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御醫得了吩咐,立刻走到糕點前,不知何時手上已拿了一根銀針,刺入糕點表層,停留片刻,取出舉到半空,那銀針的顏色依舊,顯示無毒。
御醫又開始檢驗那糕點的成分,半柱香的時間過後,那御醫躬了身子。
“臣已經檢驗完畢。”
“御醫,這糕點裡面可有毒性或者對胎兒不好的東西?”
太皇太后開口,那御醫卻搖頭:“正好相反,皇貴妃帶來的這份糕點,只有保胎和有利母體的作用,並非蕓妃娘娘所說的那般,是想要加害於她。”
“你說謊。”牀上的人兒已經按捺不住,跌跌落落滾下牀鋪,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光著腳被宮女扶起,她神手指向御醫和虞美人的方向,目光中滿是譴責痛恨,聲音雖柔弱卻尖銳了幾分。
“你們分明就是串通好了,分明就是想要害本宮,皇上,不要相信他們的話,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
“胡鬧。”太皇太后眼神忽而一轉,森冷異常,死死的盯著蕓妃的面上,聲音也冷了幾分:“御醫是太后請來的,難道你想說太后也想要你孩兒的命不成?”
這句話一出,太后的臉色立即煞白如紙,心也跟著漏跳一拍。
“哀家念你剛剛失了孩子,哀傷過度,說出些胡話也就罷了,倘若再這般胡言亂語,像是患了失心瘋一般,後果你便自己擔著吧。”
師雲兒心中痛悶,聽到這番話卻也忍不住身子一抖,這句話分明就像是威脅,她並不是虞美人,也未誕下皇子,倘若真被人誣陷成失心瘋關起來,只怕是再想見到皇上,便難了。
話語憋滿了胸腔,卻再也說不出口,只能恨恨的盯著虞美人,這個仇她記在心裡,她日一定要報。
“太皇太后”虞美人開口,這件事倘若這般算了,定是會有人認定是她勾結了御醫,而太皇太后也有心偏袒,日後人人都想要防她,還不知道會做出些什麼。
“這件事情定有原因,倘若不查,倘若不查這帳不是落在了臣妾的頭上,就是會落在蕓妃自己頭上,臣妾有御醫脫罪,可是蕓妃卻是百口莫辯。”
“你胡說。”師蕓兒面色驚慌,震驚至極,她哪裡想到虞美人會倒打一耙,顛倒黑白:“明明是你害死了本宮的孩子,現在卻來誣陷本宮害死自己的孩子,你真是個惡毒的女人,皇上,皇上你一定要殺了這個女人爲小皇子報仇啊。”
“本宮從頭到尾都沒提是你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而且胎兒還未生下,你如何料定就是個皇子呢?蕓妃,你也太急功近利了吧,本宮只是覺得,難道作爲母親你就不想知道真想嗎?偏生指著本宮說是兇手,倘若本宮真是兇手,又如何會堂堂正正的走進安樂宮,其實本宮比你更想知道,究竟何人才是兇手。”
“皇上,你怎麼說。”
太皇太后轉身,看向一側沉默的北丘尹。
“蕓妃腹中所懷的,怎麼說都是朕的胎兒,既然皇貴妃想要徹查此事,朕便將這件事情交給皇貴妃來處理,定要給出一個讓人心服口服的答案。”
北丘尹說完,蕓妃已經花容失色的跑過來跪在他的腳下,哭喊道:“皇上,不能交給這個女人來查,皇上,你一定要爲臣妾做主啊,不能,不能讓這個女人枉害了臣妾的孩兒。”
“還不快把你們主子帶下去。”
太皇太后聲音一狠,兩個宮女立刻慌手慌腳的走過來,俯下身子就去拖拽師蕓兒。
“等一下。”
虞美人向來不是輕易心軟之人,她這般阻止,並非是看師蕓兒可憐,而是師蕓兒說的話,提醒了她,如今她來查此事,無論事實是否是真相,都會被人懷疑。
“皇上,蕓妃說的對,此事不能讓臣妾來查,若想要事情公正,皇后和綰妃都不能夠插手,不過臣妾倒是覺得有一個人可以勝任。”
“哦?”北丘尹微微驚訝,他讓她來查,本是想要保護她,讓她不必再受人陷害,只是不想她親口推去。
“不知美人所說的是何人?”
“嵐綺宮的嵐貴嬪皇上可還記得?”
虞美人冷冷看著被宮女扶住在一側的蕓妃,繼續道:“不知道蕓妃舉得這個人可合適?”
師蕓兒依晰記起這個嵐貴嬪,當初和她一同受寵,卻是遲遲沒有身孕,便被人忘於腦後,後來她才從宮人議論中得知,這個嵐貴嬪原本是皇帝身邊的一個貼身宮女,接著同虞美人的交好一步登天,從此那姐妹情分一到兩斷。
若說虞美人心中不恨,她才覺得奇怪,如今又推薦這個人來查她腹中胎兒流產的事情,著實讓人覺得奇怪,不禁開口:“你爲何會推薦她來,莫非是有了什麼計劃?”
