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小說

第81章

“謝”字被他刻意往重裡咬了幾分, 柔軟的女體就在他懷中,無意“嚶嚀”一聲,好似受到驚嚇的小獸胡亂推搡著,成去非鉗緊了她, 隔著褻衣,握住那尚不能盈掌的豐腴——遠比這具身子來得更爲柔軟可感, 少女乾淨的味道瞬間淹沒了他整個人。

俯首便可見她纖長的脖頸, 他脣角依舊壓著遲遲不肯泄出的一聲喘息,眼前這朵花, 大可折去做案頭清供, 又恨不能此刻便打破毀滅, 好似只有撕碎了蝴蝶的翅膀,才知道它美在何處。

他如此輕薄, 緊繃的脣線落下幽深一句:

“日後,我來做姑娘一個人的衣冠禽獸可好?”

冷冷啞啞的聲音卻似滾燙的熔巖,灼得人心惶惶,他低眉一垂眼間, 仍是在那神壇之上,自有孤家寡人的輕盈。

琬寧衣衫早亂, 面上的紅霞徹底往四下蔓延,她到底是十幾歲的姑娘家, 又羞又驚,忽被他這麼囚在懷中,大行無禮之事, 多少有些恍惚,粉脣微微翕動,正不知該如何反抗,身上重力忽驟然消失,再擡首間,成去非已抽身而立。

朝服未除,他依然是烏衣巷方儼峻整,嶷然自守的大公子。

王朗的文稿被他重新置於懷間。

一念清淨,烈焰成池。

而琬寧兩隻手還在顫個不停,慌亂地攏著衣裳,整個身子仍是痠軟空乏的,好似方纔那一幕只爲夢境。

她哪裡能應付得來烏衣巷大公子。

深情不過自賦,愛慾流過,六根流過,她自然不會知道,成家大公子不僅是那知萬重非的人,亦是既已鑄定之人,安能輕易打動?

知一重非,進一重境,亦有生金,一鑄而定。

於她,只有自事其心一條路可走而已。

“安置吧。”他淡淡說完這句,當真斂衣而去,徒留琬寧仍在懵懂混沌中,不能細想方纔之事。

夜雨秋涼,成去非指尖仍殘留一抹溫熱,卻抵不過這沓書稿來得沉重。

橘園的燈火長明,秋雨就這樣淅瀝了一夜。

又過幾日,趙器已查清宅子來歷,趕著回府裡稟事,剛翻身下馬,就見門口福伯迎下來,同那不知何時到的步蘭石噓寒問暖一陣。

來的早不如趕得巧,趙器早對成去非的那番話心領神會,此刻便疾步上前,笑著見了禮:

“步大人。”

步芳回首見是他,忙也回禮道:“下官來是因河堤一事竣工,特來回奏尚書令大人。”說罷面上竟微微有些不自在。

河堤竣工,合該先奏都水監,他這是越級上報,犯不著直接往府裡跑,步蘭石到底是老實人,趙器大略猜出他心思,遂無聲一笑:

“大人想必是公務勞心,一時記錯了日子,今日不在假中,大公子天不亮便去了尚書檯。”

說著瞟了一眼他手中所持之物,故意道:“大人不如把要呈的事宜,先讓小人帶著,待大公子回府,小人即刻便給送過去,也省得大人空跑一趟。”

見步蘭石面露猶疑,舉棋不定,知道他這是想來探口風呢,不再逗趣這老實人,便笑著往裡引:

“小人有些不當講的話,正想同大人說呢,還請進來說話。”

步芳不明就裡,有些詫異,提步跟著趙器進來了。

兩人沿著水榭緩行,趙器也不跟他拐彎抹角:“小人聽聞大人看中了府上的一個姑娘?”

步芳聞言暗驚,不知這趙器如何知道的,轉念一想,他是大公子身邊人,知道這些似乎也不足爲奇,面上一紅,算是承認了。

“恕小人直言,當日見大人看那賀姑娘身影出神,倒也不難猜出幾分,”說到此,那胡人少女的面龐忽再次襲上心頭,趙器便頓了片刻,才繼續:

“這種事本輪不到小人說什麼,小人也自知愛慕佳人是人之常情,不過,有一點,小人卻以爲該提醒大人,大人是尚書令一手提攜的,小人從未拿大人當外客看,所以實在忍不住,欲言一二,還望大人不要往心裡去。”

他有意道如許廢話一堆,自然讓步芳又是惶恐又是感激,訥訥瞧著他:

“下官自當洗耳恭聽,不知有何賜教?”

趙器面色多了幾分整肅,先問道:“敢問大人意中人可是府上那位賀姑娘?就是當日橋頭所見?”

步芳一想到那清麗纖秀的女孩子,心底又涌出一絲柔情來,原來那女子姓賀,步芳罔顧遐思,半日纔回神,尷尬頷首。

“那,大人可知那位賀姑娘是何人?”

這下把步芳問住,目光中滿是徵詢之色,心底隱約覺得不好,吞吐道:“難道,不是貴府?”

