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對自己不利,立刻從容不迫又不帶一絲猶豫的轉身離開,留下他獨自一人面對污濁不堪的一池死水……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我也會受傷?!便鍧纱瓜骂^,讓她看不清自己的神情,話是問句,但語氣確是肯定。
因爲他心裡明白,她不知道,而他卻真的很受傷。
原來,心痛又無力的感覺是這樣的……
“那你知不知道,我也會失望?”
簡潔看向一邊,似乎充滿感情,又似乎不帶一絲感情的回道。清明無波的眼底,出現了一絲迷茫。
聞言,沐澤身/軀一震,詫異又驚喜的看向她,看著她清冷的側影,看著她孤傲又倔強的臉龐,他內心一頓。
千言萬語,萬般情緒,最終只是化爲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聽見這三個字,簡潔眼底的那一絲迷茫化爲灰燼,遇水而融,隨風而逝,又變成了深不見底的平淡無波。
原來,一段感情的付出,換來只是對不起。
似乎沒什麼不對,又似乎沒什麼情理,因爲,一切本就不在情理之中,不再倫理之類。
“你沒有什麼地方對不起我,你做的都是對的?!焙啙嵖戳怂谎?,神色如常的說道。
可是這句話,並沒有令沐澤得到救贖,反而令他更加的痛苦。
她不恨他,也不怪他,甚至不想記得他。他們之間不再有愛,不再有恨,連最簡單的埋怨也不會再有。一切終歸化爲虛無,一切都已不在。
此刻,他才清晰的認識到,原來她真的比他決絕,原來早在他放棄她以前,他早已經被她放棄了。
這樣也好,至少她不會痛苦……
“不要把感情當做兒戲,藺奕和姚寅都不是好相與的,他們都不是你的良人?!?
聞言,簡潔又是一笑,不以爲然問道:“那你認爲誰是我的良人呢?你嗎?”
沐澤眉頭一皺,沉聲道:“潔兒,不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他可以忍受你的漠視,但不能忍受你的輕視;他可以忍受你的無情,但不能忍受你的冷情;他可以忍受你的荼毒,但不能忍受你的嘲諷。
命運已經待他太殘忍了,你不能再如此殘忍……
“我怎樣說話,是我的自由;我的良人是誰,自有我自己確定;別人不好相與,我更加難相與。至於兒戲不兒戲——”簡潔頓了頓,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繼續說道,“在我眼裡,其餘人都是兒戲。”
說完,她轉身就走,不帶一絲猶豫。
沐澤看著她的背影,還處於震驚之中,他從來就知道,她是超然物外的。
可是他卻從不知道,她不是超然物外的灑脫,而是對這個世界沒有一絲留戀。
是非成敗,恩怨情仇,她從來都是拿得起,也放得下,甚至從來不削於放在眼中,留在心中。
她不是聖人,不是無所求,她也是一個普通人,只不過因爲求不得,索性就全部拋棄。
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不將所有人放在眼裡,因爲她也不在所有人眼裡,她與整個世界,都是那麼的格格不入。可是格格不入的一個她,卻將他引入了一個再也逃不出來的怪圈,世間除了她,再也沒有絲毫顏色可以吸引他的視角……
簡潔走了幾步,停了下來,微微側過頭提醒道:“沐大明星,下次見面你我就是路人,不要再跟著我?!?
本因爲她停下的腳步而悸動,卻聽見這麼一句毫無感情甚至殘酷的提醒,與其說是提醒,不如說是警告,他的心頓時沉入谷底。
她向來怕麻煩,給她找麻煩,只能是更加不受待見。
沐澤苦笑一聲,路人就路人吧,好過再也見不到你。
他妥協了,也認命了,就像很久以前一樣,妥協了……
如沐春風,光澤萬物,大行其道,上善若水。
要求他溫潤、明澤,善待每一個人,博愛天下。可是現今他真實的內心,卻自私得只想容下一個人,只想藏住一段情。他的沐澤天下,終只爲她一人。
他只想將那個他最不該戀慕的人,藏在內心最深處……
深埋心底,銘記過去,善待每一個與你相遇的曾經,期待下一次從頭來過的相遇。
從此以後,他遇到的每一個人,都不再勝過你,就像曾經沒有人在你心底勝過他。
有一種愛戀,還沒開始就結束;有一種愛戀,剛結束卻是另一個開始;有一種愛戀,它不用說,也不用做,甚至都不用記得,但它卻真實存在、經久不衰。
“怎麼去了這麼久?”簡潔一坐下來,藺奕就關心的問道,眼裡充滿了關切。
簡潔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回道:“這種虛情假意的景,最適合你這種虛僞做作的人?!睋Q言之,她太高尚不適合。
藺奕只是一笑,沒說什麼,在看到沐澤也坐回原處時,握住了她在桌下的手。
簡潔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麼,反握住他的手,面不改色的看著一邊。
十指緊緊相扣,撫慰了藺奕內心的不安。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麼的不捨簡潔,所以他又是多麼的忌憚沐澤。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忌憚一個人,更沒想過,他會因爲另一個人而忌憚一個人。
如果說,關心則亂,那麼他早以亂做一團了。
他不得不承認,他有了弱點,因爲他開始有了心。
如果說,有了弱點會使自己變得懦弱,那麼,藺奕則剛好相反。
因爲有了簡潔這個弱點,所以,他將變得更加強大。
他要給她一片寧靜的天空,讓她可以隨心所欲的遨遊天地,無所畏懼,無所打擊。
一切暴風雪雨,都有他爲她遮擋,他會爲了她,掃平一切艱難險阻,讓她一路暢通無阻。
或許是感覺到他的不安,或許只是不經意的一眼,簡潔突然不徐不緩的說了句:“剛纔我遇到沐澤了?!?
