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馬加鞭,風呼呼的吹過耳邊,刮在臉上,像刀刃擦著皮膚而過,魔音揮了下辮子,“駕”了一聲,忍不住皺了皺眉,騎著馬在這麼冷的天氣中奔波,她還好說可是虞美人卻是官宦人家小姐,更何況還和那人有關,身子自是嬌弱,哪裡禁的起這般折騰。
想到這不禁朝對方看去,卻見那白色駿馬在風雪中飛一般的奔跑,比她的速度還快了些許,這般看去,那女子雖是一身狐裘,長髮飛舞間,也是英姿颯爽,端端看去,那一身紅衣如火般灼燒起來。
心中疑惑,魔音用力的踹了下馬肚子,追上對方,側過臉去,笑著倪女子覆了面紗的臉:“夫人的馬術是魔音在女子中見過最好的,我一直以爲夫人是養在規格中嬌滴滴的大家閨秀,沒想到竟然能騎這樣的烈馬?!?
虞美人笑了笑,並不轉頭:“世人皆說虞家美人,傾國傾城,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怎麼可能只靠一張臉便讓人家失城失國,如果真要傾盡天下,必不可能只靠容貌,魔音護法也爲女人,女人的價值若只是停留在容貌,怕是很快便被世人所忘,魔音護法跟隨南宮傅那麼多年,美人很好奇,魔音護法究竟見過世間多少傳奇的女子。”
魔音未曾想過對方會這般說,愣了片刻,變小了起來:“這天下傳奇的女子,我雖沒見過但聽聞的到不少,第一舞姬鳳九歌,當年一舞傾城,當真讓吳越公子以一城陪葬,她跳過的舞再沒人能跳的出那種風華。月女,第一畫師衛汐子的妻子,容貌僅算得上是國色,卻讓二王相爭,爲詮釋一個情字,消香玉損於蝶梟崖。最後便是虞家千金,虞美人,先後得了郡主和公主的封號,傳聞中貌可傾城,纔可豔世,如此女子,倒是世間罕有,夫人,你說是不是?”
“如此形容我,倒是無可非議?!?
虞美人說著,見對方微微一震,便笑而不語,破口喝了聲:“駕?!蹦邱R便飛馳而出。
魔音看著那紅色的身影逐漸遠去,脣邊不由自主的勾起一個弧度,緊跟著喝了一聲追了上去。
二人趕至桃花溪的時候,那氣候忽然間變暖,宛如初春。
二人本來穿著五六件衣服,背上頓時滲出汗來。魔音伸手脫下外面的狐裘,心想自己這般在尋常不過,但是那虞美人畢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家,定會熱的出一身汗,不禁擡起頭笑著看過去,手指一僵,頓時愣在了那裡。
此刻虞美人僅著了一件淺粉蓮裙,手上已經脫下包括狐裘在內的三件外衣,轉過頭看著她挑了挑眉:“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你一個大家閨秀,怎麼能這般把外衣脫去?”
聽聞那話,虞美人忍俊不禁的笑看對方:“我熱啊,總不能爲了矜持就把自己活活的熱死,更何況天下間女子難道還要分個品種不成,魔音護法不還是同我一般,幹嗎非要讓自己受罪呢。”
虞美人說完搖了搖頭,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竺院,滿地桃花,芳香宜人,先前見到那小童正在門口掃地,見到虞美人二人臉上立即露出防備的神色,稍許片刻,扔了手中的掃帚便朝屋內跑去。
虞美人側臉同魔音對視了一下,二人跟著那小童走進了竺院,這屋子來了一次虞美人便已熟悉,徑直走到後院,便見薛非子正坐在長椅上,聽那小童說著什麼,聽到腳步聲轉過頭,看向她們二人,臉上笑容清淺,未見絲毫詫異,彷彿早已料到般,視線在虞美人臉上停留片刻,便專過頭去對那小童說:“你先去掃地吧,一會有人來了,便推到明天。”
薛非子說完,那小童面上憂色,猶豫了一下才轉過身走出去。
小童剛剛離去,薛非子已經從長椅上站了起來,朝著身後那片池塘的方向走過去。
“你人去問他,我在這等著?!?
虞美人點了點頭,薛非子一身白衣,正背對著她們,走到近處,見那一片池塘已經建成,偶爾幾條紅鯉浮出水面,突出一個小小的泡泡,那水面便漾起了一圈圈波紋。
“你知道我會來?!?
虞美人說的極是肯定,視線卻在那片湖水上方,滿池的荷葉,上面已經打起了花苞,桃花溪畔,這裡的氣候似乎四季如春,卻也能生長出其它季節的植物。
“我只是料到你有話想要問我?!?
