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的目光尋聲看去，是風神手中的書冊從牀上掉了下來。
“你方纔說了什麼？”
風尤往面上仍未起一絲波瀾，然而眼神中的驚濤駭浪生生撞進了月老的目光中。
原來風神也會有這樣一天啊！
早有預感的月老見他這副模樣，也不再拿喬，竹筒倒豆子一般將自己聽到的消息都說了出來。
“我是前兩日聽麻寶說的，整個神界早在前幾日水神夫婦回神界拉了老君兒和華佗仙伯下人界的時候就在猜是什麼回事。”
“不過老君和華佗二位一向也不是嘴嚴的神仙，大家便想著等水神夫婦走了，去問一下聽個八卦。”
“誰知這一次卻沒有如大家夥兒的意，老君兒和華佗就跟鋸了嘴的葫蘆一樣，嘴嚴實得很，半點兒消息也沒聽到。”
“神界一干好事的神仙都在猜想是不是水神的長子養不大了，出了什麼問題……”
“我也是聽了麻寶的話才知道的，一開始我還不信，後來又想到上次和你見著魔族那兩口子時他們二人說的話，便知道這事是真的了……”
月老說到這裡，擡眼去瞅風尤往的臉色，好嘛！這下徹底繃不住了！
“我考慮了兩天，見風凌殿那些個來回話請示的仙伯都不與你說，便想著你應該不知道這事兒……”
“唰——”一陣破空聲傳來。
月老的話還沒說完，目光之所及處哪裡還有風尤往的身影。
他看著洞開的木門，提起茶壺仰頭對嘴喝了幾口，搖頭晃腦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這邊風尤往不知去了哪裡，另一邊人界公寓裡，孟婉秋正端著一碗清可見底卻泛著紅光的水，正要給孟了了喂下。
句芒幫著扶起孟了了，讓她靠坐在自己身前的位置上。
泉客在一旁絞著小手，擔憂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目光長時間停留在孟了了臉上。
白描也抱著常念守在門邊，“真的不等孟了了醒了再問問她的想法嗎？”
他本不想開口的，但是想到風尤往怎麼說都算他的好友，實在不忍事情如此發展下去。
句芒聞言擡眼看了看孟婉秋，抿了抿嘴，最後也沒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
她其實也是不贊成這樣做的，如果這不是小了了自己的意願，她怎麼都覺得心中有愧。
孟婉秋聞言卻是沒有半分心軟，一手端碗，一手捏開孟了了的嘴。
“如果她真的要怨，那就怨我這個當姐姐的吧！”
說著，她義無反顧地端著碗湊到孟了了的嘴邊，眼看著就要給她灌下去了，卻又在這兒頓了頓。
孟婉秋猶豫了……
自那天了了精神尚可，朝著要出去走走，被自己攔下了，與其他人說了兩句話後，突然就沒了聲音。
當時孟婉秋嚇壞了，連忙放下小崽撲過去就去試她的鼻息。
現在想來，當時的她滿腦袋嗡嗡作響，完全失去了理智。
了了雖說還沒真的成神仙，但也算不上是個凡人了，哪裡是看鼻息來確定生死的呢？
不過當時的孟婉秋可沒想到這麼多，當她的指尖湊到孟了了鼻下時，沒有感覺到任何空氣的流動。
孟婉秋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壞了！完了！沒救了！
她看也不看房中的其他人，直接奔下了樓，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去找水神。
往死裡她再霸道，再強勢，真遇上事兒了，第一個想要依靠的人還是自己的丈夫。
水神正在公寓後院竹林裡挖筍，突然聽到自家媳婦淒厲的叫喊聲，嚇得當時就握不住鋤頭了。
他的媳婦兒上一次這樣大叫，還是十年前被雨師擄去折磨時的事情了。
時隔多年，再聽到她這樣的喊叫聲，水神仍然好一陣心驚膽戰。
“怎、怎麼了？！媳婦兒！我在這兒！”
孟婉秋正心急如焚地在整棟公寓裡如同沒頭蒼蠅一般亂轉。
聽到水神的聲音從後院傳來，她提起裙子就跑了出去，“夫君！夫君！”
水神聽到她的聲音越來越近，朝著聲音傳來處跑了過去。
“媳婦兒我在這兒，別慌！”
孟婉秋一個踉蹌，被水神接了個滿懷，他看著自家媳婦兒滿臉的淚痕心疼不已。
“這是怎麼了？怎麼哭得如此傷心？”
孟婉秋窩在他懷裡，感覺身體又充滿了力量。
她擡頭看向水神，一雙美目噙滿了淚水，“了了……了了她……她沒氣兒了！”
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話音剛落，淚水也跟著流了下來。
“什麼？！”
水神聞言心中一驚，他也知道孟了了的身體不太好，卻也沒有想過會那麼突然的……
這時佘老闆扶著句芒走進了大門，看他們夫妻倆抱做一團，孟婉秋還哭成了淚人兒，打趣道：“怎麼還在這兒演上了呢？”
她與孟婉秋一向要好，開玩笑什麼的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卻不想這次的玩笑真的一點兒也不好笑。
孟婉秋扭頭看向她，心中又是一陣鋪天蓋地的悲傷襲來，“嗚嗚嗚……了了她沒了……”
句芒聞言滿臉錯愕，什麼叫“沒了”？
魔族對於“死亡”的說法，並不像人族一樣，還有些雜七雜八的隱晦典故什麼的。
她剛開始聽，一時間沒明白“沒了”是什麼意思。
然後看著孟婉秋目中的悲傷濃烈得幾乎要將她淹沒，她頓時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
“你的意思是……小了了她……”
她實在說不出那個“死”字，怎麼就那麼突然的，就別說準備了，她根本沒有想過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孟婉秋歪頭又哭倒在了水神懷裡，“嗚嗚嗚……我可憐的妹妹啊……一天福也沒享……都怪我！都怪我！”
她一邊哭一邊不住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想要借身體上的痛楚減輕心裡的悲傷。
水神抱著孟婉秋的手臂連忙收緊了，將她緊緊地摟在自己懷中。
“小秋兒乖，你別哭了……你哭得我也想哭了……”
句芒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口中念念叨叨著“我不信！我不信！”，直接衝進了屋子，往孟了了所在的四樓跑去。
還沒進門，便聽到了房中傳出的抽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