媽坐在桌子的另一邊輕輕地嘆了口氣“看到了麼?這就是沒考好的下場。”
我知道媽是故意說給我聽的,似乎沒考好自殺是必須的。一種孤寂的被拋卻的恐懼感在心頭氾濫,如果明年我也沒考好會不會和那個女生一樣自殺媽纔不會生氣。我畏懼地看著坐在對面的媽,全身肌肉在收縮。陌生,懼怕,顫慄一起沉澱在臉上。
媽擡起頭看了我一眼說:“看書啊看我幹嗎?”我點著頭繼續盲目的翻起了高考必備。
冷凝坐在書桌前望著窗外,滿腦子都是女生跳樓影子。雖然沒看到女生跳樓的那一幕,但可以想象當時的情景,女生被人抱走時臉上的血跡和衣服上沾滿了的灰塵。熊雨珊從書房回到房間,湊到冷凝旁邊。
“高三一女生跳樓自殺了,現在已經脫離危險了。”
冷凝漫不經心地看了熊雨珊一眼“你怎麼知道?”
“剛纔上網同學說的。”
客廳裡的門響了,緊接著傳進熊佩琪擔憂的聲音:“凝凝,雨珊......。”
熊雨珊向客廳看去,臉色驟然鉅變,慌亂地從桌子上拿起一本冷凝的《高考英語閱讀必備詞彙》,這是鼟隆一中英語組編輯的。熊佩琪順手將包包扔在沙發上,迫切的進到女兒的房間,冷富國挺著滾圓的大肚皮也跟了進來。熊母看到兩個女兒安靜地坐在桌前,欣喜地撲上前將她們攬進懷裡。冷凝木然地將下巴擱在熊佩琪的肩上,似乎要窒息了。
“我的兒呀,你們沒事吧?”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感動的冷富國站在門口眼睛發潮,熊佩琪回頭看著丈夫說:“都沒事。”
熊雨珊機械地看著母親 “你們不是說今晚不回來嗎?”
“你媽擔心你們,所以我們就回來了。”
“擔心我們”熊雨珊不以爲然地重複道。
“是啊”聽說你們學校一個女生自殺了,我們不放心就回來了。”
“哦,那是高考落榜了,現在已經脫離危險了。”
熊佩琪撫著胸口瞅著丈夫寬慰的說:“可把我嚇壞了。沒事就好,那就早點休息吧。”
從冷富國和熊佩琪從進來到出去,冷凝沒說一句話,目光冷然地看著這一對男女。
熊雨珊鬆弛的吁了一口氣,“嚇死我了。”
早自習班主任邁著嚴峻的步子進了教室邁上了講臺,神態肅然,似乎要宣讀中央下達的什麼文件。環視了教室一圈,扯著高昂的男中音說道:“大家都停一下,昨天晚上高三一女生因爲沒考好跳樓自殺,幸虧及時發現,經過搶救已經脫離危險了。我希望這種不理智的事不要在我們這一屆學生中發生,即使沒考好也沒必要自殺,死了你小命沒了,但是問題還是沒解決,我們要敢於面對現實,要用一個良好的心態理智地看問題。”
教室裡75個人擡頭挺胸貫注全神地聽著老班一字一句。林老師的發言向來簡短精悍,今天也一樣,林老師走後教室裡瘋狂的**起了,對老班的話進行了歪曲的修飾和反駁。
“誰說自殺不能解決問題啊?死了至少明年就不用參加高考了。”
“那你就去自殺啊,也來個自由落體。兩眼一翻,雙腳一蹬,眼不見心不煩。”
“你說的容易,你怎麼不去呢......?”原本書聲馥郁的教室被老班的一席話擾亂了。
冷凝的情緒和昨天一樣,無神地趴在桌子上,好容易等到下課。班上一男生在門口叫道“冷凝外面有人找你。”
冷凝黯然的臉色驟然鉅變,死寂的神情出現了些微的顏色。從凳子上站起來急促的出了教室。
仇一山見冷凝出去了,捏著下巴轉過來說:“剛纔還死氣沉沉的,怎麼突然就復活了,他是不是有男朋友啊?王言塍是誰啊?”仇一山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我攤開雙手錶示過我不知道。仇同學搖著頭沒趣地轉過去了。
