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走的路走了一半左右,下山的廖化遇到了幾個上山的賊兵。賊兵手持火把,看不到太遠的地方,但廖化卻大老遠就看見了他們,只是不知道他們是在往哪裡走。看著距離漸漸接近,他料到是相向而來,於是大聲呼喊了起來:“前面兄弟,有沒有追到二當家!?”
“追到了!”其中一個兄弟聽出了是大當家的聲音,頓時喜出望外,“大當家快快趕去,二當家執意要走,恐怕兄弟們攔不住!”看樣子,這幾個傢伙是上山報信的。
廖化一聽說追到了,馬上跳下了馬,徑直奔下山去。邊走邊道:“你們幾個牽著我的馬,我先下去看看!”
大當家出馬,小兵自然再放心不過了。因此,他們分出了兩個人去牽馬,其餘的人迎向了廖化。這羣人很明白,他們打著火把把廖化簇擁在中間,前前後後爲他照路。這夥山賊都是爬山爬了十幾二十年的老手了,再難走也是健步如飛。沒有用多久,他們就看見前方排火圈的人羣了。
儘管距離遠一點,但廖化看得清楚得很。在約略一百把火把的照耀下,關鳳已經被團團圍了起來。她又無意殺這些士兵,打翻了他們他們又會一骨碌站起來,故而很難纏。爲了尋找父親,就算再難纏她也要走,因此,她不時地大喝幾聲,要這些人閃開。
“二當家何必要急著走呢?”廖化接近人羣的時候對著關鳳的背影吼了一聲。這一聲讓周圍都寂靜了下來。
關鳳聽到了廖化的聲音,首先是僵了一下,然後又緩緩轉過了身子,哀求道:“廖化,你就放我走吧!我知道大家捨不得我,我也捨不得大家,但我更想和父親團聚阿!”這麼多天過去了,山寨也安頓好了。她早就想走,而廖化卻一直不提這件事。縱使是笨蛋也該明白個一二了,更何況精明如斯的她呢。她不知道廖化爲什麼不讓她走,只能歸結爲捨不得。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照道理廖化除了尷尬也沒別的了。不過,我們的老廖近年來鍛鍊了一張超厚的臉皮,目前還真沒有太尷尬的事情。只見他不緊不慢道:“山寨安頓的也差不多了,我這兩天正要提這事呢!”他沒有說放不放行,只是說正要提這件事。他需要探探對方的口風,看看是不是還有緩和的餘地。
“真的!?”關鳳頓時喜出望外,轉身對著前方攔路的小兵吼道,“聽到了沒有,廖當家都同意我走了,還不閃開?”
是這意思嗎?小兵們都很納悶,廖當家沒說要放行阿。據說這丫頭的父親是官,這樣的人物放走了可是一大隱患阿。因此,他們依舊沒有動靜。不閃開,也不說話。
“二當家別這麼著急嘛……”廖化先使了一個拖招,話題還需要慢慢轉移,“天還沒亮,趕路也犯不著這麼個趕法阿!”
“你真的打算陪我一起去?”沒等廖化說完,關鳳就看著遠方笑逐顏開。
“嗯?”看她的眼神一直飄向遠方,廖化暗暗覺得不妙,於是轉身看了看後方。遠處,兩個嘍羅兵正打著火把趕來。一個小兵扛著大刀,還挑著包袱;另一個小兵牽著一匹馬。二人打著火把,正飛速往這邊奔來。
什麼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兩位就是典型的代表。看到了身後這二人之後,廖化的思緒僵硬了一瞬,然後才漸漸活躍過來,對著關鳳道:“其實我準備天亮後就找二當家商量出去的事情,不料你三更半夜就要走。山路崎嶇,我追得好苦啊!”
“你也走了,山寨怎麼辦?”關鳳猶豫了起來,她本沒指望廖化也跟著去的,還以爲那天他只是那麼一說。沒想到這小子居然來真格的了,兩個頭目一走,山寨誰照顧?
“我已經交待好了,暫時就讓他們當農夫、獵人。山寨裡有的是餘糧,這些人又能從事生產,再怎麼說,溫飽也還是能夠解決的。”事已至此,只能走最不情願的一條路了,反正他也交待過後事了。出來混,總是要還的;許下的諾言,遲早也是要兌現的。
“大當家……”這羣嘍羅級別的傢伙當然不明白廖化在幹什麼了,因此他們還希望提醒一下。關鍵時刻,怎能糊塗啊。
“你們什麼都不用說了,我意已決!”廖化知道他們要說什麼,因此他打斷了他們的話,而且拒絕得很乾脆,“大家回山上之後安安心心當一陣子獵人、農夫吧。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儘量別下山打劫。”
嘍羅怎麼會是問這種問題的呢?因此,他們的代表還要再開口:“大當家……”
“兄弟們,什麼都別說了。我也捨不得離開你們啊,但我還會回來的。”廖化眼中擠出了一點點淚花,在這夥把地照耀下顯得格外晶瑩,“二當家一個人上路,不光我不放心,全寨老小也都不放心阿。我們出五關的時候要投奔關公,關公沒有收留。現在我再陪同關大小姐走一趟,順便再去找找關公。如果他肯收留我們,諸位弟兄日後也算有個正身阿!”
