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木桌震裂的聲音,連帶著桌面上的茶杯茶壺一痛碎裂在地。
虞美人還未從剛纔突發狀況的驚魂未定中回過神來,南宮傅已經身影如魅影一般移動,大掌瞬間扼住她的咽喉,用力捏住。
喉嚨間緊澀的感覺,讓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虞美人感覺到自己臉的兩側都因爲用力的咬著牙而變得僵硬,而她的身體也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你愛他嗎?”
有些炙熱的目光,像是從未有過的新生的顏色,突然間出現在南宮傅的眼底,讓她的瞳孔的顏色越來越深。
肩胛上的傷口又被扯得痛起來,虞美人能夠感覺到某種溼乎乎的東西逐漸的擴散開,她看著對方的眸子,恐懼的,顫慄的,還有一些不應該屬於她的說不出來的感覺一點點浮現出來。
她愛他嗎?那個被她親手殺死的南宮傅,答案是否定的,因爲她已經愛了另外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愛上別人,可是她卻不能否認,她的的確確的被他所打動過,雖然那個時間停留的不長,她甚至曾經想過如果沒有那條蚯蚓她會不會愛上一個深愛著自己的人,或許吧,但也只是或許。
你愛他嗎?
這句話出現在南宮傅的嘴裡,又讓她該怎麼回答。
“我不知道。”
虞美人的回答脫口而出,連她自己也有些驚訝,明明在心底的答案是否定的,可是對上那雙深色的眸子,面對這個令她骨子裡產生恐懼感的男人,她的話已經變成了這樣。
是恐懼吧,因爲害怕纔會這樣回答,可是卻有另一個聲音告訴她不是。
話音落下的那刻,虞美人只覺得扼住脖子的手越來越用力,讓她快要閉塞的窒息過去,很難受的感覺,卻與疼痛無關。
伸手去推對方的手臂,在她以爲就要這麼窒息過去的時候,南宮傅突然間鬆開了手,然後她的掙扎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擡起頭,對上的眸子已經退去了深色。
間斷性的喘息,虞美人咬住脣,肩上的箭傷已經疼得她臉色發白,她卻不想發出任何示弱的聲響,對這個男人,明明可以低頭,她卻一點軟弱也不想表現在他的面前。
不知道嗎?南宮傅心裡說不出的感覺,只是下一刻他已經轉過身,像是鬆了一口氣。
“不要再玩什麼花樣。”
這句話像是警告,卻又似乎再掩飾什麼,話音未落,人影已經消失在虞美人的面前。
差一點,就死在那個男人手裡了。回想起剛纔那個畫面,真的只差一點點,她竟然有了解脫的感覺,是解脫嗎,還是想逃避不想再面對那個男人的恐懼又或者其他什麼。
傷口的血液已經滲透了衣服,虞美人解開衣領,取出玄襲月走的時候留下的那個小瓶,解開包紮好的布緞,將裡面的藥粉撒了一點到傷口上方。
慢慢的,疼痛的感覺逐漸淡去,這個傷口用不了幾天就能癒合,不過皮膚之下的傷痛卻會跟著她到很久之後,就像南宮傅一直以來所帶給她的恐懼。
唯一能讓她覺得安慰的是那條蚯蚓暫時是安全的,不過她還是不能夠輕敵,畢竟南宮傅的武功可以以一抵百,就算令牌在手也只是時間的問題,長此下去他便會處於優勢,單單憑藉映紅的才智未必是長久之計,南宮傅手下的謀士必定不是吃白飯的。
該怎麼辦才能暫時牽制住南宮傅的動作,而南宮傅下一步又會做些什麼,這一切都是她所不知道的,魔音雖然算是原諒了她但她畢竟是南宮傅的人,還有那個薛非子,他的確是她的心腹大患,看來這一次,她要從薛非子身上下手才行。
可是薛非子這個人平日裡並無所求,不能攻其喜好,一直以來跟著南宮傅的目的她也並不清楚,他和魔音並不一樣,爲何會這般死心塌地的跟著南宮傅,是她也覺得很好奇的事情。
沒有破綻的人一旦露出破綻就一定是死穴,那麼薛非子的死穴究竟是什麼?
