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風,隨著鞦韆的擺動幅度,肩上的疼痛因爲用力而開始氾濫,爲了防止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再次裂開,落地的時候虞美人便不再足尖點地,鞦韆搖晃的幅度越來越小。
可惜了古代人並不懂得享受,如果在鞦韆上安一個靠背,她現在要舒服的多,陽光很暖,讓人生出了懶洋洋的感覺,虞美人看了看四周,假山環繞,春色淡遠,疏柳交錯映於池水,細問鳥鳥雀調嗽,時有飛花至,。
虞美人伸出手,幾點粉嫩落於掌心,這些日子一直困於這院內,哪裡有閒情逸致來觀賞周圍的景物,現在靜下心來,突然發現這裡倒是極清幽美麗的。
應該是個富貴人家的院子,也許是哪裡被打發來的落魄王爺,被南宮傅霸佔了府邸,如此看來,可謂是春色撩人。
虞美人離開秋千,伸手在傷口的位置按了會,然後沿著那池塘漫步,心想若是此刻能見到滿塘芙蓉開花就好了,不過她也知道自己是癡心妄想。
芙蓉,恐怕是除了那條蚯蚓和跳舞之外她唯一喜愛的東西,只可惜連這樣植物都有花期,難怪她的愛情不能盡如人意。
轉身面向湖面,然後靜靜的閉上眼,幻想著眼前浮動的荷葉之上,緩緩生長出記憶中淺粉嫩紫的顏色,鼻翼間似乎也能嗅到那樣淡淡的香氣,虞美人伸出手,之間就要觸到花枝的時莖的時候,腳下移動了半步,緊接著又邁出了半步。
“小心。”
有人從身後出聲,打碎了那場芙蓉盛景的美夢,虞美人還未來得及睜開眼,身體就向前方的池塘傾去,聲音無聲無息的驚呼出來,本能的想要運下內息,好在有人搶先她一步,已經早一些攬住她的腰,將她拉回地面站穩。
心中怦怦的跳動著,虞美人擡起頭,毫無準備就映入視線中的紅衣銀髮,似曾相識的熟悉畫面,多久之前,她也曾被人這般解救,只是那一次她所要面臨的是刺殺那個天下間人人畏懼的魔頭。
心中咯噔一下,虞美人回過神來,驚得退後一步,手心也不由自主的握緊,那一日的畫面很快在腦海中過濾一邊,尤其是這一刻,她的目光對上對方的眸子,想也不想的避開,然後又警覺的看著對方。
“你的舞跳得很好,我以爲是夢。”
虞美人心中依舊警惕著,雖然不明白對方爲何突然間說出這樣的話,不過這個人的魔性越來越難以控制,她不想又一次激怒了他。
“虞美人,我說過你一定會回到我身邊的。”
南宮傅的脣邊突然勾起一個邪魅的笑容,彷彿隔了很久一般,又重新出現在這張魅惑人的容顏上,之中還包含了那麼一絲冷酷的味道。
難以掩飾住心中突如其來的錯愕感,虞美人看著這張原本只有在看別人痛苦的時候纔會露出笑意的臉,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現實還是夢境。
想要發聲卻發不出聲音,虞美人退後一步,心中有種想要轉身跑開的衝動,卻被人搶先攬入懷中,男人類似嘆息的開口,摩擦著耳朵溫熱的有些癢癢。
“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是向她道歉,虞美人身體一瞬間僵硬在對方懷裡,某一階段的平仄空間被人拉扯的四分五裂,身體忍不住開始發抖,她有些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從前。
周圍的景物沒有絲毫變化,讓她確定她並未有穿越或者時空錯亂的事情發生在她的身上,那麼眼前的這個南宮傅難道是……
虞美人驚訝自己所想的事情,南宮傅的魔功不會那麼輕易的被她所破,唯一能夠解釋的就是他現在已經恢復了記憶,已經恢復了他之前所擁有的感情,本來就屬於南宮傅的東西。
怎麼會……
虞美人從對方的懷中掙脫出來,心裡著急,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只能怔怔的看著對方,南宮傅卻先笑了起來:“怎麼了,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想說什麼?虞美人不禁苦笑,如果她能夠發出聲音的話,她比任何人都想要說話,尤其是現在,眼前的南宮傅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應該是好像她之前認識的那個南宮傅又回來了。
之前的南宮傅回來了,那麼他呢,那個將她折磨的奄奄一息的男人,是不是就此要沉睡了,忽然間有一絲難言的不捨,讓她感覺上像是一個受虐狂,她看著眼前的南宮傅,他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那麼他魔性大發的時候所做的事情,他又記得多少呢?