藺奕微微一頓,然後會心一笑,淡淡的應了聲:“嗯?!?
“嗯?!焙啙嵰驳幕亓寺?,又轉過頭去。
一切都那麼風輕雲淡,簡簡單單,似乎連一句生活瑣事都比這句話重要。
但是藺奕卻因爲這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話,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語調,而動容,而歡愉。
如果說簡潔與他十指相扣讓他安心,那麼她這句簡單的話語則讓他舒心,徹徹底底的讓他不再彷徨不安。
兩人表面無波,在外人看來卻是情意繾綣。
姚寅依舊一言不發,只是看著他們,繼續喝酒。
在端起不知道第幾杯酒以後,姚寅舉起杯子的手突然被抓住。
賴於清抓住姚寅的手,奪下他手中的酒杯,姚寅有些困惑的看向她,也不反抗。
賴於清惱怒的將酒潑向簡潔,藺奕眼疾手快的將簡潔一拉,避開潑來的酒水。
將她護在懷裡,藺奕面色陰沉的看了賴於清一眼。
賴於清心頭一顫,不知道爲何就被這簡單的一眼給威懾住了。轉而又想到他不過是一個小助理,又將這一刻的忌憚拋擲腦後。
“我沒事?!焙啙嵃矒岬南蛱A奕一笑,示意他放開自己。
藺奕將她放開,手卻依舊緊緊的握住她的手,絲毫不能放開。
簡潔無奈,只能任由他拉著。她知道,此刻要他什麼都不做已經是難能可貴了,如果連這點要求也不滿足,他大概會爲了她,不顧一切的攪亂。
那麼,她做什麼多事,就沒有意義了。
見他們這幅樣子,賴於清更是怒火中燒,怒吼道:“簡潔,你不要太過分了!你這樣做,考慮過姚寅的感受嗎?”
所有人的注意力本就隨著賴於清剛纔的舉動轉向他們,聽見這句話,大家更是沉默下來,豎著耳朵等待著簡潔的答案。
此時,萬籟俱寂,所有人都注視著簡潔。
而簡潔,牽著藺奕的手,看了姚寅一眼,又看向賴於清,理所當然的反問道:“我爲什麼要考慮他的感受?”
賴於清微微一愣,應該說所有人都是一愣,他們想過很多種情景,卻獨獨沒有想過她會是以如此自然的姿態,好不愧疚的說出這一句話。
簡潔不顧其他人的反應,繼續淡淡的說道:“我不博愛,更不濫情,也沒有你那種閒情逸致,對那些空有一個頭的人,我爲什麼要考慮他的感受?”
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卻也絕情決意,不止是對姚寅不忠,更是將他徹底漠視。而且,到底是在說賴於清濫情博愛呢,還是說姚寅只是空有一個頭卻不會思考?
所有人都震驚於她的無情,只有兩個人,沒有絲毫震驚。
沐澤心知肚明,她從來都是這樣的人,無論是對他,還是對其他人。
藺奕則深深的看了簡潔一眼,平淡無波的臉上洋溢著一絲幸災樂禍,眼裡更是狂/熱的喜悅。
他喜歡看小變態絕情,更喜歡看他和她同仇敵愾的一起絕情,他喜歡這種並肩而立、攜手同行的感覺。
身和心,物和事,所有的一切都在宣示著:他們不再孤單。
賴於清回過神來,不削一笑:“你憑什麼說出這一番話,你有什麼立場說出這一番話,你就不會感到愧疚,感到歉意,感到羞/愧嗎?”
“不會?!焙啙嵑敛华q豫的回答道,“我不憑什麼,也沒什麼好憑,如果非得說憑什麼的話——”她頓了頓,想了想,看著她,誠懇的繼續說道,“大概就是我比你優秀。”
衆人:“……”這像是個值得思考才能得出的答案嗎?
簡潔絲毫不在意其他人無語的神色,看向藺奕,認真的問道:“我比她美,這也算一個優勢吧?”
衆人:“……”第一次見這麼誠懇的誇自己的人,可真是不一般的不要臉。
藺奕微微一笑,認真的附和道:“算,絕對算個大優勢?!?
聞言,簡潔並沒有多開心,反而嘆了口氣,無奈道:“唉,沒想到我也成了一個憑美/色勝出的膚淺之人?!?
藺奕又是一笑,寵溺的說道:“沒關係,我就是喜歡膚淺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