其實他只是當著關鳳的面和弟兄們隨便一說而已。這樣說起來言辭鏗鏘,大義凌然,大公無私,順帶還擡高了關公形象,顧全了關鳳的臉面。
當然,這一句話也只是空話而已。如果他們鐵了心要投奔關公的話,當初就一直跟隨關公走了。事實呢?事實是關公北赴黃河渡口,他們馬上南下往這邊奔了。現在這天南海北的還要去投奔,可能嗎?要說企圖,也許有。大約就是能召回自己那三十個弟兄吧,最起碼還能見上一面。
廖化說爲大家生計而去尋找關公,這下子嘍羅們都沒有異議了。畢竟嘛,護送關小姐只是順路而已。此時,他們都還不明白關雲長和關鳳什麼關係,還單純地以爲巧合中的同姓。
牽馬的兄弟走得也不怎麼慢,這邊才談了沒幾句話的功夫,他們就走到了跟前。當然,這麼快的成績主要是路況不是很差的緣故。縱馬不能疾行,牽馬倒是能快走。馬到跟前,廖化接過了行李大刀,也縱身跨上了馬背。當然,大當家上馬,一干山賊也就馬上分列兩旁,讓開了道路。
“弟兄們保重!”廖化朝一干山賊抱了一下拳,然後打馬徐徐走到了關鳳跟前。
“大當家早去早回!”山賊們不曉得什麼大義,只知道誰對他們好。二當家對他們沒有什麼恩惠,他們也就擱置一邊了。即使問好,也只問大當家好。當然,這也可能因爲他們是廖化的兵。
關鳳看到小兵閃開了道路,也就開始按轡徐行。這山路路況她曉得,走不快的。之所以會被追上,也是因爲走不快的原因。現在她只是佩服廖化部下的表達能力,一百多人攔住她說要讓她等大當家過來。等了半天,居然只是爲了讓自己和廖化一起走。
看到二人行走緩慢,而且前方黑乎乎一片,於是,一個小頭目大吼了一聲:“護送大當家下山!”隨著這一聲吼,這些精明的山賊瞬間奔了過去,馬前馬後打著火把照明。山路難走,他們都曉得的。沒有火把照明,這三更半夜還真就不怎麼好走。當然,有人護航,廖化也不會說什麼的。一行人就這麼默默地走了大半程山路。
“鳳丫頭,你就這麼溜出來了?”這會兒功夫閒下來了,心情也漸漸平靜了,廖化纔有心思打量關鳳。藉助火把的光芒看去,只見這丫頭一身勁裝,除了一柄大刀之外,她一無所有,甚至連包袱都沒有。於是乎,廖化不由得有所疑問,“你在路上吃什麼?”這丫頭不會還想一路打劫著走過去吧!
“我有帶錢啊!”關鳳說著從腰間提溜出一個乾癟的錢袋子,然後從裡面摸出了一錠金子,晃悠了一下,道,“少瞧不起本姑娘我!”
“你哪裡來的錢?”在廖化的印象中,關鳳一夥人是個頂個的窮。看見糧食會眼熱的主,更別提會擁有金子了,這個可能性很渺茫。
“要你管!”她爲了自家面子而沒有言明。其實,這錠金子是她巡查庫房的時候偷偷拿出來的,爲的就是溜走的時候方便。明目張膽地整理好行李上馬,嘍羅們肯定不讓走。不聲不響地帶著一錠金子就沒那麼多後顧之憂了。當然,今天造就了這麼大的動靜,純屬意外。
這個問題對方不願意回答,廖化也不想深究。他話鋒轉了一轉,道:“你這麼不聲不響地溜掉,不怕大傢伙擔心?”二當家半夜出去遛馬,不小心遛沒了……這也太不像樣子了。
“我寫了一封信壓在牀頭了。”廖化平常注重統計,因此,筆墨紙硯不缺。進山之後,他更是將統計工作都交給了關鳳,因此,關鳳那裡是有紙筆的。既然有紙筆,留下書信也就不足爲奇了。可惜,這羣山賊個頂個不識字,根本分不清帳目和書信,因此,也就沒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