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深瞳一般的漆黑,房間內(nèi)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有人從浴桶中走出來,然後緩緩的開始穿衣服,光潔的肌膚彰顯出無盡的誘惑。
幾乎輕微到聽不見的腳步聲漸漸的接近這間屋子,女人豔麗的五官,嘴角浮現(xiàn)出一個妖精一般的笑容,長長的頭髮纏繞過指間,用布不斷的擦拭。
“嘎吱”一聲的開門聲,從外屋傳來,女子脣邊的笑容愈發(fā)的狡黠,不知道該說這賊太過愚笨,還是該說他太過膽大,一個高手怎麼會笨到不會隱藏自己,她忍不住嗤笑一聲,然後起身,足尖用力一點,棲身上房樑。
來的人胡亂摸著黑走進屋內(nèi),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臉上覆了黑紗,屋內(nèi)隱隱有燈火,淡淡的沐浴後的清香,卻未見主人的身影,來的人有些疑惑,明明剛纔還聽到水聲,恐怕已經(jīng)落入她人的陷阱,不過他不急,因爲他早已經(jīng)想好了今夜的計劃,於是便佯裝正要離開。
“既然來了何必走得這麼急?”
女子的聲音嬌媚入耳,聲音還未落下,黑衣人就感覺到有人從房樑上面躍下來,然後從後方用力的扼住她的咽喉,脣邊不自覺的勾起一個弧度,身後的女子或許不會知道,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只等他臉上的面紗落地。
如他所料一般,那女子口中突然唸叨:“好笨拙的採花賊,讓本姑娘看看你的模樣。”然後走到他的側(cè)面伸手摘下他臉上的面紗。
他,或者說是虞美人,在面紗落地的一瞬間,那舉世無雙的容貌也落在了對方眼中,只聽那女子聲音中似是少了幾分媚態(tài),多了幾分驚詫,有些吃驚的瞪著她:“是你。”
那女子瞬間鬆開手,然後退後兩步,身體似乎撞上了什麼東西,目光卻癡癡的看著眼前男裝的虞美人。
虞美人轉(zhuǎn)過身,如同謙謙君子一般,優(yōu)雅的一拜:“冒犯了姑娘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
“你怎麼會來這裡?”
魔音心中欣喜的同時又開始忐忑不安,她不否認對面那個人是令她一見傾心的男人,卻也不能否認他是她的敵人,如今出現(xiàn)在她的閨房,若是說爲了尋她她怎麼也不會相信,可若是有什麼目的,難道她真的要殺了他。
殺了他,她萬般不忍,可是若放他出去,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背叛宮主的罪名她是承擔不起的,她起初心心念念終於隨著時間淡在心底的男子,爲何要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爲何要選擇她的閨房。
從魔音的臉上,虞美人隱約猜的到對方所想,卻只是淡淡一笑:“說想見姑娘是假,我這次來其實是想偷五哥的令牌,誰知道誤闖了姑娘寢宮。”
或許是虞美人說的太直白了,嚇了魔音一跳,卻只有那麼一下,很快便恢復如初,問道:“你就這般直白的告訴我你的目的,難道不怕我會抓了你去見宮主?”
“姑娘若是想抓,就抓了我去,不過我猜想姑娘不會這樣做,我其實一直有一個疑惑,姑娘是否同在下一樣會經(jīng)常想起對方,不過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得到了答案,因爲姑娘身上佩戴著在下的香囊。”
虞美人的話讓魔音心中一晃,手指本能的摸向腰間的香囊,她早已習慣的這個香囊在她的身邊,即使是睡覺也會佩戴在身上,可是竟然就這般讓那人看去了,如同被人窺透了心思一般,一顆心跳個不停,有些惱怒道:“你,你信不信我殺了你!”
魔音也不知道這惱怒來自哪裡,或許她更多的是惱怒自己,她本身習的是合歡術,知道男女之間的那點事情誰先心不由己誰就輸了,她一直控制的很好,知道遇見他,遇見眼前的這個或許天下間只有一個這般的男子。
她終於心不由己,終於也開始變成了一個癡傻的女子。
“天下間那麼多人想要殺我,不知爲什麼,只有你說想要殺我的時候我纔不惱,只有喜悅,好像是你在跟我置氣。”
魔音一顆心就快要跳出胸膛,暗罵對方不愧是皇帝,能把情話說得這般好,可是她一想到他有那麼多妻妾,心中就添了賭,像是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很難再平靜下來。
“我纔沒有跟你置氣。”
聲音中的不滿,連她自己都聽得出來,虞美人在心底笑了笑,有點苦,她現(xiàn)在的所做所爲竟是在利用一個同樣是女子的感情,卻是唯一能夠解救北丘國百姓的辦法,但是對於那個被欺騙的人,如果換做是她,也會恨對方的利用吧。
利用愛情的人,是很難會有救贖的吧。
這樣想著,只能在心底連著嘆了口起,睨向?qū)Ψ降难垌骸澳屈N就當是在下再跟姑娘置氣好了。”
“你......”
