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鳳留書,自然不會被目不識丁的山賊嘍羅發(fā)現(xiàn)。山賊嘍羅沒發(fā)現(xiàn),廖化自然也就看不到書信。於是乎,這信和留和不留也就沒什麼兩樣了。整個下山的過程不可謂不久,但兩人之間話並不是很多,大約是在默默思考吧。確實,廖化要思量後路,關鳳正雜七雜八地想著心事呢。
把二人送下山之後,嘍羅們一發(fā)上山去了,只剩下廖化、關鳳二人,寂寂然奔北而去。由於有心事,所以廖化一路上都沒怎麼開口。關鳳一開始也是滿腹心事,但太繁雜,索性也就不想了。
現(xiàn)在距離天亮還有些時間,屬於黎明之前。是最黑暗的時候,也是人最困的時候。廖化一路無語,關鳳也挑不開話頭。越寂寞也就越困,不知不覺,她竟然在馬背上睡著了。
儘管現(xiàn)下已經(jīng)是春末,但早晨的天氣還是寒氣襲人。想心事的廖化沒有發(fā)現(xiàn)身旁之人已經(jīng)睡著,還是照舊安詳?shù)鼗斡浦斑M。天色尚黑,路況不明,馬匹只是代步而已,並不能當什麼加速類的交通工具用。
“ha qiu!”這不是有人在說英文,而是關美女打了個噴嚏。瞌睡狀態(tài)不知道進行了多久,她已經(jīng)被凍醒了。
聽到噴嚏聲,廖化似乎嚇了一跳,然後才警覺到身旁有人。他看了看伏在馬背上的關鳳,然後皺了皺眉頭,道:“怎麼,不舒服?是不是著涼了?”剛纔還好好的,不會這會兒功夫就病了吧。荒山野嶺的,上哪裡找大夫阿。在山寨的話還能熬點草藥水,現(xiàn)在草藥水也沒有啊。
“嗯……沒事……”關鳳搖了搖沉重的腦子,勉強坐立在了馬背上。人在睡覺中身體散熱快,此時一坐直,冷風一吹,她不由得條件反射狀抱緊了胳膊。縱使如此,她還是冷得直打哆嗦。
廖化看到了她受凍的慘狀,然後在馬背上摘下了包袱,邊打開邊道:“誰讓你出門不拿行李!”說話間,他已經(jīng)從包袱裡拿出了一件衣服,遞了過去,“諾,我的衣服,前些天剛洗的,別嫌棄阿!”
嫌棄?恐怕談不上了。此刻關鳳想都沒有想,抓過衣服就披到了身上,然後上半身幾乎縮成一團,再次伏到了馬背上。她甚至連個謝字都沒提,取暖纔是主要的。
“喂,丫頭,你沒事吧!”儘管廖化看不見她的臉龐,但那縮成一團的樣子也讓人抑鬱非常。很冷嗎?不見得吧!
“嗯……”關鳳已經(jīng)開始懶得說話了,她頭腦有些模糊。
看到情形不對,廖化也顧不得許多。他急忙扯過關鳳的馬繮繩,然後自己也飛身下馬,將兩匹馬牢牢帶住。坐騎驟然停下,這令關鳳好不習慣。一個慣性,順著馬背就往前滑。好在慣性不是很大,廖化牢牢接住了她。
“丫頭,你發(fā)燒了!”接住關鳳之後,廖化抽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額頭,觸手處滾燙??磥硎遣×?。
“廖化……我頭好暈阿!”關鳳的腦袋有些迷糊,約略知道自己從馬上掉下來了,因此有些不好意思。
“你病了!”廖化說著,將兩匹馬的繮繩拴在了一起,然後抱著關鳳跨上了黃鬃馬,安慰道,“這條路我走過,前方不遠處有個村莊??祚R過去要不了多久,不過有些顛簸,你忍著點??!”這條路他的確走過不假,但要說前方不遠處有個村莊,恐怕那就是美好的願望了?,F(xiàn)在天剛矇矇亮,他連自己在哪裡都不知道,又怎麼知道前方有沒有村莊呢?
黃鬃馬本來就不是什麼負重型的馬匹,載上兩個人,速度登時就下降了很多。但下降歸下降,顛簸還是顛簸。黃鬃馬再好,畢竟不是赤兔一類的良駒,不能夠達到跋山涉水,如履平地的境界。兩匹馬輪換著騎,到了日出時分也才遙遙看見一個村莊。
坦白說,按照廖化他們來的時候那原路返回的話,他們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nèi)看到村莊的。因爲那時巡山路線,即便是有村莊,也大半荒廢了。之所以能趕在日出時分看見村莊,主要還是偏離了路線的緣故。沿山?jīng)]有村莊,那就遠離這八百里秦山。
現(xiàn)在太陽已經(jīng)老高了,這個點兒上,普通農(nóng)家男勞力爲了生計,都去田裡奔忙去了;女子要麼在家織布,要麼也隨夫耕種。因此,他們轉了半個村子也沒見一個人影。越找不到人家,廖化越焦慮。這邊的病情刻不容緩,關鳳的腦門越來越燙手了。真要是燒出個好歹來,別說關公了,那一寨老小也不會放過他的丫!要知道這個年代有病就代表著完蛋,小病一旦轉化成大病,那就意味著不治。除了等死,沒別的辦法。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就在這村莊的中央,廖化看到了一個大宅子。當然,大宅子並不一定是好事,但好就好在這宅子他是藥材商的宅子,而且宅子旁邊它有個醫(yī)館。
爲什麼說是個藥材商的宅子呢?因爲它旁邊掛著一個木牌,上書一個大大的藥字。黑漆大門敞開,門口一幅對聯(lián),上書幾個大字:但祈世間人無病,何愁架上藥生塵。再看藥鋪門面,樸實無華。對聯(lián)是十個字:藥醫(yī)不死病,館治有緣人。橫批∶濟世懷德。由這門面看來,主人家應該是善人。
停下馬匹之後,廖化抱著關鳳進了醫(yī)館。這個時候醫(yī)館裡很清靜,基本沒有什麼看病的人。當然,沒有病人,裡面也就沒有醫(yī)生。廖化喊了四五聲,纔有一位老者應聲而入。
那老者從後堂進來之後,隔著案幾觀察了廖化一陣,然後開口道:“壯士不是本地人吧!”