薛非子並不像是一個喜歡權貴的人,他的醫術極好,人稱聖手神醫,在江湖上已經有了一定的地位,就算沒有南宮傅也不會是什麼無名小輩,不爲名不爲利,那麼還有什麼能夠打動他。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肩膀的疼痛雖然減小了,但是卻依舊沒有力氣,如今又有那麼多煩惱的事情要想,虞美人真想一覺不醒,嘆了口氣,正要起牀換身衣服,卻在起身的那一刻瞟見不遠處的香爐,此刻還是香菸嫋嫋。
突然間一道靈光閃現在腦海中,是了,還有一樣,是天下間沒有人能夠逃得過的東西,那就是一個情字。
忍不住莞爾,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而美人鄉就是英雄周,只要用美人束縛住薛非子,她倒要看看,這個薛聖人還會不會是個聖人。
走過去伸手移動香爐,香屑紛紛揚揚的飄落,捻在手裡,然後在指尖嗅了嗅,虞美人轉身走到衣櫥邊,因爲單手不便,緩慢的脫下身上帶血的衣服,傷口的表層已經結了一層血痂,透過鏡子,伸手摸著周圍的地方,讓疼痛變得舒服起來。
許久她換上了新的衣服,叫蕪月打來了水梳洗一番,便朝著外面走了出去。
蕪月本想攔著她,卻被虞美人嚴詞拒絕,雖然身體很虛弱,但是她還是有些渴望陽光的溫度。
陽光很暖,穿破雲層的厚度撒在身上,虞美人沿著長廊走動,蕪月因爲擔心緊緊的跟在身後。
“怎麼,你是怕我出事,還是得了薛非子的命令要對我寸步不離。”
蕪月一驚,剛想回話,就聽見虞美人咦了一聲,不知道爲何,變脫口問道:“夫人怎麼了?”
虞美人搖了搖頭,剛剛似乎有一股暖流環繞在小腹之中,然後丹田中也有一絲熱力在流走,難道是說她的內力就快恢復了。
虞美人嘗試著運下內息,丹田中軟綿綿的,和平素裡一樣,似乎剛纔只不過是她的錯覺。
三天,還有三天,玄襲月留下的藥丸只剩下三粒,三日後她就可以恢復內息,有了內力有些事情辦起來就方便的多了。
想到著她不禁高興了起來,剛纔反應的有些失常,難保身後那丫頭不會疑心,如果被薛非子得知那麼也保不準他會去同那魔頭說,看來她身上的傷也是時候早些好了,不然病怏怏的讓姓薛的傢伙給她把脈就能瞧的出。
“我沒事,剛剛抻著傷口的地方,有些突然,一時間沒忍住痛就叫了出來。”
揹著身,虞美人佯裝揉了揉一側的手臂,還是有些僵硬的動彈不得。
“夫人還是回房休息吧,如果真的傷得厲害了,好起來就難了。”
蕪月有些擔憂的走到虞美人面前,虞美人已經恢復了平日裡待人的笑容:“傻丫頭,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嬌貴,我只想走一走,曬曬太陽而已。”
“其實,蕪月也不知道這樣的話該不該說。”
蕪月像是下了狠心:“夫人,蕪月雖然不瞭解宮主,但是以往宮主的女奴從來都只剩下半條命的,哦,不對,奴婢並不是拿那些女奴來跟夫人比較,可是蕪月看得出,在宮主心中夫人是不一樣的,而且左護法也是,對夫人都是極好的人,可是夫人和宮主的關係並不是很好,蕪月雖也不瞭解夫人,但是連蕓瑤也能看得出夫人是個太過執著的人,認定了就不會改變,還很,很驕傲,不是,蕪月就是想說,宮主和左護法都是好人。”
蕪月說完話的時候小臉已經通紅通紅,小模樣讓虞美人看了也忍不住一笑,卻一本正經的問她:“那你說說,什麼是好人?”
“奴婢也說不出來,不過能感受的到,夫人應該也有這樣的感受吧。”
感受,虞美人撅了撅眉,她一貫和南宮傅站在對立的位置,從最初的刺殺,到最後的身不由己,那個人也從起初的無賴變成了一個連半句好話都不會說的人,他對她如果說特別的話就應該是很深很深的恨意,是要償命的恨,她真的完全感覺不到他哪裡對她好。
如果要說好,就只有以前的南宮傅了,那個人曾經連他最愛的東西都不惜爲她一句話毀去,而且竟然真的會用自己的命賭她的心,不知道是瘋子還是傻子,但是很溫暖的存在過,只可惜現在的南宮傅已經不再是那個人了,她多麼希望,他能夠是那個人,明明是同一個軀殼,明明擁有同樣的長相,明明……
等等,她在想些什麼,她怎麼會生出那樣的想法,希望現在的南宮傅是那個時候的樣子。
努力的將腦海中的想法驅散,可是越是想要驅散,那些記憶就像是刻在了腦子裡,不斷的輪迴轉換。
看來她真是被魔鬼附身了,虞美人轉過身,腦子裡現在亂作一團,完全不像是她應該想的東西,也沒有心情再去管身後的蕪月,沿著原路匆匆忙忙的就往回走去。
走到拐彎的地方她低著頭就同迎面走來的人撞上,擡起頭,卻不想那個人竟然是弄。
弄在看到虞美人的時候也愣在當場,不過很快他便行了禮:“夫人。”
虞美人點了點頭,從對方身旁走過的時候,刻意的壓低了聲音:“上次謝謝你,我如果有困難,你還能再幫我嗎?”
“蕓瑤是我妹妹。”
短短的幾個字,在擦肩而過的時候,虞美人差點吃驚的回過頭,直到走出很遠,她才停下腳步,轉過頭,蕪月已經追了上來,氣喘吁吁的叫了聲夫人,而剛剛拐角的地方,似乎並沒有人停留過。
回過頭,身體頓了一下,繼而繼續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