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議論聲紛紛止住,虞美人看向一路走來的太皇太后,四目交織,她的眼前昏花一片,腦袋突然間一暈,差點從大殿的上面跌落下去,好在身後的男子及時扶住了她。
虞美人從北丘尹的懷中掙扎出來,站直了身子,重新對上太皇太后的視線,見她靜立在殿前,笑著凝視她,似胸有丘壑,不慌不忙。
“臣妾參見太皇太后。“
虞美人微微俯身,行過禮,那大殿上的文武百官纔像是反應過來,紛紛行過禮。
“免禮吧。”
太皇太后淡淡一語,大臣們紛紛起身,虞美人站定,太皇太后的視線始終停留在她的身上,看上去滿是關懷之意。
“皇貴妃的身體近日來可好?”
一時間,虞美人無法弄清她究竟想要做什麼,不過她今日既已打定了注意,定要將心底的不痛快發泄出來,她有多傷心,多慘烈,她就要加註在那個人的身上。
“多謝太皇太后的關心,臣妾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
“是嗎?”
太皇太后鳳眸微挑,輕聲一笑,冷冷的掃向四周,忽然,她的視線停留在某一處,突然間開口。
“本宮昨日才問過範大人,皇貴妃這幾日之所以閉宮門爲不出,實際上是得了失心瘋。”
太皇太后的聲音平緩的出口,像是陳述一個事實一般,被點到名字的人驚得擡起頭,正對上那鳳眸中的深色,沉得像是千般,壓在胸口,讓他立即低下頭去。
“你胡說。”
虞美人沒有想到,太皇太后竟在這個時候誣陷她得了失心瘋,不過她現在的這般模樣,還有她剛剛的舉動,再加上這番說辭,難保文武百官不起疑心。
“本宮剛纔說的都是事實,韓老將軍可以證明,還有北丘尹,他也可以證明!”
焦急之餘,她叫出了他的名字,大殿之上,那女子竟然脫口便叫出了皇上的名字,實乃不敬之罪,若是這女子沒有得了失心瘋,那便是膽子太過於大,難怪右丞府會發生這般事情,說不定真的是實情。
“皇上,到了這個時候,你難道還要偏袒自己的妃子嗎?”
虞美人轉身,死死盯住那一身明黃的男子,而他也看著他,她的心懸的很緊,相隔不遠,他的臉上漸漸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然後,她聽見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憐惜:“太皇太后不用擔心,範大人已經跟朕說過,過不了多久,美人的病一定會好起來。”
胸口有一股強烈的氣流涌了上來,虞美人不可置信的看著男人的臉,他竟然當著所有人的面,承認了她患有失心瘋,原來不過是早已串通好了,這大殿上的二人,早已想要剷除他們虞家,連對策都已經想好了,可是,他們別以爲她就會這樣善罷甘休。
不能夠,不能夠讓他們輕易得逞。
“本宮再說一遍,本宮並沒有得失心瘋。”
虞美人怒目圓睜,恨不得將眼前的男人掏心挖肺,看看這個男人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
她轉過身,將希望寄託於大殿之上的某一人。
“韓老將軍,你告訴大家,洛陽一戰,那影子將軍究竟是不是本宮。”
韓爍自從得知了虞美人的身份,就對其很是敬仰,如今看到她的處境,不免心生不忍,正要出聲,卻被太皇太后的聲音打斷。
“韓老將軍,你要想清楚了,皇貴妃雖然是北丘皇朝的恩人,哀家知道你是個重情義的人,但是這是太和殿,朝堂之上怎容意氣用事,皇貴妃既然不肯私心,那麼就由你來告訴大家。”
太皇太后的話分明是施加了壓力,在場的大臣多數聽出幾分。
韓爍身子一僵,感覺到視線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到了口邊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權衡之間,太皇太后所說的利害關係立即清晰,此時怎能因爲他心中的正義而讓皇室的顏面不在,更何況他了解虞美人心中的苦恨,只是右丞府一案已成定局,死者已矣,生者最好的就是好好活下去。
“太皇太后和皇上所說的話,就是末將想要說的。”
韓爍俯身,低下頭去,他已再不敢去看女子的視線。
虞美人身形一顫,狠狠瞪著剛剛說話的韓爍,似有什麼壓在胸口,喉嚨裡咕咕作響,像是要背過氣去。
她原本已經控制了形式,她要將右丞府被陷害一事昭告天下,可是,太皇太后的出現卻頃刻間扭轉了一切,這一語,便是定局,讓她成了一個笑話。
“來人,將皇貴妃軟禁於紫華宮,從今日起,不得跨出宮門半步,直到病好爲止。”