虞美人聞言擡起頭,見對方的笑容安靜,視線僅僅停留在那片池水。
“我這次來並不是想要追究責任的,你自己立下誓言,自然會有因果報應,我這次來,是想要問你一事。”
“我並沒有違背誓言。”
薛非子說這話的時候已經轉過身,眸子裡依舊噙了笑意,擡眼看了下遠處的魔音:“我是說過絕對不將你影子將軍的身份拆穿,卻沒說不將你是刺殺宮主刺客的身份告訴宮主,可狂我只是告訴了一個人,這一個人算不上是天下。置於你所說的那一件事情,我願意答便答,不願意便作罷?!?
“你說的一個字也沒錯,我言語不縝密,也不該與你爭論,可是我問你的問題,你卻非答不可?!?
虞美人的眼神堅定,薛非子卻搖了搖頭:“美人,你何必如此固執,北丘尹並不如你想象的那般重情重義,如果你問的問題與他有關,我便不會作答?!?
薛非子的話,竟似看透了她的心思,心中躊躇片刻,那心思卻轉的飛快,脣邊笑容綻開:“薛非子,我問你,爲什麼南宮傅會同意與你定下君子協議?”
薛非子沒想到對方會這樣問,想了想才答道:“他救了我一命,我便欠他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便是成爲他的左護法,第二件事情是替他尋找青霄美人,只剩下最後一件事情,我便不再欠他。”
“你是神醫,怎麼會還需要人救?”
虞美人不禁好奇,若真是如薛非子所說的那般,三件事換一條命,倒也不算什麼。
“我是神醫,當然不需要人救,你今天來找我,難道就是想要說這件事情?”
薛非子凝著女子隔著面紗的容顏,那張臉他在心底記憶了千遍萬遍,就連呼吸中也是那淡淡的香氣,獨特的,遙遠的,卻近的如同生長在記憶的枝椏裡。
虞美人凝著男子清俊出塵的容顏,似乎怎麼也厭煩不起來,這樣的男子,總讓她有種熟悉的感覺,淡淡的,卻說不上來,停頓一會,虞美人的眼睛忽而一冷,那一道厲色直直逼向男人的眼裡。
“薛非子,如果南宮傅想要得這天下,你會不會,出手助他?”
“會?!?
女子的話音剛落,男人的聲音已經接上,男人目光清淺柔和,迎合女人目光的寒冷,連站在遠處的魔音也覺出其中的怪異,隔著甚遠,卻也聽不出什麼。
“薛非子,天下之爭必將禍及百姓,你是神醫,醫者父母心,看山河破碎,血流成河,真的不會於心不忍嗎?更何況你只不過是欠他三件事情,有必要爲他賣命嗎?”
薛非子見女子眉頭緊鎖,語氣越來越快,句句指責,讓他竟有些愉悅起來,聽女子說完,纔開口說道:“我只是說要助他,並未說要助他做什麼,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冷血,必不會助他去做壞事,但倘若他有任何生命危險,我都會救他,你如此擔心天下人,不顧一切的來問我,我想你心中的天下,終究抵不過那個人的安危,其實我更想知道的是,那個人究竟做了什麼,讓你可以爲了他不顧一切?”
做了什麼?虞美人竟一時間無法回答,她也很想知道,那條蚯蚓做過些什麼,可以讓她不惜以傾盡天下爲謀,只求良人相伴。
時光荏苒,八年光陰,只不過是相思結成了網,讓那情墮落的更加深,北丘尹之於她,只不過是桃花樹下的一段初戀,就像夢中情人,那一曲悲歌深深的撼動了她的心,回首間,他凝著她,那隻簫便落在地上,碎裂成幾片。
那一天,他將她抱起來,讓她可以伸手捉到枝椏上的花瓣,他含笑問她:“你幾歲了?”
她睜著一雙童眸,笑的天真爛漫:“我八歲了,哥哥你幾歲了?”
“我十七歲了?!彼χ?,像畫中那般好看。
她快要九歲,他十七歲,她第一次見到那般好看的少年,懷著一顆三十多載的心,蒼老了瞳中少年的面容,記憶,便跟著她走了八年,八年後她17歲,而他已經25歲了,放在前世,她註定是要嫁給一個三十歲的男人,而今生她爲了那個可以嫁的他選擇了一條傾盡天下的道路。
他想要帝王寶座,於是她變成了他帝王路上的嗜血修羅。
“爲何不說話?”
男人清淡如水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虞美人回過神,眼睛裡迷惘未盡,看了對方一陣,才微微一笑,別過臉去。
“太時間長了,我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