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不愚道:“少說廢話。你要殺我的胡玉兄弟,老子怎不來殺你?”言畢,左手向後一拂,一股大力登將身後十幾名宋兵推出七八丈外,然後一記直拳擊向鄧傑超。
鄧傑超哪敢還招,身形一晃,從右逃出。皮不愚大叫道:“狗賊出掌來接!”鄧傑超突感身後那股熱浪又已推至,所矢範(fàn)圍甚廣,此刻無論逃向何處,皆難開脫掌力之勢。只好畢盡功力回掌去接,一聲悶響,鄧傑超被震得翻滾數(shù)丈,一口鮮血噴出。
皮不愚也被回震得胸口發(fā)悶,退後三步,不過這胸悶之感須臾便消,笑道:“這廝果有兩下子,竟能接我兩掌,是條好漢。”鄧傑超滾進(jìn)人羣,哪還再敢呆此,諸切早拋腦後,保命爲(wèi)要緊,爬起身來,鑽入人窩外逃。
皮不愚縱身於空。大聲道:“今日老子勝之不武,饒兒一命,等你功力恢復(fù)後,再來找我。”言罷,身形已落,隨後身子又穿起兩丈有餘,撲近胡玉身前,抓起他扔有三丈多高,隨之又騰空接住,飄落地下,是哈哈大笑,這數(shù)千稠衆(zhòng)之所,他直若入了無人之境般的傲肆不忌。
胡玉喜極而泣,駭怕道:“皮大哥,今日你可闖了大禍,兵士要來抓你的。”
皮不愚一陣大笑,猛一轉(zhuǎn)身,威凜地瞥了瞥滿場,傲然道:“哪個敢來抓我?這幾千人人即使齊上,也不夠我峰哥幾拳打的。”說完,又聲大笑,其勢簡直人莫予毒之極。
笑聲未了,只聽虞允文下令道:“速把那個攪考場的拿下!”
皮不愚嘿嘿一笑,向胡玉道:“胡兄弟,咱哥倆今日要正式試拳一番。你的武功也比過去高多了,今日正可過癮。我娘說射人先射馬,擒寇先擒王。那兩人是個頭目,我先拿他們。”胡玉知道他性情豪莽,所行不憚,忙地勸道:“皮兄不可,那位身披金甲的是虞允文大將軍,另位是吏部尚書韓元吉大人。”皮不愚聞言一怔,轉(zhuǎn)頭向虞允文瞧去,見不少宋兵臨近,猛地縱身,從這些宋兵頭頂飛過,直近虞、韓二人身處。
胡玉大驚,滿衆(zhòng)更驚,只道皮不愚定是前去發(fā)難。卻見他只落在兩人近處,毫無慾功的跡象。虞允文見狀亦感心跳。皮不愚睜大兩眼睛:“你就是虞允文?無怪名聲極響,果然有威風(fēng),我迄小就很佩服你,不想在這裡見到了。胡兄弟若不說,我差點釀了大錯。你的武功也挺高吧?快下令收兵,別讓他們與我廝打。不過,我可不是怕你們?nèi)硕唷!?
虞允文和韓元吉聽他呱呱地亂談,知此人性子魯莽耿直,非是惡者,才稍放下心。虞允文喝道:“你是誰?膽敢攪亂考場,打傷武生,可知罪麼?”
皮不愚道:“我名叫皮不愚,是來應(yīng)試的,另外是準(zhǔn)備去蘇州尋我的那位胡兄弟。只是這消息得遲了,在路上又和惡人打了幾架,故此晚來。我見那人慾殺胡兄弟,纔打他的,這有什麼不對?”
虞允文道:“那你知不知道擾亂考場會被殺頭?”
皮不愚道:“我不知道。即使知道,也得來救胡兄弟。我娘常告誡說,爲(wèi)朋友要講義氣,還要見死必救。她老人家說的話難道也錯了?”
韓元吉微微一笑道:“不知者不怪。雖不殺你頭,但也要把你綁下。”
皮不愚道:“那爲(wèi)甚麼?我難道做錯了?”
韓元吉道:“錯倒沒錯……”
皮不愚不待他把話講完,便笑道:“既然我沒做錯,你還綁我作甚?想必是引我上鉤,綁了後好殺我的。”
韓元吉呵呵笑道:“你果然不愚,腦筋轉(zhuǎn)得倒快,我保證你沒有性命之憂。”
衆(zhòng)百名士兵雖距皮不愚身後數(shù)尺,但誰也不敢冒然去擒。一來此人武功極高,恐弄巧成拙,二來他距離虞韓兩人很近,雖伸械可及,但也投鼠忌器,唯呈半弧之狀圍護(hù)。
場上數(shù)千人直被驚呆,此人有如神龍乍現(xiàn),武功之高,實爲(wèi)首見,不料強中更有強中手,均認(rèn)鄧傑超武功高強,哪曾想這壯漢竟三招兩式把鄧傑超打得重傷而逃,委得令人髮指駭異。至於馬亮、崔泰嶽等人瞧了,更是心驚大慚,均悲嘆道:“既生此人,何出我儕?”