“後宮四妃還懸空兩位,本宮覺得,這兩個位置應該由有能力者擔當,雖然本宮並不怎麼喜歡這個嵐貴嬪,可是比起那些後宮中喜歡爭寵,善媚的人,本宮還是希望由一個辦事冷靜,不卑不亢的出面比較公正。”
“如此甚好。”北丘尹突然起身,撫了撫袖子道:“朕也覺得這個嵐貴嬪辦事細緻,就把這件事情交給她來辦,倘若辦的好,朕自有獎賞,蕓妃,你剛剛小產,還是養著身子爲好,過些日子,朕再來看你。”
“皇上。”蕓妃似還有話要說,見太皇太后冷冷掃視一眼,當即閉上嘴,只是有些不甘的瞪著虞美人,虞美人只是淺淺一笑,這般冷厲的目光,在場的何止一人。
視線不禁掠過太后,定格在一身火紅鳳袍的皇后身上,虞姬的視線在對上她的那一刻偏轉開,虞美人也不做停留,轉身跟在衆人身後出了安樂宮。
走了一段距離,書蘭低聲問出:“娘娘,你覺得今日的事情,是何人所爲?”
“何人所爲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蕓妃需要一個公道,而本宮也需要一個公道。”
虞美人淡淡開口,書蘭點了點頭:“這一次的事情絕非偶然,卻不知道對方是什麼目的,難道這後宮中還有想要對付娘娘的,可是爲何連蕓妃也算計在內?”
虞美人目中一寒,只是冷聲笑道:“你以爲這後宮中相當皇后的還在少數?”
“娘娘打算如何處理?”
“這件事情,我們雖然不用插手,卻也可以藉此一用,雖然不知道那人是何目的,但是……”
虞美人後半句話沒有說出,只同書蘭相視一笑。
回到紫華宮的時候,便看到在大殿內來回踱步的馨玉,見到她倆纔算是吁了口氣。
“娘娘,奴婢可爲你們擔心死了,怎麼樣了?那蕓妃小產究竟是什麼原因?”
虞美人面色一沉,書蘭便已經瞭然,立即去關了殿門,扶著虞美人在殿內坐下,斟了杯茶,端到她面前,衝著馨玉說道:“娘娘今日故意去了趟安樂宮,果真有大魚上鉤。”
“哎呀,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我就是想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蕓妃小產的?”
馨玉有些著急,盯著二人,跺了跺腳。
“蕓妃當真小產了,事情就不那麼簡單了。”
“也就是說不是皇后和蕓妃所爲,那麼這個人想要對付的除了娘娘,還有皇后一黨。”
馨玉即刻明白過來,虞美人卻搖搖頭,直覺告訴她,事情或許還有隱情。
“本宮倒覺得要麼這件事情很簡單,要麼就是非常的不簡單。”
“所以娘娘就將那嵐貴嬪扯了出來。”書蘭說完,又不解道:“可是奴婢不明白的是,娘娘爲何不就此作罷,其實對於娘娘來說,也沒有什麼損失。”
“本宮雖然不能做皇后,所行使的權利卻已經逾越過皇后,倘若本宮再不能夠公正處理,必會遭此閒話,如今本宮同皇后勢均力敵,倒不如就此培植出第三方勢力,這樣便有人能夠牽制皇后,本宮也能少費些腦子。”
“娘娘是想借助嵐貴嬪來將皇后拉下水,可是娘娘可曾想過,這嵐貴嬪也可能成爲娘娘最大的阻礙。”
書蘭的話說完,馨玉亦點點頭。
“你們放心,這嵐貴嬪身後的勢力,遠遠比不上綰妃,若是說皇后之位,綰妃自是首當其衝,蕓妃稍有些實力,只可惜失了龍種,就算是讓那嵐貴嬪坐上了皇后的位置,她不過是一個靠著模仿本宮討寵的丫頭,本宮還能怕了她不成?”
“不怕萬一,就怕一萬,娘娘,放人之心不可無,倘若這嵐貴嬪真將這件事情處理的很好,也就是說明這個女子並不那麼簡單,書蘭曾經見過很多種女人,這個嵐貴嬪卻是個低調的人,既想得到皇上的寵愛,又不像那些後宮嬪妃那般積極,野心也不是很大,難道她真的是因爲愛上了皇上嗎?”
愛上了那條蚯蚓?虞美人微微一愣,想起記憶中那張清秀的小臉,想起她爲她包紮手上的傷口的時候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樣,還有那日她跪在她的面前……
難道那個丫頭所做的一切,不是想要攀龍附鳳,而是像從前的她一樣,愛上了那個無情無義的男子,倘若這樣,還真是有些可惜。
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溫熱的茶水,含進口中,停留一刻,才嚥了下去。
擡起頭,她輕笑著出聲,帶著些許的惋惜:“倘若真是因爲愛情,那還真是有點可惜,不過,在深宮之中,同情,只能留給死人,活著的人,無論是有什麼理由,都還是要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