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將士屏住呼吸,看著從主帥帳篷中走出來的金光將軍,大多數人心裡都有所疑惑,他們那日明明都親眼看到影子將軍被南宮魔頭所傷,死生難測,今日卻好端端的站在面前,也有人在心中大膽推測,有人用了移花接木,現在的影子並非是真正的影子,潛意識中的畏懼,這些好奇只能在心底揣測著,卻不敢問出來。
看到衆將士的表現,虞美人已經心中有數,卻見那一衆銀甲衛已經率先跪在地上,尤其是那爲首的女子,更是神情激動,略有嗔態,與剛纔嬌蠻的女子判若兩人,態度極爲恭敬:“屬下參見主子。”
虞美人將一干人的表情都看在眼裡,銀甲衛的表現,很快的打消了在場諸多的顧慮,不過在衆人的心中,影子將軍很快上升到了神的階級,重傷才兩日便能夠行動如常,這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到的,只怕天下間只有此一人,如果不是神,難不成還是什麼妖魔鬼怪?
“屬下不敢。”
爲首的幾個將軍已經陸續半跪於地,而他們身後的人也紛紛跪倒在地上,低垂著頭表示對神的敬畏,也爲自己剛纔的舉動捏了一把汗。
“我知道現在在你們心中,我估計都不是人了。”
粗啞中有些譏誚的口吻,虞美人的目光冷冽的掃過聞聲擡起頭的戰士,駭的他們連連低頭,不由得在心底冷笑,這些人雖然經過了嚴格的訓練,其中的一部分也算是久戰沙場,只可惜他們從來只懂得聽從別人的指揮,主帥若亡,他們不禁連氣勢去了,而且就連智慧也不要了,這般下去,倒是合了南宮傅的胃口。
“我不是人,難道還能是神不成?”
一句反問,明顯的有人身體一震,如她所料一樣,還真是有人把她當成神來膜拜。
“只可惜,我若是神,一定會先滅了北丘皇朝,以免有人出去丟人現眼。只可惜我是人,是人就會弱點,我也會死,如果我今日爲北丘皇朝戰死在這裡,我不希望你們個個都變成一個無頭蒼蠅,我希望看到的是,北丘皇朝就算沒有我影子,你們每個人都能夠發揮到自己的所能,全力配合自己的戰友,活著就有希望,南宮傅能夠成魔,並不是天生,而你們能夠戰勝魔鬼,也不是天生就能夠獲得。”
虞美人的聲音聽上去波瀾不驚,寧靜中卻透出幾分說不出的威儀,尤其是語調調高的時候,讓他們都忍不住畏懼起來。
只可惜頑石再怎麼雕琢也只是頑石,這是一個很現實的社會,虞美人知道就算這羣血性方剛的男兒再怎麼崛起,也不是南宮傅的對手,不過她要的,只不過是讓他們覺得希望還在,只殺在陣勢上不能夠輸給對方。
“現在,你們只要做好聽到命令再出戰的準備就夠了,銀甲衛,按照我之前所說的,可以行動了,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我的營帳除了韓老將軍外,任何人都不準入內。”
虞美人說完,已經施展輕功,朝著城樓之上躍去,身後的銀甲衛各個都神采奕奕,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場戰爭會讓他們失去生命。
北丘皇朝的戰士起身,看著那羣身穿銀甲的戰士河流般遠去,突然之間生出了一股很奇怪的感覺,這支隊伍彷彿不應該存在於這樣的亂世,屬於神的隊伍。
或許許多年後,當在這裡僥倖存活下來的某個士卒再次碰到那個身穿銀甲的嬌蠻少女的時候,也曾問過那個已爲人妻的少婦爲何當初會那般不顧生死的追隨那個金甲的少年,那個婦人的臉上竟然再次出現許多年前的那個表情,驕傲而恍惚,癡癡的望著虛空的某個方向,聲音像是誓言一般堅決。
“我第一見到那個人的時候,他美得像神仙一樣,那個時候,她帶給我們的,是一條命,一種信仰。其實她最美的時候並不是她穿金甲的樣子,而是真實的,活在我們心中的模樣,一輩子也忘不了,也可能我們身上的銀甲,只是爲了等待爲她染紅的時刻。”
那段話,讓那個士卒肅然起敬,或許真的如同那個女子所說的,銀甲衛中並無首領,有的只是一種信仰,是那個金甲將軍多帶給他們的,這樣的信仰,同樣的帶給了北丘皇朝每一個目睹那場戰役的人。
