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淳、杜遠二人半道退回,再加上是打馬飛奔,因此很快就到了縣城。縣城無防備,城門洞開,他們一前一後飛馬進了縣城。廖淳到縣城之後第一件事不是別的,而是奔向城牆,率先登上瞭望臺,杜遠自是緊隨其後。城牆高大,瞭望臺自然更高。登上之後極目北望,果然見煙塵滾滾,似有人馬殺來!
“元儉,好像很多人殺過來了,怎麼辦!”慌神的杜遠對廖淳開始尊敬了起來,他不再直呼其名了!似乎自己的小命正撰在廖淳手裡。
“對方也就千八百人馬,不會這麼多的!”廖淳冷靜地看著煙塵的形勢,道,“這是我們的敗軍奔跑時激起的煙塵!”
“敵人肯定在後面追著……”杜遠回想起了那黑臉大漢的鐵槍,又回想起了那有如青龍閃過一般的快刀,不由得緊張了起來,“怎麼辦……”
“你趕快換上官服,最次也要換上官兵服裝!”廖淳當機立斷道,“讓黃巾裝的弟兄們摘掉黃巾,部分人化妝成百姓,部分人化妝成民兵。有大漢兵服的人都給我上城牆上站著!四周都豎起漢家大旗!”說著,他當先返回宿營地庫房方向,找官服去了!當然,杜遠也跟著去了的,他挑了一件什長輕鎧,穿上去也倍像將軍。
等到這邊一切都安置好了的時候,敗軍也都到了眼前了。按照廖淳計劃,他們準備好了繩子。不待那些敗兵進城,這邊先一窩蜂出去,將這些人綁回了城。當然,綁的時候都先告知一聲,是假裝綁了,待會兒會放了的。
等到劉、關、張三兄弟引千八百人追到城前的時候,只看到了尾聲。他們看到了幾千義兵正押著自己苦苦追趕了近百里的黃巾賊進城。
“大哥,晚了一步,功勞都被別人搶了!”黑臉的張飛大睜圓眼,有些不服。興師動衆追了這麼老遠,一個戰俘也沒抓到。殺了兩個將領,還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功勞簿上也沒法寫!說實在的,換了誰都會鬱悶的。
“命也!”大耳劉備搖了搖頭,“下次對陣之前報完姓名再廝殺!”他也知道第一次出兵的不足了。
“我上去討要幾個俘虜,看他給不給!”張飛不管別的,當下躍馬到了城下,“俺是燕人張翼德也,城上太守是何人,與俺答話!”
“廖將軍……他們讓太守答話……”還沒有關城門,杜遠兩腿還在發抖,“好像叫什麼閹人……張翼德……”
“我們倆的名字你隨便報一個吧……”廖淳看了看自己的官服,無奈地搖了搖頭,希望對方不知道這裡太守是誰,“拖他們一下……”
杜遠聞言,馬上開口道:“我家太守廖……”
“等等!”這邊話還沒說完,廖淳就一把扯動了他的大腿,道,“報個化名,別報真名!”他想起來了,自己這一夥黃巾頭目在朝廷有備案,鬧不準就碰上一個識貨的主!
“噢!”杜遠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我家太守是廖化廖元儉,現正在衙門辦事,稍後便到……”報完名字,杜遠有後怕地將頭縮到了城牆以內。他算是見到張飛的真面目了,豹頭環眼,面目猙獰。別說與此人對陣了,就算看上一眼,也能嚇得他不敢出招阿!這邊縮下去頭,那邊就該商量應對之策了。
其實廖淳也很鬱悶,他只是讓杜遠報個化名,沒想到這丫居然直直地報了個廖化。他要是讓杜遠報隨便編一個的話,說不準他就報廖編了!
這邊答話完畢,那邊劉備、關羽也都到了城前,和張飛並肩站成一排,三個人都直勾勾地看著城牆。答話人腦袋縮了回去,他們以爲是回去報信去了。能活捉幾個俘虜,到時候向太守報功的時候也好報一些阿!
片刻之後,商量完畢的廖淳站了起來,在城牆上露出了腦袋,道:“某家就是鄙縣太守廖化廖元儉,不知道三位壯士找我有何貴幹?”
“某乃劉備劉玄德!”劉備見了太守,自然要先介紹自己的人馬了,他又指了指左右,道,“這二位便是舍弟,關羽關雲長、張飛張翼德。今日有黃巾賊引兵五萬犯我涿縣,太守命我兄弟三人擊退賊兵。我二位賢弟先後斬殺賊將兩員,追黃巾賊殘兵至此……”
“賊兵已被我拿下,不日即將梟首,將戰報送往朝廷!到時候我會署上三位英雄大名的!”廖淳知道對方來的目的了。在他們看來,那股黃巾兵似乎是獵物一般。自己追了半天,自然也要有所獲,這次過來是來討要獵物的。
“這……”劉備無言了,顯然對方不打算將這個功勞送出,所以拿空話搪塞自己。不過說來也是,誰會把到手的功名送與外人呢?能當一方知縣,必然朝中有人。如果再有了功績,日後就可以算是平步青雲了!反倒是自己,拿了這點微功也封不上什麼大官。權衡再三,他還是選擇離開。
“壯士殺敵有功,何不來我縣中一坐?我爲壯士擺上酒席慶賀慶賀,如何?”他們想走,廖淳自然不會白白放走。這幾位可都是極度危險的人物,今天不除掉,日後自己再碰上,可就沒這麼幸運了。他已經吩咐了杜遠,城內佈置了絆馬索、撓鉤套繩,漁網鐵鏈!可以說是天羅地網。只要他們敢進城,少不了亂刃分屍!
