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日幾夜,牀上的人兒依舊緊閉著眼睛,原本冰玉瑩白的小臉上完全沒有生機,她的手臂依舊被鐵鏈捆綁在身後,雙膝卻是跪在冰冷的牀面上。
這個地方很冷,如果關上唯一的那扇門,只怕是會徹底的陷入黑暗。
薛非子心中有些不忍,他依稀記得幾天前進來時看到的畫面,女子身上的那襲裙子像是被被鮮血染紅,血液不斷涌出,整個房間都瀰漫著濃濃的血腥,而那張記憶中的傾城絕色也已經蒼白的如同死寂。
好在現在血已經止住了,薛非子甚至不敢想象,如果他再晚來一點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一想到可能從此再也看不到那般的笑顏如花,他的心口就像被什麼生生攪動起來,痛得快要死去一般。
現在看來,宮主的確已經變了,竟然可以如此殘忍的對她下手,甚至他現在都不敢去幫她解開鐵鏈,讓她換一個舒服的姿勢躺下,因爲他怕他這樣做會給她帶來更大的折磨,或許下一次,代價就是她的命。
不過好在,他已經讓人幫她換了衣服,甚至將她身下的牀鋪墊上了厚厚的棉絮,這樣或許她能夠舒服一點。
可惜他救不了她,不過他會盡可能的減少她身上即將發生的痛苦。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薛非子忍不住皺了皺眉,有些眷戀的看了她一眼,然後俯身,如同平日那般收拾他所帶來的東西,然後聽到腳步聲走到近處,有人冷冷的開口:“她怎麼樣了?”
“已經無大礙了,只不過失血過多,只怕經不起那日那般的折磨。”
薛非子邊說邊自顧自的收拾完東西,然後轉身衝著那一身紅衣銀髮的男子行了禮,徑直朝著門外走去。
南宮傅並未去攔他,緩緩走到那昏迷中的女子面前,長長的頭髮遮住了她的半張小臉,他伸出手,將那些散發纏繞起來,似是有種無名的恨意從心底生出,他的手臂稍稍用力,向後拉扯她的頭髮,女子的頭隨著那力度後仰,南宮傅卻似乎突然間想到了什麼一般,手指相繼鬆開,女子的臉瞬間垂落了下去。
南宮傅皺了皺眉,女子依舊沒有知覺一般,他卻彷彿能夠感覺那般疼痛的力度,他看著那張毫無生機的小臉,不可否認,這個昏睡的女子很美,也讓他恨得快要窒息過去,可是當她這般安靜的睡著的時候,卻讓他有了某種奇異的寧靜感,似乎他的心也就這麼平靜下去。
他是怎麼了?南宮傅伸出手,剛纔的一瞬間突然有種恨陌生的感覺,似乎有什麼就要從他的腦海中鑽出來,卻又被擱淺在記憶深處。
是什麼呢?他不知道,眼睛裡剛剛浮現出的一絲溫度飛快的湮滅了下去,他擡起頭,眼前分明是夢中讓他百般痛苦的女子的臉,讓他如同生在地獄一般的掙扎著,總算想過來的時候,他總算是看到了這張臉。
他要報復,要無休無止的折磨他,這樣才能夠平息他之前所受過的百般折磨。
很用力的,他伸手捏起女子的下巴,然後指尖順著她的脣線摩挲,逐漸的延伸向她的臉側的肌膚。
就是這張臉,這樣的面容,一次又一次的欺騙了世人的眼睛,她就用她自以爲恨驕傲的美麗來掩藏那顆蛇蠍一般的心的吧,然後將世間所有的男人玩弄於鼓掌之中,是這樣的吧,那些可以爲她付出真心的男子,北丘賀,北丘皇帝北丘尹,甚至是他都只不過是她可以利用的工具,這樣一個想要他死的女人,活該她現在受盡他的折磨,他又怎麼能放任她這般輕易的死去。
虞家美人,貌可傾國,纔可豔世,因爲有那樣的傳聞,所以她纔會自負到要把所有的男人都踩在腳下,憑什麼?就憑她長得美?還是她天生來就不懂得什麼是善良,既然這樣,那麼就由他來親手毀滅她的驕傲,毀滅她所有值得引以爲傲的東西。
笑,完全沒有感情的浮現在男人的臉上,然後他甩手,任女子的臉再次狠狠的垂落下去,而她身後的鐵鏈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
南宮傅轉身,並未注意到,他的足尖踏過,將一朵細小的七色芙蓉花碾碎,同一個時刻,他的心猛地一痛,然後他猛地回過頭,身後的女子依舊像是死寂一般的一動不動,他皺了皺眉,伸手捂在胸口的位置,是他的錯覺嗎?他剛剛似乎被某一刻微弱的呻吟牽動了神經。
凝了許久,他轉過身,然後拉開步子,向外面走去。
冷,還是寒冷,就算再次醒來,也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這黑暗中的冷意,虞美人的身體艱難的移動了下,聽見身後的鐵鏈乒乓作響。
原來並不是夢境,是像是做噩夢一般殘酷的現實,黑暗之中她什麼也看不見,卻彷彿仍舊能嗅得出整間屋子裡濃烈的血腥氣息,頸間和手腕處並不明顯的疼痛,她卻能夠清晰的回憶起那日的畫面,像魔鬼一般殘酷的侵蝕著她的感官。
南宮傅,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像吸血鬼一樣來飲她的血液,讓她感受生命的流失,然後又逼迫她,喝下自己的血液。
虞美人很確定那並不是錯覺,是他,是他想讓她看到她自己的貪婪,想讓她如他所想的那般墮落,虞美人深深的記得那個眼神,近乎殘酷的恨意,他恨他,他用恨她的方式來享受快來,享受身體和感官瘋狂的解脫。
瘋子,變態,虞美人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詞來形容現在的南宮傅了,他的行爲簡直讓她有些髮指,她甚至不敢想象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爲什麼?爲什麼要我醒來......