趙器徐徐搖首,一聲長嘆:

“人確實是成府的人,只不過,這位賀姑娘是隨公主一起來的,”趙器有意停了停,果然,步芳臉色一變,不過似乎仍未聽出門道。

“賀姑娘曾在宮中爲公主伴讀,公主下嫁烏衣巷,尊當今太后旨意,姑娘便跟著一道來了成府,這麼跟大人說吧,這賀姑娘,不僅是公主的人,更是大公子私人,大人可明白小人的意思了?”

一席話說得步芳面上煞白,腦中嗡嗡直響,再回想當日情形,自己心潮澎湃,一時不曾留意到大公子是何心情,只把他那話當真,以爲真要問問姑娘的意思才行,如今看來,真是大謬也!

“這……下官絕無冒犯大公子之意!下官竟……竟……”步芳已然滿臉羞愧,話也不成句,趙器看在眼中,不由生出幾分感同身受的惻隱之情,遂好聲安慰道:

“不知者不爲過,大公子絕不會怪罪於你,其實,大公子對這種事素來寡淡,並不以爲意,不過既牽扯公主,小人深以爲不可,遂擅自行事,今日說出來,大人海涵。”

步芳即便心中再失落不捨,此刻也顧不上那些了,只呵腰對趙器打了個揖,連連道:“多謝提點,否則,芳險釀禍事。”

趙器忙扶他一把:“大人言重了,大人倒也無需惆悵,世間好女子多的是,再另尋佳人便是。”

步芳神思恍恍,他這幾句只最後一句入了心,腦中徒剩“佳人難再得”的遺憾與酸楚,好不易定了定心神,把懷中公文遞與趙器:

“有勞了,芳,芳先告辭。”

說著便匆匆折身而出,趙器在身後遙遙看著,過那門檻時,步蘭石險些被絆倒,踉蹌了幾步,幸得邊上小廝眼疾手快相幫一把。

趙器兀自輕輕嘆息一陣,擡腳去了。

直到成去非自尚書檯回來,他把宅子的事情回稟清楚後,又把今日步蘭石一事說了,見成去非並無多少反應,只吩咐了句:“把此事交與杳娘去辦吧,儘快促成最好。”

真正讓成去非頭疼的還是這官場的“送故”“迎新”之風。

竟不覺間已達到“相望道路”的程度。

有此,便巧詐由生,傷農害政。

積習既已成慣例,是難以扭轉的。京都有世家子弟,並不以入中央朝廷致仕爲意,反倒以家貧爲由,請求出爲地方官員,箇中玄機盡在於此了,難怪前幾日韋家子弟韋述,求試宛陵令,十分懇切。

王朗有心,文稿裡除了頗成系統的著述,亦有斷章小札。其中有一條便是記述官員調任頻繁之事,照朝廷規章制度,地方官員應六年更換一次,可實際卻是:縣級地方主官一度任期只有一年,更有甚者,一年換了幾任,不過是爲了謀取更多的“迎送之費”而已。

而那些封疆大吏,譬如荊州許侃,任期又遠超六年,長期霸佔著膏腴之地的都督刺史們,把持著一方財政軍政,中樞微弱,錢物兩缺。而吏治大將軍把持經年,更添混亂。如今西北邊防日益嚴峻,成去非挑了挑燭火,把那周將軍的來信又重讀一遍,緩緩提筆蘸墨,思忖良久,方落下筆。

一連幾日,除卻上朝,成去非其他時候不再會客,只潛心研讀王朗贈與的這一卷書,直到這一日,虞歸塵來訪,才知道王朗已去了三五天。

果然沒人來報喪,王氏一族扶柩北上,建康從此不會再有王氏族人。兩人低語交談著,才士凋零,哀起於心。夜深,外頭忽下起了雨,風吹得急,帷帳四起,案幾上燈花簌簌而落,兩人的聲音被風雨聲淹沒,便雙雙起身,立在屋檐下看那雨簾幕天席地掛下來。

“我本想送些財物,念及太夫人,只能作罷。”虞歸塵伸手去接雨水,水珠濺開猶如摔裂的水晶,“但願雨水皆化酒,常伴故人……”

他面上帶著悵惘的笑,繼續喃喃著:“終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歸,可不哀邪!人謂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與之然,可不謂大哀乎?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其我獨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

成去非聽出是《齊物論》,眼下確是貼合王朗。虞靜齋心底哀傷,虛空不可言明,眸中自迷茫黯淡,成去非知他愁緒難平,垂著眼簾低聲道:

“莊生有時難免太過莫測,談天地,言生死,有些道理縱然你我明白,卻依舊逃不過,倒不如忘掉。”

他亦只能言及此,死人的事,他看得太多,他也勢必清楚的是,王朗的死,僅僅是個開始罷了。

“而今,並不是哀矜故人的時候,”成去非腦中浮現王朗當日所言,自然想起鐘山一事前,他只向虞靜齋說了一句“與我舉事,可否?”,虞靜齋連話都沒有,便默然頷首,點到爲止的試探,兩人皆心領神會,後來,當真是默契十足,其利斷金。

但王朗的話,如今無形之中亙在兩人之間,成去非心底微動,話鋒已轉:“眼下,整個官場以理事爲俗吏,奉法爲苛刻,盡禮爲諂諛,放蕩爲達士,驕蹇爲簡雅,王職不恤,法物墜喪。靜齋如何看?”

