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奕。”簡潔輕輕的喚了他一聲,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要喚他,就像曾經他一直喚她的名字一樣,她只是想確定,他還在。
藺奕沒有回答她,突然轉過頭,盯著她的眼睛,只是盯著,一句話也不說。
簡潔回望著他,黑黝的眼珠一轉一轉,想看透他的意圖,最終卻什麼都沒看出。
藺奕伸手撫上她的眼睛,指尖輕輕的摩擦著她的眼角,有些落寞的說道:“明明目光相接,可眼裡卻什麼也沒有。簡兒,究竟要怎樣,才能看到你的心底呢?”
簡潔渾身一震,瞳孔頓時放大。
“你在怕什麼?”藺奕注意著她的神色,眉頭微微一皺。
“沒什麼。”簡潔撇開頭,避開他的手,神色厭厭的將手中的蘋果放到一邊。
簡單的一個動作,藺奕卻突然憤怒,他抓住她的手,急聲問道:“你爲什麼不要了?”
簡潔感覺他莫名其妙,誠實的答道:“不想吃了。”
“不是你不想吃了。”藺奕更加憤怒了,“是你不想要我削的!”
簡潔微微一愣,皺了皺眉:“藺奕,不要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藺奕怒極反笑,緊緊的抓住她的手,“不是我藺奕無理取鬧,而是你簡潔根本沒有心!”
簡潔微微錯愕,這是他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叫她,他會給她各種稱呼,他會笑著叫她,賴皮的叫她,生氣的叫她,但是從來沒有憤怒的叫她。
他恨過她,怨過她,但是從來沒有想此刻這麼想放棄她……
“你抓痛我了。”簡潔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神色如常的敘述著這個事實。
藺奕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想從她臉上看出其他情緒,但是依舊是什麼也沒看出來。儘管他心裡知道她就是這個性子,但是還是止不住的失落。
他放開她的手,手也隨之無力的落了下來,他微微垂下眼簾,冷冷一笑:“是我想多了,你又何曾爲我動容過呢?”
他緩緩起身,不再看她,又向門口走去。
“藺奕。”簡潔突然叫了聲,語氣平淡,聲音也不大,但是此時靜謐的室內,卻顯得格外的清晰。
藺奕下意識的停住腳步,卻又自嘲一笑,他又爲什麼要停下?在期待什麼呢?繼續邁開腳步,又聽見簡潔不鹹不淡的聲音響起。
“你不信任我。”簡潔面色平淡,擲地有聲。
藺奕停下腳步,反身看向她,平淡的問道:“那你又可曾信任過我?”
“你懷疑了,就是不信任,我不需要不信任我的人。”簡潔低著頭,似乎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似乎這件事本就與她無關。
藺奕突然三步並兩步的走到她的面前,一把將她拉起,迫使她擡起頭直面他。
他怒容滿面,她神色如常,他低聲問道:“你究竟是將心藏得太深呢?還是根本就沒有心呢?”
“你不信任我。”簡潔只是一味的陳述著這一句話,似乎除了這個,她一切都不關心。
“簡潔!”藺奕暴怒了,他這麼心痛如攪,她卻依舊泰然自若,他憤怒卻又充斥著深深的無奈。
他突然捧住她的頭,將脣撞上她的脣,毫不憐惜的折磨她,也折磨著自己。良久,口腔裡充斥著腥甜味,他放開她,帶著彼此的血液,帶著深深的眷戀。
看著她被他咬破的嘴/脣,頭髮有一絲凌亂,但是面容依舊如常,似乎這本就是一場他一個人的戰鬥。他內心深深的眷戀,突然變爲濃濃的無力。
他抱住她,就像曾無數次抱過她時一樣;他將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就像過往抵著她一般;他注視著她的眼睛,就像曾經注視過她那樣;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上,就像不久以前,他們曾溫柔繾綣那般。
他緩緩的低語道:“簡兒,你說我不相信你,可是你又相信過我嗎?”
簡潔微微皺眉,有些抗拒的想掙脫他。
藺奕卻不放開她,將她死死的禁錮在懷裡,明明言語之中柔情滿布,眼裡卻不帶一絲感情。他好像在問她,又好像在問自己一般,低喃道:“我到底該如何做,如何才能讓你,在危急的第一時刻想到的是我?”
簡潔微微一愣,錯愕的看著他。
藺奕微微放開她,又將手指到她的心口:“你知不知道,當我自己的老婆失蹤後,我卻需要另一個男人通知我,我這裡也是會痛、會憤怒、會受傷的?”
簡潔已經徹底震驚了,她真的不知道,原來當時她胡亂撥的號碼,竟然是沐澤的。她怪他不信任她,可是她呢?