鼟隆一中今年實施了新政策,往年都是估分制,今年是成績出來了填報志願。小縣城也開始趕時髦了,革故鼎新,成績出來報志願,不在墨守成規往年的估分制了。這樣一來學生對自己所選專業有個基本的概念了,不用再擔心自己盲目的評估了。估分就像炒股一樣總要擔風險。從今年起鼟隆一中的高考學生不用再擔估分的風險了。以往的估分制,是好多學生放棄了自己心儀的專業,也讓好多學生重新走了一次高三的路程。估分的弊端就是考生自己估算自己的成績,然後用估出來的的成績填報第一批志願,將上大學的命運交給了這個盲目的數據。其實這一制度早就該廢除了,其他省份早在幾年前就開始實施這一知分,知線的志願報考政策了。本省地帶偏遠,一項新穎的政策需要傳播好長時間方纔能傳到這裡。
北大清華在本省沒有提前批這個特權,確切的說北大清華在本省內沒有出臺國防生和定向生的政策,只有十來個一本名額。從今天開始填報第一批志願,到6月28日結束。校園裡人山人海,全是畢業生。也是從今天到28日留校的畢業生就得撤退了,學校的大氣是有極限的。冷凝出了教室王言塍像以往一樣站在門口的不遠處。6月9日到現在他一直沒聯繫她,以爲他也自殺了,這幾天的心不在焉都是爲他擔心。雖然沒接受他,但並不代表就不關心他,沒接受不是人的問題,而是形式的問題。冷凝瞪著王言塍心中沉澱了許久的鬱悶終於疏散了。王同學露出坦率的笑,從他的笑不難看出他的成績。
“怎麼了?這幅表情。”
“你說呢?這麼長時間連個電話都沒有我還以爲把你給失蹤了,讓人好擔......。”
冷凝話沒說完王言塍緊接道:“好擔心是吧。”
冷凝白了王言塍一眼“怎麼樣?”
“還行吧,587分。”
冷凝嘴角露出清澈的笑,這幾天一直繃著臉,突然笑的時候都感覺有點生疏。以王言塍的能力考587分是不足爲奇的,所以冷凝也沒有什麼驚訝的表情,接著問道:“打算報什麼專業?”
“武漢理工大,平行志願是武漢大學,第二志願是武科。”
冷凝瞬間蹙緊眉“怎麼都是武漢的?萬一錄不上呢?填報志願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是認真的,從昨天中午知道成績後,我和爸媽就一直在商量填報志願的事,沒人鬧著玩。”
冷凝無奈的撇開眼睛瀏覽著人潮攢動的校園,“我真不明白你怎麼能全報武漢呢?你難道不知道外省高校在我們省錄取的人數很有限嗎?你有把握能被錄上嗎?”
“武大肯定是錄不上了,武理工應該可以的。”
冷凝眉頭緊縮地看著王言塍,要是旁邊沒人的話真想給他兩拳。“你瘋了是吧,這樣的成績可以報本省重點一流大學的。”
王言塍豎了豎肩一副安然的樣子“這是我和家人商量後的結果。”
“你還是再好好考慮一下吧,如果志願已經填了,可以重新申請一份I表,不是28日截止交表嗎?還有時間再好好考慮一下。”
王言塍審視著冷凝“我在武漢等你。”
“王言塍你瘋啦,請你理智一點。你這樣做也許是徒勞的,我未必就能考到武漢。”冷凝憤懣地吼道,引來周圍匪夷所思的目光。上課鈴聲適時地響了,冷凝漠然地轉身進了教室。
王言塍蹙緊眉看著冷凝離開的背影,默默地說:“我在武漢等你,你一定行的。”
冷凝走進教室臉色灰暗,跟剛纔出去時截然不同。教室裡好些人用專屬好學生的目光注視著冷凝,甚至連班上身價和冷凝不相上下的律彥林也投來了幾許難以捉摸的目光。冷凝悶著頭臉色沉得很厲害。戴頭套的數學老師在講臺上激情昂揚的講著卷子,學生們也被高老師的恢弘氣勢感染了,聽不懂的也認真的投入了這場激情昂揚的講解中,全當是聽天書呢。後面幾個以蘭成龍爲主的無藥可救的人也投入這場講解中,他們可沒耐心聽講什麼天書,他們是被高老師聲色並茂的氣勢感染了,定睛地注視著老師的頭套是否會因爲激烈的講題會掉下來。全教室大致只有冷凝一個人的思維馳騁到外面去了。
冷凝的心不在焉可能被老師看見了,高老師突然叫道:“冷凝。”
冷凝望著窗外思維正在漫遊世界,沒聽到老師叫她。教室裡七十多個人將層次不齊的目光投到了我這邊,看不出意味。我慌忙推了一下冷凝,她漫不經心地回過頭迷惑的看著我問:“怎麼啦?”