叫囂,心底的聲音不斷的叫囂著,她寧願就那般一睡不醒,也不願意面對這樣的南宮傅,讓她如同身在地獄一般,卻始終無法掙脫開。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懲罰,她傷害了他,甚至親手殺死了他,所以他現在是來報復她嗎?上天終於開始懲罰她了,讓她不能夠自由,只留給她無盡的恐慌。
虞美人努力的挪動著身體,卻依然能夠感覺到她現在的虛弱,失去了內息,她根本無法逃脫開身後鐵鎖的束縛。
她該怎麼做,怎麼做才能離開這個黑漆漆的鬼地方。
恐懼到了一定境界,她終於記起了思索,她甚至記起了她本來擔心的事情,她被困在這個小小的地牢中,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魔音會不會如那日所說的那般,已經將令牌偷出,並且交給了映紅。
那麼那條蚯蚓呢,她失蹤了那麼久,他是否會擔心她,是否已經在四處尋找她。
掙扎了一會,她停頓了下來,竟有些癡癡的笑起來,有些譏諷摻雜在裡面,這個時候,她竟然還能夠想起那個負心人,如果不是他違背了自己的諾言,命人射死了自己的親兄弟,她又怎麼會被人擒住,如果不是他,用他自己的命相逼,非讓她在他和南宮傅之間選擇一個的話,她又如何會落到今日的下場。
她怨他,恨他,可是她更加的痛恨自己,竟然還在擔心他的安危。
虞美人突然之間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可笑,於悅的本性,自私而又自負,喜歡算計別人來滿足自己的慾望,可是這樣的於悅,靈魂穿越而來虞美人在面對北丘尹的時候卻半點也沒有繼承到。
很痛,像埋沒在心底的一顆毒蜂刺,忍受著萬箭穿心的痛苦,她現在所受的一切痛苦都是代替那個男人受過,她不會忘記這樣的折磨,如果有一天,她有機會離開這裡,她一定不會再做那個任人擺佈的虞美人,她會是於悅,是浴火重生的於悅。
是的,只有於悅纔不會讓她這般痛苦,虞美人笑起來,聽見門“嘎吱”一聲,她警惕的偏過頭,被那光芒刺痛瞇上了眼睛。
腳步聲越來越近,有人從外面走進來,並不是紅衣白髮的那人,卻是從未見過的臉,那人走到她的身旁,見她醒過來只是微微一愣,很快恢復如常的面無表情,並未開口說話,只是從袖間摸出一把鑰匙,然後打開她身後的鐵鎖。
手臂終於失去了一直禁錮住她的束縛,虞美人疑惑的看向眼前的人,然後開口,聲音沙啞的有些難聽,喉嚨裡火辣辣的灼痛敢:“你是不是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來的人聽見他說話擡起頭看了她一眼卻並不說話,只是轉身朝著外面走去。
或許是個啞巴吧。
虞美人有些僵硬的活動了下手腕,想要下牀,雙腿卻刺痛般的麻木起來,很長一段時間,她維持著那個動作想要移動,卻在很長的時間之後才能勉強的坐到牀邊,然後費力的一點點的移動腳步,幾次跌坐在地上,虞美人咬著牙,幾日幾夜維持同一個動作的跪著,她的腿早已血脈不通,她這般嘗試了許久,直到適應了這般行走,才吁了口氣,朝著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