皮不愚道:“我從沒讓別人綁過我,他們這些廢物如能綁得住我,那就試試。”
虞允文 道:“你已違了條法,理應(yīng)殺之,但你事先不知,死罪可免,活罪卻不可免。”
這時胡玉走來,施禮說道:“虞將軍、韓大人,我這位哥哥武功奇高,夠個將才,請兩位大人恕他之罪。若非他,小可一名早已喪在那鄧傑超之手。”
韓虞兩人也早有此意,聽胡玉這麼一說,也不想再爲(wèi)難他,愣了半晌才道:“你既是想來考試的,你武功雖高,騎馬射箭可會?”
皮不愚嘿嘿笑道:“且取大弓來。箭靶一千尺,如一枝不中,願將人頭奉上。”
二人聞言驚喜,虞允文道:“好,不可戲言,擡那張大弓來,讓他試射。”
韓元吉心想:“這箭靶若放千尺,靶身也瞧不清楚,他武功雖高,恐怕這射箭卻非內(nèi)行。”
時不隔久,兩名宋兵果然擡張大弓來。但見那張弓少說亦有一百來斤重,另有二十枝粗竿長箭。弓上落的盡是灰塵,想必這張弓太大,根本無人使用,放有甚長年數(shù)。虞允文也是故意刁難他一下,見他忒地氣傲,也想挫挫他的盛氣。
這張弓乃北宋時西夏國進(jìn)貢太祖趙匡胤的,當(dāng)作鎮(zhèn)國之器。北宋滅亡時,這張弓便一直放在侍衛(wèi)營的械庫裡。衆(zhòng)人見了此弓,無不咋舌。
皮不愚見此巨弩,心中驚喜,樂道:“乖乖,真是第一次見著。嘖嘖嘖。”
滿場衆(zhòng)人均想:你若能把此弓拉滿,已是千斤神力,若再百發(fā)百中,只恐困難。
皮不愚道:“虞將軍,這張弓送我好麼?”
虞允文道:“你使不動它,要有甚用?”
皮不愚哈哈一笑,提起那張弓來。左臂運力,感覺這弦委實緊韌,只聽吱吱幾聲細(xì)響,那弓弦已被他拉得滿足。場間衆(zhòng)人無不駭異,齊聲大采,胡玉及虞允文、韓元吉三人更將大喜。這時箭靶早就栽好,衆(zhòng)人已退散兩旁,驚睹神技。
皮不愚從袋裡拿出三枝長箭,說道:“中間這枝命中靶心,上下兩枝密排。”言罷,搭弓上箭,潛運內(nèi)力,將弓拉開,只聽“嗖”地一聲勁響,那三枝箭有如流光,並列破空,直是透靶而過。
半晌才聽報靶官傳聲道:“虞將軍、韓大人,靶心已無,隨箭插入牆上了。”
虞允文等人吃驚不小,忙命幾個小校去取。那三枝箭唯露尺許,牢不可動,哪裡拔得出?
胡玉驚喜難捺,飛步近前,運力將箭取出,但見靶木穿附在箭翅上,正中命心。取回遞於虞允文,虞允文和韓元吉見了驚駭,若不親眼目睹,實難相信這事爲(wèi)真。心喜道:“若多有這等勇將爲(wèi)朝廷效力,即百萬金兵又有何懼。”
場間衆(zhòng)人見他果真射透命心,盡皆驚癱,均想自己的這點微技道行還不如沒有。過有好長時間,才突加猛聲喝采,有的甚至連兩掌亦拍出血來,別人若不提醒,還當(dāng)不知。
虞允文驚喜道:“壯士果具神力,箭法第一,令人大爲(wèi)欽服。你可想爲(wèi)朝廷出力,驅(qū)逐外寇?”
皮不愚道:“想倒是想,但不想受別人管我,平時遇見金兵或惡人也要殺的,只要你們不來約束我,胡兄弟也願意留此,我沒話說。”
虞允文哈哈大笑,道:“既入軍營,哪有不受管的?人常說,軍法如山。若都似你這般目無法紀(jì),天下豈不大亂?如要行軍打仗,更需要遵守軍法,就連一些大元帥也不例外。”
皮不愚道:“可我不是元帥。”
韓元吉見他忒顯莽直可愛,便笑問道:“你在家是否聽父母的話?”
皮不愚道:“我當(dāng)然聽孃的話。”
韓元吉又道:“你聽父母的話是孝順,叫守家法;但在軍營中服從命令,這叫守軍法;在國家裡安分,叫做守國法。子女從父母,稱爲(wèi)孝,羣臣從國君,稱爲(wèi)忠。你若不從規(guī)法,豈不是個不忠不孝之人了嗎?”
皮不愚笑道:“你這老官兒說的有理,我犟不過你。其實我也不稀罕做將軍。打金兵,殺奸惡,你們不說,我也要幹。我並非保的是皇帝老子和一些當(dāng)官的,而是保大宋庶民。”
虞允文臉一沉,不料這渾莽青年說得卻是大有道理,但出言不諱,令人擔(dān)驚。便瞪他一眼道:“不可再說。你平時用的是什麼兵器?”
皮不愚道:“兵器是個累贅,還是手腳方便。”
虞允文道:“行軍打仗,不拿器械怎成?”
皮不愚道:“那就給我鑄柄大砍刀或是一條鐵棍,匡胤帝用條鐵棍能力掃三軍,我也可力掃三軍。”
滿場衆(zhòng)人聽他出言不忌,大爲(wèi)心驚。胡玉忙警他一句道:“皮大哥不得亂說,要殺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