魔音被對方賭得說不出話來一口氣結在心中,話也隨著心聲脫口而出:“你,你真的是那北丘國的皇帝?”
明明心中早已清楚了不是嗎,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再次問出,她甚至希望在他的口中聽到一句否認,至少他們不會是敵人,至少......
“我真的不希望我是個皇帝,沒有什麼時候比現(xiàn)在更希望。”
虞美人說完這話,她突然之間發(fā)現(xiàn)她似乎很懂女人,至少在情感方面,只是她不懂自己,甚至連自己感情究竟該何去何從都不知道。
她甚至現(xiàn)在開始覺得,她終於開始扮演著北丘尹的角色,而魔音卻成了另一個她,北丘尹,他當時是否會有她這樣的心境,再利用別人的同時,心也在受著煎熬,甚至之於常人百倍。
“可是你是皇帝,是北丘尹,我們是敵人,你走吧,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我也就不了你。”
虞姬說完,搖了搖內(nèi)脣,有些疼痛,卻將心底的痛掩蓋起來,她轉(zhuǎn)過身,生怕自己再看一眼就會不捨得,不捨得這份被她藏在心底的感情,因爲無論如何,她身爲魔派的右護法,都不可能會和他有結果,南宮堡不會容許這樣背叛的感情,就連天下人,北丘國的那些大臣,都不會容許這樣一個女子入北丘國的後宮。
既然沒有可能,那就儘早斬斷,至少不會來得太痛。
“我不走。”
魔音猶豫著,最終轉(zhuǎn)過頭,“北丘尹”臉上的表情,讓她有了那麼一刻的錯覺,彷彿這個面容充滿溫情的美男子,真的只是爲她而來。
“我很遺憾,我是北丘皇朝的帝王,身爲皇帝是爲萬民存在,如果北丘尹一人性命能救全天下人,那麼我甘願一死,可是我五哥和南宮宮主都不會因爲我的死而放棄這場戰(zhàn)爭,所以今日我若是偷不到令牌,就不會回去。”
“北丘尹”臉上的表情堅決,似已將生死置之於度外,卻讓魔音的心底生出無比奇異的感覺,她見過無數(shù)的男子,有專情不一的男子,狠心的拒絕一個個傾心於他的女子,也有花心濫情的,找了無數(shù)的藉口愛了一個又一個,還有無情無愛的,傷盡天下女子的真心,唯獨今日她才發(fā)現(xiàn),時間還有另一種男子,他會說很好的情話,卻不去利用對方的感情,而是將自己的目的直接的告訴她。
如果說這樣也算是一種利用的話,那麼他一定是最高明的陰謀家,他在利用自己,讓她心甘情願的臣服,他用利用自己的方式,讓自己連選擇的餘地也沒有,卻又只能任自己的心被對方的利用而利用。
很痛,像砸滿了刺的仙人掌,她魔音,其實也有一顆會軟弱的心。
“你回去吧,你想做的事情我會替你完成,事成之後,我不想再見到你。”
從此不想見,便可不相戀,每個女子被傷之後似乎都會生出這樣的想法,虞美人突然之間發(fā)現(xiàn),原來天下間女子都曾扮演著同樣的角色,不想見便好,她恨慶幸這樣的結局,不然她真不知道最後用什麼樣的面貌來面對她。
“謝謝。”
虞美人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只有這兩個字最能代替她此刻的感受,代替了那句從未出口的對不起。
魔音已經(jīng)背過身去,她的手指摩挲在香囊的邊緣,然後緊緊抓住香囊的一角,還是沒有勇氣,沒有勇氣放下唯一的牽掛。
對方久久沒有回答,虞美人只好轉(zhuǎn)身,朝著門外走去,走到一半她忽然間轉(zhuǎn)過身,衝著那房中的一道倩影,展顏一笑:“魔音,其實你是一個很好的女人。”
魔音沒有轉(zhuǎn)身,雙肩卻微微一顫,第一次,她聽到有人告訴她說:“其實你是一個很好的女人。”她新狠毒辣,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甚至沒有一絲下不去手的感覺,這樣的她,又怎麼會好。
頃刻間潸然淚下,漫長歲月中,她終於又如同一個平常的女子那般哭泣,她強忍住心中想要轉(zhuǎn)身的衝動,因爲一轉(zhuǎn)身,便是不捨。
腳步聲漸漸遠去,她纔敢轉(zhuǎn)身,那個一貫媚態(tài)的女子第一次露出那般溫柔的表情,或許這種短暫的溫柔會擱淺在心底很久很久,她終於甘願被人利用了一次,也終於沒有把最想說的那句話說出口,而是將它深深的埋入心底。
可不可以,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