太皇太后說完,展開長袖一揮,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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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美人看著那逐漸遠去的婦人的背影,似有千般恨意,凝在胸口,已經有宮人圍了上來,拽住她的胳膊,她也不去掙扎,只是轉過頭,冷冷的看向身後的明黃男子。
北丘尹被那視線看得心口一跳,只覺得苦澀萬分,解釋的話卻說不出口。
文武百官,衆目睽睽下,他親口說她得了失心瘋,在她心底,他是不是已經同太皇太后串通,或者,她已經認定他便是害她一家的兇手。
只是那一眼,便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咫尺天涯,成了永恆。
北丘尹知道,只要過了今日,過了這一刻,只怕她再也不會原諒他,他又一次傷了她的心,卻是萬不得已,爲了保留北丘皇室的顏面,也爲了保護她。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她何苦那般執念,如果她能夠柔弱一點,如果她能像是其他女子一般安於現實,如果她不是那般決絕,或許,他可以告訴她真相,只要再晚一點。
虞美人走出太和殿的時候,整個人就像是失魂的木偶,讓馨玉和書蘭都擔心不已,很快,她們剛剛踏進紫華宮大殿,就有宮人關上了門,將她們嚴守在殿內。
太和殿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二人並不知情,只是她們親眼看到太皇太后走進去,馨玉也隱隱能猜出定是同太皇太后脫不了關係。
連續幾日,紫華宮外都被人嚴加看守,而殿內的那位又是不吃不喝也不說話,像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自己餓死。
“皇上不會這般狠心吧,這麼多天了,都沒有來看娘娘一次。”
馨玉有些擔心,拉著書蘭走到外殿,低聲細語。
“自古最難猜測的就是帝王的心思,咱家娘娘要是個服軟的主也好,只可惜這般剛烈的性子,對於男人來說,是不會喜歡的。”
“你是說,皇上對娘娘並不是真心?”
馨玉說完,書蘭嘆了口氣:“只怕現在娘娘的心也算是盡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馨玉不懂,但也知道是不好的意思。
“女子對男子的心思,你不會懂的。”
書蘭話音落下,正要轉身走回內殿,忽聞殿外一聲高呼:“太皇太后到。”
太皇太后?書蘭忍不住看向內殿的人兒,女子身體靠在牀頭,只是一瞬,緊鎖的眉頭便慢慢展開。
太皇太后走進大殿,兩個丫頭皆是行了禮,唯獨牀上女子一動不動,像是沒有看見。
馨玉心中一緊,正要做解釋,太皇太后已經開了口:“哀家聽說你這幾日都不吃東西,莫不是真的一心想要餓死自己?”
馨玉心口突突的跳著,不由得爲虞美人捏一把汗,她也只其脾氣倔,定是不會答話,不想這一次原本癡癡傻傻的人突然間擡起頭,目光銳利,聲音卻有氣無力。
“太皇太后多慮了,臣妾只是沒有胃口,況且臣妾得了失心瘋,自是喜歡做些通常人不一樣的事情。”
“也罷。”太皇太后不怒反笑:“你沒有胃口哀家能夠理解,想當年哀家懷有斂兒的時候也是沒有胃口。”
“你說什麼?”
虞美人驚得從牀上爬起來,身體沒有力氣,險些從牀上翻落下來。
“也對,哀家忘了告訴你,那次範大人就診出,你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不過哀家吩咐他不要告訴任何人,尤其是皇上。”
虞美人伸手按向自己的小腹,這裡孕育了一個生命,她自己卻不知道,此刻已經無法形容她自己的感情,像是什麼撞在胸口,再深一點就能夠穿心。
她懷了孩子,她自己卻不知道,這個孩子一出生便是身份顯赫,而她,只差一點就害死了他。
“哀家說過,一切不過是你自己的選擇,你若是聰明一點,這個孩子,便是未來的皇上。”
虞美人擡起頭,看向說話的人,從始至終,這個人的目的就是要讓她去爭鬥,不惜一切代價的將她逼至絕境,逼著她爲求自保而變得強大。
“倘若我腹中的是個女孩。”
“那就祈禱下一次是個男孩。”
虞美人心中寒意不斷生出,面上卻輕輕笑起:“就算是個男孩,他既不是正宮所出,也不一定是皇長子,太皇太后,你別忘了還有蕓嬪,她可是比臣妾要早懷上孩子。”
太皇太后笑意更濃,似乎早已料到她會這般說一樣,眼底的幽深愈見濃烈:“你放心,蕓嬪只不過是一個意外,她不會成爲你的阻礙。”
“你做了什麼?”
虞美人不由大驚,定定看著太皇太后的臉。
“你希望哀家做些什麼嗎?”有些嘲弄,卻依舊波瀾不驚的笑容:“哀家之所以沒有把你懷有身孕的消息說出去,是怕有人趁你身體虛弱,意志薄弱的時候加害於你。不過,哀家同樣知道,你一定不會讓你的兒子,居於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