血,像洶涌的曼珠沙華,鋪遍整個殺場,虞美人已經不記得她的青霄上究竟沾染了多少鮮血,而那個紅衣銀髮的男子卻在不遠處佇立,靜靜的凝視著她,似乎並沒有出手的意思。
虞美人猜想,南宮傅或多或少的應該驚訝於她的生機,完全沒有重傷的現象,也該感嘆這個男人的狠心絕情,眼睜睜的看著他的手下在他們的刀下一點點失去生存跡象,她越來越看不懂他,不懂爲何這般絕情絕義的人還會有那麼多人甘心爲他喪命。
手上的劍浮動著幽幽綠光,差不多了,她今日的目的不過是想要覆滅南宮傅的一部分人,搓一搓對方的銳氣,也能夠讓北丘皇朝大軍振作起來。
長劍一揮,指尖觸到劍尖,以血珠爲信,明眼的看到信號,立即發出同樣的信號,銀甲衛迅速的撤回城內,虞美人剛想動身,感覺到身後風動的聲音,迅速的轉身閃過,餘光瞥見那紅衣的一角,被那掌風逼得後退了幾步。
“主子。”
銀甲衛中有人撤退的腳步停頓下來,然後接連不斷的止住腳步,虞美人並未回頭,剛剛南宮傅那一掌並未有心傷到她,不然在未有防備的情況下,她根本無力閃躲,爲何他在試探她?難道……
這樣的想法讓虞美人緊張起來,握著青霄的手指緊了緊,聲音沉悶的出自胸腔:“退下。”
銀甲衛聞言雖不情願,但軍紀如山,任何時候都不能違反銀甲衛所遵循的規矩,不論什麼情況,都要依照規定的行事,只得咬了咬牙,回到城內。
南宮傅臉上明顯的愣了一下,卻依舊冷聲道:“你不是影子將軍。”
肯定的語氣,不過好在算是消除了他之前的疑慮,恐怕南宮傅現在還覺得她失聲了,看來她之前的決定是對的,握著劍的手恢復到剛好的力度,虞美人仰天長笑,繼而聲音粗啞難聞,卻比平日裡多了幾分中氣:“南宮宮主說影子不是影子,這是影子聽到最可笑的笑話。”
“你與影子雖有幾分想象,但是據這幾日的交戰本宮對影子的瞭解來說,他和你有很多的不同,你不是影子。”
南宮傅說的很慢,彷彿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能夠否認她的身份。
“南宮宮主莫要忘了,只有影子將軍本人,才能夠調動銀甲衛。”
是了,只有影子本人才能讓銀甲衛出動,南宮傅瞳孔的顏色突然間加深,而且越來越深,虞美人驚覺到這裡,不禁暗想糟糕,來不及多想,施展輕功就向城池的方向掠去。
“你們騙我。”
南宮傅體內魔性開始蔓延,哪裡容得下眼前的人離去,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定要他粉身碎骨。
南宮傅魔性大發的可怕成度虞美人可以預料,她現在不能夠回到城中,引開南宮傅定是危險萬分,但是時間等不及她的考慮,身體已經不受大腦控制的做出了選擇,朝著城後的方向躲去。
雖然比對方要快一些,但是南宮傅的身形快得如同閃電,若不是她心中有備,早就成爲釘板上的魚肉,讓人給釘死了。
怎麼辦,是繼續引開他,還是……
已經轉了一個大圈,城中應該也做了完全的準備,那麼她,死就死吧,多少也要拼一下。
想到這從腰間掏出三枚準備好的煙霧彈,依照設想中的三個點位依次不同力度的拋出,煙霧彈散開的同時朝著對方的身後掠去,然後又掏出一枚拋出,讓南宮傅的周圍形成一個巨大的煙霧陣,瞬間失去了方向感,只能等到煙霧陣散去的時候,才轉了一個圈,那金甲人的身影早已不知去向。
竟然中了對方的詭計,南宮傅轉過身,愈發陰鬱的臉,直到瞳孔中的深色逐漸退去,他的腳步突然間移動,然後身形迅速的消失在原來的地方。
許久之後,有人從樹影的一側走了出來,一身金甲耀耀生輝,步履卻輕盈的聽不出聲音,而那鬼面之下,她的脣邊勾起一個詭計得逞的笑容,有點頑皮,有點快樂,不同於鬼面的駭人,美的如同一朵出水芙蓉,只是面容稍顯蒼白,或多或少的有些疲倦。
隔了一段時間,一道黑影從另一側閃了出來,黑甲鐵面,看不清容貌。
金甲將軍並未覺得奇怪,反而無所顧忌的在那人面前將一身金甲解下,女子一身白衣似雪,鬼面後笑容嫣然如花,她將那一身金甲放到來人的懷中,卻依舊笑而不語,點頭間拍了拍那黑甲之人的肩膀,轉身之際腳下生風,那一線淺白的身影,轉眼間沿著另一條折向另一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