“我廖化,是趕路的商人。我們兄弟二人自北方往南販馬,這次返家途中,舍弟偶感風寒。聽聞三十里外有家醫(yī)官,故而特地趕來尋醫(yī)治病?!绷位愿艺f關鳳是自己兄弟,主要是男女之防。他堂堂男子漢,懷中抱著一個與自己非親非故的姑娘,解釋是解釋不清楚的。再者說,關鳳身上裹著他的衣服,一時間也看不出男女來。
“伸出手來,我來號號脈!”那醫(yī)者曉得對方是慕名而來,看樣子也知道高燒不退,自然是不敢擔待病情。
待到廖化拽出關鳳的手腕時,那醫(yī)者猶豫了一下??磳Ψ降氖质怯行嫔V?,但手腕處肌膚卻是柔嫩異常。再攤開對方的手掌之後,他理解了。手上有經(jīng)年磨出的老繭,看來是練武之人。這些年正逢亂世,做買賣也不容易啊。這位小兄弟想必是有些武藝,擔心哥哥路上被打劫,所以特地跟隨保護的。儘管面容被衣服遮了一半,但可以看出沒有鬍鬚。這樣說來,應該是一個少年。皮膚未經(jīng)風霜,應該是在外磨礪少,這樣的人途中偶感風寒很正常。
“大夫,病情怎麼樣?”廖化看那醫(yī)生猶豫的神色,心中暗暗捏了一把汗。
那醫(yī)生被廖化語氣一振,豁然醒悟了過來。自己是在看病,不是相面。於是乎也就專心號了一下脈。完畢之後,他嘆了口氣,又讓廖化的心爲之一涼。
“究竟怎麼樣?”醫(yī)生的嘆息嚇得廖化什麼都忘記了。
“問題不大,不過要休息將養(yǎng)幾天!”那醫(yī)生搖了搖頭,道,“這些年戰(zhàn)亂,你兄弟二人流落江湖,也十分不容易吧。老實說,這方圓幾十裡也沒有什麼好的養(yǎng)病地點,你兄弟這病,也不宜顛簸。如若不棄,就在小可家中暫且養(yǎng)病,稍等片刻我自會將藥熬好送去!”
“如此,先謝過先生了!廖某慚愧,還不知道先生高姓大名。救命之恩,我兄弟二人沒齒難忘?!睕]有選擇的餘地,或者說沒有更好的選擇,廖化不準備拒絕。雖說天上不會掉餡兒餅,但真的有一個砸向自己,那還是會接著,多提防一點就是了。
“老夫姓索!生平只好助人,不圖回報。幾世家財,現(xiàn)下?lián)]霍殆盡,唯有在這窮鄉(xiāng)僻壤購置宅院一套,安享晚年。”那老者淺笑一下,然後轉身透過小門,呼喊了管家?guī)茁?。緊接著,櫃檯內(nèi)小門外走過來了一箇中年管家。老者吩咐了幾句之後,那管家領命,從門口繞了過來,然後將廖化引入了廂房。
廂房兩間,倉促間只打掃出了一間。反正二人是兄弟,應該也沒什麼關係。廖化剛將關鳳安置在牀上,那邊湯藥也已經(jīng)熬好送來了。當然,是管家送來的,據(jù)說是小姐親自熬的,不知道什麼意思。那索員外曾說家道中落,可能現(xiàn)下是下人不多,或者是怕下人毛手毛腳吧。淪落到小姐親自熬藥給病人喝,也真是家道中落。
管家放下了藥就出去了,連看都沒來得及多看這病人一眼。湯藥灌下之後,廖化爲關鳳整了整衣襟,又重新蓋上了被子。衣服他不方便脫,也只有這樣了。這邊剛服侍關鳳躺下,那邊敲門聲又響了起來,來人是那位醫(yī)者索援外。
“剛纔管家將藥送了過來,不知令弟可曾服下?”他看到廖化安頓好了一切,然後詢問了一下用藥的情況。
“已經(jīng)服下,眼下正在安睡!”廖化如是回答了。醫(yī)生詢問用藥的情況是常有的事情,只是這麼快就來詢問,還真是罕見。
“不知二位家中可還有父母?”或許老者不是爲了探病情的,因爲他得知病人已經(jīng)服藥安睡之後,就拈鬚笑了起來,然後又問起了廖化家事。
這一下廖化就有點莫名其妙了,這是幹什麼?怎麼看個病還夾帶著查人三代的?因此,他也不曉得該怎麼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