不能說話,所以只能看著對方,讓與她對視的南宮傅不禁疑惑起來:“怎麼了?爲什麼不說話?”
“夫人。”
有人打斷了南宮傅的話,虞美人轉過身,蕓瑤看到虞美人對面的南宮傅,先是嚇了一跳,立即行了禮:“參見宮主。”
“你是?”
南宮傅皺了皺眉,蕓瑤立刻打了個冷戰,往常宮主都是喜怒不行於色,可是這一次卻露出不悅的表情,看來有可能是惹怒了他。
強壓下心中的恐懼,正色道:“奴婢是左護法派去侍奉夫人的人,剛纔給夫人準備膳食,回來不見了夫人,心中著急就出來尋,如果衝撞了宮主和夫人,請宮主恕罪。”
蕓瑤說完,按照禮數半跪於地。
“你起來吧。”
南宮傅的聲音聽上去似乎並未發怒,似乎還帶了幾分笑意:“本宮剛纔在同你們夫人說話,不過也不知道夫人是不是惱了本宮,一句話也不跟本宮說。”
“怎麼會。”
蕓瑤不由得大吃一驚,不過想起這幾兩日左護法受了重傷,而南宮傅閉關未出,虞美人失聲的事情還沒有人通報給南宮傅,想著便開口:“其實不是夫人不想和宮主說話,夫人,夫人失聲了。”
“什麼?”
虞美人能夠清晰的看到南宮傅瞳孔瞬時間緊縮,定定的看向她,聲音也變得清冷:“你說,夫人是如何失的聲?”
如何?蕓瑤心中更加恐慌,難道宮主已經忘記了他重傷夫人和左護法的事情了?不過她的確感覺到宮主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是她的錯覺還是宮主想起了什麼?
蕓瑤一時間猶豫不決,不知道該不該回答,這件事情應該儘快讓左護法知道,可是現在她卻不能不作答:“是,是……”
虞美人已經看出了蕓瑤在犯難,想了想拉過南宮傅的手來,不管南宮傅是真的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還是有什麼目的,她現在要做的就是配合他,然後靜觀其變。
食指在對方的手心留下字跡,南宮傅似乎還有什麼想說,看了手心的字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著點了點頭。
十指交扣的那一刻,虞美人心中抽搐了一下,是她多想了嗎?可是隻是恢復了記憶,怎麼會連之前的記憶也一同忘記了呢。無論如何,芙蓉殤的毒藥已經種下,她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而且,他依然是那個因爲天下而存活的南宮傅,不會因爲一個女人而改變她的初衷。
蕓瑤跟在二人身後,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總覺得宮主和之前有所不同,至少對待夫人的時候,似乎比之前要溫柔了許多。
虞美人不能說話,雖然對於她來說是一件很憋屈的事情,可是這樣子未免不是一件好事,至少面對南宮傅的時候,她不用因爲緊張而說錯了話,至少這個樣子她會格外的冷靜下來。
穿過長廊,虞美人隨著南宮傅走進自己所住的大殿,蕓瑤已經將飯菜準備好了,依舊是幾個簡單的菜式,二人在桌子旁坐定,南宮傅已經遞了筷子到她面前。
用微笑代替了感謝,虞美人夾起碟中的菜,慢慢送進口中,被別人注視著,哪裡還有心思吃得下東西,更何況,她心裡本能的害怕著這個男人,這些日子中,這個男人對她的態度變了又變,就像是好幾個靈魂集中在一個人體內,她根本無法預測到下一秒她所面對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怎麼不吃了。”
不知道何時她停下了筷子,聽到對面男人的聲音,虞美人嚇得手指一顫,手中的筷子滾落到地上,連一旁的蕓瑤也跟著這氣氛嚇得心頭一顫,氣氛忽然間有些凝重,虞美人看著對面的男子,很難以想象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情,或許會和那天一樣,又或許......
“還不快給夫人換雙筷子。”
南宮傅的話很快就打斷她的假象,心懷恐懼的二人皆吁了口氣,接過筷子的時候相互間對視了一眼,然後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虞美人擡起頭,衝著對方微微一笑。
害怕嗎?剛纔她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小命不保,害怕對面這個人突然間魔性大發,又做出些無法想象的事情來。
什麼也沒有發生,她的想法像是多慮了,而對面的人依舊玩世不恭的笑了笑,脣邊邪肆的弧度賠上紅衣銀髮,燭火明滅中愈發顯得妖治邪魅。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虞美人立即低下頭,卻聽見對面已經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