我低垂著頭小心翼翼的說道:“老師叫你呢。”深恐數學老師將注意力轉移到我身上。
冷凝不急不躁地站起來,周圍不知意味的目光濃縮成狹義的不滿和不屑。數學老師看著冷凝心不在焉的反應,臉色鐵青。我想如果是我的話,早被老師趕出教室了。可惜是冷凝,文科全年級數一數二的學生,這樣的學生老師是不會輕易發脾氣的,倘若向這樣的學生髮脾氣那豈不是關起門來扇自己的耳光嗎。
“冷凝你這幾天怎麼了?是家裡有事嗎?”明明是發飆的臉色,卻能抑制住內心的怒火,且語氣還能和藹不簡單,不愧是老師,這就是好學生無償享有的權利。足見鼟隆一中以學習論人才的局勢有多嚴重,學習好和學習差完全是兩個階層的人。
“沒事。”
“如果家裡有什麼事就請個假吧。看你最近上課老是心不在焉,是不是有什麼事,有事的話可以和老師溝通溝通。明年這個時候就是你們填志願了,時間很緊迫。我們實際上課的時間不多了,現在不注意聽講,到了複習時就趕不上了。”
不得不承認當今教育的勢力,成績決定一切,能考出成績你就是爺,考不出成績即便你是三十六行行通,你還是鱉。只要與當今考試無關的,再能的人在學生行業也不會被認可的。冷凝被老師刨根問底的關心,就是因爲她把握住了中學時代的形式,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冷凝精通的可不少,象棋下得超棒,還寫得一手矯健的毛筆字。
“嗯,知道了。”
數學老師下了講臺走到冷凝桌子前拿起她的卷子,前後兩面看了一遍,微微地點著頭將卷子放在桌子走上講臺。“我這裡有道題你聽一下,怎麼做。已知各頂點都在一個球面上的正四棱錐,高爲4,體積爲16,則這個球的表面積是多少?”
冷凝拿著筆在草紙上寫著,我也拿起了筆裝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在草紙上畫著,免得讓老師看出什麼無知的破綻。一般這種情況下,學生們會還是不會都會僞裝出一副可信的樣子的在紙上亂畫一通,這樣一來,會不會至少也動用了腦細胞。
“表面積爲24。”
我思維還沒運轉起來,冷凝的答案已經出來了。
數學老師問道:“其他人有沒有算出來的?”
教室裡安靜的讓人昏厥,這種情況下只有好學生在呼吸,差生一般這種情況都是屏住呼吸的,深怕呼吸太粗劣會引起老師的注意,然後被叫起來回答問題。都說老師叫誰是看的起誰,叫了別人,沒叫自己心裡會覺得委屈,但是一旦被叫到了沒回答上來問題又會埋怨老師,其實大家都不願意被老師看得起。做學生可真難,即希望被老師看得起,又擔心被老師提問,學生就是一項矛盾的職業。
半分鐘後律彥林舉起了手“我算的面積也是24。”
數學老師微笑著點頭道:“邵甜甜你呢?”
邵同學託著下巴半沉思狀地說道:“我做的34。”
“晏立呢?”
“還沒算出。”
數學老師在過道里轉了一圈回到講桌前“表面積爲24,冷凝和律彥林做的結果是正確的。冷凝你坐下,以後上課要注意聽講。”
“是。”
數學老師看著冷凝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注視我這邊的目光被冷凝的表面積遮擋回去了,冷凝臉色波瀾不驚,看不出任何被動的痕跡。事實證明好學生是不分場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