儘管她昏過去想到的第一個人是他,可是,潛意識中,求助的卻是沐澤。
不是她沒有心,只是她的心藏得太深,愛她太難,愛她太累,從來沒有一個人,會陪她到永遠。
她突然不想解釋了,也不想爭取了,這種沒有信任的感情,遲早會破碎,只是她沒有想過,會這麼快。
“簡潔,我說過,就算入地獄,你也要和我一起。你別想逃離我,永遠也別想。”藺奕一邊說,指尖一邊劃過簡潔臉頰,他的指尖涼涼的,似乎透過他的心滲透到了體外一般。
他的臉上帶著笑,眼裡依舊沒有笑意,他語氣溫柔,卻帶著一絲詭異,一種嗜血的殘忍。
簡潔反抱住他,伸手撫向他的臉龐,認真的說道:“藺奕,不如,我們算了吧,放過彼此。”
藺奕先是一愣,然後是滿腔的憤怒,怒不可遏的甩開她的手:“你就這麼想離開我嗎?難道前些日子你都是騙我的嗎?你感情遲鈍,我等;你聲稱是別人的女人,我忍;甚至連你心中住著另一個人男人,我也無所謂。
可是你呢?你卻要我放開,我如何放開?一句算了吧,何等的冷情絕情?不放,也不了,就算彼此恨過,就算留你在我身後哭,也絕不容許你在別人懷裡笑!”
藺奕憤然離去,將門狠狠的摔上,就像摔碎了他們那可憐的感情一般,決然而悲慼。
簡潔沒什麼表示,也沒有追上去,因爲那些都是徒勞,而她從小就不喜歡做徒勞的事。
以前,她一個人,以後她也可以一個人。是她奢求太多,果然愛情那種傷神傷身的東西不適合她。
還記得小的時候,簡潔的母親給她梳著頭髮,儘管她並不是很願意,但是母親卻很熱衷。
母親會握著她的頭髮,一絲一縷的緩緩梳著,一邊梳頭髮,一邊含笑講著她從未見過的父親。每當那個時候,母親的眼裡會流露出一種難掩的熱情,似乎世間的所有溫柔都是因爲那個人。
她雖然不願意,但是也不會反抗,因爲她懶得動。但是偶爾她也不會不耐的打斷:“你不要和我講他,一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陌生人,實在是浪費我的想象力。”
母親從不會生她的氣,她依舊細心的給她梳頭髮,柔聲解釋道:“潔兒,不要因爲你不知道就否認別人對你的愛,不然他傷心的。”
“他傷不傷心,和我有什麼關係?”簡潔從來都是如是說是,從來不覺得要顧及無關緊要的人的感受。
每當她冷淡的說這些時,母親總是會輕輕一嘆,在她面前蹲下,揉著她小小的腦袋,說道:“潔兒,你不能孤獨的生活在這個世上,我總有一天會離開你,可是這樣的你,要怎麼辦呢?”
她有些懵懂,只聽懂了一句話,她問道:“你也會不要我嗎?”
母親將她摟入懷裡,耐心的解釋道:“我不是不要你,而是會離開你,你不可能永遠留在我身邊。”
“你爲什麼要離開我呢?”簡潔反問道。
母親對於她的追問,絲毫也不惱,柔聲說道:“因爲有一天,潔兒會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他會細心的呵護你,愛你,你會是他的唯一,他也會是你的唯一。從此你就不孤獨了,你們有了彼此。”
簡潔點了點頭,總結道:“也就是說,你會離開我,是因爲我有了另一個人。”
“可以這麼說。”母親摸了摸她的頭。
簡潔認真的問道:“那如果我遇不到他呢?”
記得當時,母親的手一頓,神色變得複雜,將她緊緊的摟在懷裡,有些哽咽的說道:“我的潔兒一定能夠遇到的,一定能夠。”
“父親是你的那個人嗎?”
“是。”
“那他爲什麼沒陪著你?”
她沒有得到答案,她卻知道了另一個答案,就算遇到了那個人,那個人也不會永遠陪著她。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不開誰,沒有誰永遠會和誰在一起。
她生來孤獨,性子孤獨,環境孤獨,從一開始到最後,她終將是一個人走過。
張媽回來時,就看見簡潔對著一個蘋果發呆,那個蘋果顯然是被削了很久了,都有些變色了,她隨意的問了句:“少爺回來了嗎?”
“回來過。”簡潔回過神,淡淡的回答道。
張媽一愣,又問道:“是有什麼事又出去了嗎?怎麼不吃完飯再走呢?”
簡潔似乎耐心很好,答道:“他大概不會回來了。”
“恩?”張媽又是一愣,嘆了口氣,“夫妻吵架是很平常的,少爺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對夫人你已經很好了,比對任何人都好,夫人也不要太任性了。”
簡潔沒有再說話,因爲張媽是藺奕的人,所以主觀裡都是簡潔的錯,既然都是她的不是,她又何必浪費口舌呢?
她不介意別人不喜歡她,因爲她也不喜歡別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