劉備聞言驚愕了一下,然後透過洞開的城門,看了看縣城內熙熙攘攘的人流,又看了看街道上來回巡邏的士兵,然後搖了搖頭:“我們還要趕著回去,不敢叨擾!”說著,他打馬轉身就走了。
“大哥,爲什麼不進去坐坐!”張飛是那種見酒就走不動的人,此時的確是想喝上二兩了。因此,他快馬追上了劉備。
“酒無好酒,宴無好宴!”劉備察覺了縣城的異樣,知道進去之後對自己不利,因此解釋道,“這縣城有帶甲士兵四五千人,還招募了那麼多義兵。一個小縣養那麼多兵,顯然有古怪。大街上百姓人來人往,卻不見人出城,更是沒有買賣商賈。只是一干百姓往來走動,有點不正常。城門大開,那太守卻只在城牆上和我們答話,這更不正常。他若有心邀請你我吃酒,必然整裝出城迎接!站在城牆上分明是懼怕我等,邀請吃酒恐怕也是圖謀加害!”
“我找他算賬去!”張飛急性子,一聽說有人下套,馬上火急火燎地要回去找他算賬。
“三弟且慢!”關羽單刀一擺,止住了張飛,道,“那縣令不是等閒之輩,手下兵多,我們去了之後恐怕要吃虧。”
“他爲什麼要加害我等!”張飛憤憤然有些不解。
“他抓了黃巾賊一萬多人,但是沒有抓到頭目,不好請功啊!”劉備空嘆了一口氣,道,“和我們處境一樣,我們是殺了頭目不知道姓名,也不好請功!”
“他沒抓到頭目,關我們鳥事?”張飛還是有些不明白,“他憑什麼加害我等!”
“拿我們當黃巾頭目!”關羽道出了心中所慮。
“害民賊!別落在我手裡!”張飛憤憤然叫罵著,“落到我手裡之後我要讓你知道張三爺不是好惹的主……”
這邊三兄弟帶著人馬奔回去了,那邊城下負責指揮伏兵的杜遠也鬆了一口氣。說實在的,只要那張飛拿眼睛瞪瞪他,他就得僵化半天。如果對方真進城,恐怕他還真下不了命令。
劉備三兄弟都走遠了,廖淳也唉聲嘆氣地下了城牆。這一關算是過去了,之後的路該怎麼走呢?渠帥已經死了,找大賢良師顯然是更加困難了。即便是找到了大賢良師,自己這一票人馬又交給誰呢?大賢良師正在攻城掠地,這票人馬過去,或許只是肉盾!眼下有幾萬人,這些人可都仰仗著自己而活啊。原路返回,遣散故里?這條路恐怕是行不通的,但是正是這條行不通的路,成了他們最主要的依靠。
“元儉,我們還是先撤吧!”看到了廖淳下樓,杜遠撲通撲通跳的心漸漸平復了,不過後怕是依舊的。
“撤回哪裡?”廖淳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哪裡都行啊!這裡太危險了!”那三兄弟是走了,誰知道什麼時候還會再殺過來?和他們做鄰居,他一刻都不安心。其實不放心的不止他一個,廖淳也同樣不放心。
“他們這次回去了,晚上可能就知道沒有廖化這個人!”廖淳也是心事重重,“看他們就千八百人,估計也沒膽量來打縣城。朝廷官員變化很快,有些縣城太守一年要換上十幾次,他們還不能料到我是不是新來的太守,短時間內我們還是安全的!急著走反而容易被追襲,野外戰鬥的話,可就由不得我們了!”
“哎!”從不出主意的杜遠此刻也愁腸百結,“總渠帥死了,兩方人馬由程渠帥一個人領著。現在程渠帥也死了,兩方人馬也死了近一方,剩下這一方人馬,我們帶到哪裡去阿?難不成要困死在這高陽縣?”
“會有辦法的!”廖淳也只有這麼安慰自己,“天無絕人之路……”
這一夜,有很多人難以入眠。劉備兄弟因爲沒有辦法寫功勞簿,蕩寇大功已經化爲了掃除流民一類的小功。掃除流民,還不如剿匪功勞大!追殺了一天,一切勞動白費了。
廖淳難以入眠,是因爲他肩上擔子太重!五萬人何去何從全靠他一句話了。一路走錯走到現在,不能再錯了!然而,正確的路又在哪裡呢?
與廖化差不多難以入眠的,是杜遠。他此刻也在想著生計問題,不過是自己的生計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