虞歸塵略略擡眸看向他,語調十分平穩:“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王公明不在廟堂,仍心繫天下,而你當年的策論,世伯曾言需大賢之士方能行,不過委婉否決,可如今,大將軍業已伏誅,成伯淵還在等什麼呢?”

靜齋自是肺腑之言,他不過想讓成去非知道,無論他成伯淵做何打算,他都是他的同袍,豈曰無衣?

成去非聞言低垂眼眸,隨意朝室內走去,來到那具古琴前,信手而彈,三兩句下來,竟是虞歸塵前些日所作新曲《山河賦》,他只彈過一遍,成去非竟記得分毫不差。

“我許久未曾聽到如此合心意的曲子了,那日聽你高奏,精彩得很。”成去非眼眸中再次露出難得的笑來,“不知怎的就想起當年你我在西北的舊事,懷念得很,好像你我還是十幾歲的少年人。”

虞歸塵聽他說的瑣碎,心中有些怔然,他不似平日裡的沉默罕言,說起這些舊事來竟是十分歡悅的神情,兩人就此打開話匣子,回想著西北那段日子,就像發生在清晰的昨日。

十七歲那年,成去非在叔父徵西將軍麾下做長史,虞歸塵亦在同年短暫出仕,也去了西北。兩人少不了碰面,萬里黃沙,屍骨遍野,月色則昏暗不清,流霜夾纏在悽烈如長鞭的狂風裡,颳得帳幔嘩嘩作響,殺伐不止,有驍勇的敵將和接連悲鳴著倒下的戰士。颯颯風鳴與寥落的畫角鼓聲一併傳來,到處都是濃稠的血腥,成去非身受重創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虞歸塵同他並肩作戰,幾乎爲之送命,整個烏衣巷都爲兩個少年人擔憂,兩人卻從未像此刻般盡興,直到回了建康,虞歸塵辭官去漫遊,而成去非依舊身處廟堂。

而如今,兩人終又同處宦海,沉浮與共。一盞燈火如豆,如同少年時,他們曾住在簡陋的客棧裡,秋意也是如此肅殺,風從窗子擠進來,吹的窗紙嘩嘩作響,兩人飲大碗酒,藉著燭光,漫無邊際地交談。

今夕則年華倒轉,只是前路依舊莫測,一曲再次撥弄到尾音,外頭忽來人傳報:

“稟大公子,溫家來人報喪!太尉去了!”

琴聲戛然而止,成去非明白,這一曲註定是奏不完了。

第129章第210章第224章第251章第240章第216章第249章第215章第248章第41章第27章第221章第38章第267章第272章第241章第209章第238章第240章第187章第3章第31章第205章第116章第119章第217章第136章第150章第157章第179章第107章第73章第141章第50章第80章第254章第154章第103章第194章第171章第253章第236章第156章第34章第211章第253章第165章第183章第221章第197章第125章第235章第77章第223章第244章第50章第76章第263章第202章第84章第83章第216章第111章第235章第205章第130章第2章第240章第270章第58章第167章第14章第149章第78章第118章第252章第147章第11章第210章第205章第234章第247章第201章第171章第171章第247章第217章第185章第83章第226章第29章第126章第166章第95章第99章第254章第228章第68章
第129章第210章第224章第251章第240章第216章第249章第215章第248章第41章第27章第221章第38章第267章第272章第241章第209章第238章第240章第187章第3章第31章第205章第116章第119章第217章第136章第150章第157章第179章第107章第73章第141章第50章第80章第254章第154章第103章第194章第171章第253章第236章第156章第34章第211章第253章第165章第183章第221章第197章第125章第235章第77章第223章第244章第50章第76章第263章第202章第84章第83章第216章第111章第235章第205章第130章第2章第240章第270章第58章第167章第14章第149章第78章第118章第252章第147章第11章第210章第205章第234章第247章第201章第171章第171章第247章第217章第185章第83章第226章第29章第126章第166章第95章第99章第254章第228章第68章
主站蜘蛛池模板: 永州市| 房产| 化州市| 澄江县| 曲松县| 东莞市| 当涂县| 台东县| 普兰店市| 房山区| 东台市| 盈江县| 原平市| 包头市| 依兰县| 林口县| 东丽区| 芦溪县| 禄劝| 嘉义县| 罗江县| 乌兰察布市| 宁南县| 清丰县| 平定县| 开阳县| 福清市| 城固县| 舒兰市| 宜丰县| 隆安县| 阿勒泰市| 龙川县| 广东省| 香河县| 尉氏县| 和平县| 奎屯市| 阿拉尔市| 临澧县| 西和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