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
有人從屋內探出頭,只是一瞬就縮了回去,“啪”的一聲關門聲響,看來探出頭去的人嚇得不清,女人伸手拍著自己胸口的位置,衝著屋內的男人略帶哭腔說道:“當家的,我們要怎麼辦?外面都是魔派的大軍,前些日子死了不少人,會不會,會不會就要輪到我們了?”
“不會的,不會的,皇上會派人來救洛陽城的,影子將軍不會拋棄我們,我們,我們肯定會得救的。”
男人坐在窗邊抱著被子裡的孩子,男孩被被子包裹住,手指緊緊的抓住被子的邊緣,身體在不住的瑟縮,僅僅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聲音裡充滿了恐懼:“娘,魔鬼來了,魔鬼來了?!?
男孩說著,突然之間“哇”得一聲大哭了起來,女人嚇得立即走過來,伸手捂住男孩的嘴巴,手臂抑制不住的顫抖,卻強忍著心中的驚慌喝到:“閉嘴啊,娃子別哭,哭聲會招來魔鬼的。”
男孩似乎是被嚇到,立即噤聲,一雙大眼睛驚慌失措的看著女人。
屋外,有人在大街上踱來踱去,突然之間有人從陰影裡走出來,一身紅衣似血,身形頎長,美到極致的五官,那雙眸子透出嗜血的光芒,冷到極致的妖嬈,讓人不寒而慄。
原本走動的人都肅立於兩旁,那男子目不斜視,瞳孔中卻似沒有焦距一般,步履很穩卻極輕盈,所到之處卻似有一股氣流,讓兩側人的腳步都朝後褪去,連帶衣襟都像是被風吹響後方。
“恭喜南宮宮主神功大成?!?
說話的人一身紫衣束帶,如畫眉目盡顯風流,談吐間也是一派謙謙君子的模樣,同一側冷若冰霜的紅衣男子形成鮮明的對比。
“還要感謝太子殿下給本宮休養的地方?!?
南宮傅說話的時候並未去看北丘賀,只是一貫的看著前方,北丘賀不禁皺了眉:“南宮宮主的眼睛,難道還沒有好嗎?”
“還需要一段時間,不過太子殿下放心,宮主傷口已經完全癒合了,我會盡全力讓宮主儘快恢復視力?!?
站在北丘賀身後的薛非子忽然間開口,一身白衣若雪,而另一側的魔音也勾起了一個妖媚的笑容:“非子的醫術的確高明,宮主此次神功大成,北丘皇朝的那些小輩根本不足畏懼,就算是影子將軍,怕是也會成爲一個亡命將軍。”
魔音的話說完,沒有人發現,那個白衣男子隱在袖子中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眉梢也輕微的顫慄了一下。
“這一仗的勝算賀並不懷疑,只是還望南宮宮主手下留情,不要傷及百姓?!?
“不過是些愚民,本宮說話向來算數,沒要必要出手。”
南宮傅說完大步朝前走去,卻因匆匆趕來的腳步聲警覺起來,伸手準確無誤的扼住來人的咽喉,臉上有了殺意。
“誰?”
“是……是我,宮…..宮主,是……何全?!?
南宮傅聞言手臂往前一推,將“老太監”甩到地上,冷聲道:“說?!?
“稟,稟告宮主,影子將軍已經,已經攜大軍趕到?!?
“說話結結巴巴,難道你是害怕本宮會輸嗎?”
南宮傅說完,一揚手臂,何全面前的塵土全數被濺起,一顆細小石子擦過何全的臉側,竟然留下一道灼熱的血痕。
何全嚇得大氣也不敢喘,哆哆嗦嗦的說道:“不,不是,何全是仰慕宮主深宮,對宮主敬畏已久,所以面對宮主纔會生出這樣的心境。”
額頭上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臉上刀鋒滑過一般的疼痛,何全不敢動,自從宮主墜崖被救起後,性情就大變,以前的南宮傅,性情陰晴不定,變化莫測,會因爲喜好殺人,他的確害怕,但現在的南宮傅,根本就沒有心,沒有人性,不論喜好,沒有任何情緒,似乎只是爲了殺人而殺人,讓他如見魔鬼,彷彿看到了死寂。
“哼,我看是心懷鬼胎吧,你這老東西,多次害宮主陷入危機,武功不濟就算了,馬匹拍得倒是很好。誰知道你是不是成天都盼望著宮主有事,你好自己做大?!?
魔音冷笑,睨著地上抖成一灘的何全,她就是看不慣這個“老太監”,武功差就算了,竟然只會阿諛奉承,他們跟隨宮主出生入死,而他就只憑借一張嘴,也想爬到他們的頭上。
何全聞言嚇了一跳,低著頭眸中目光一冷,心想魔音那個女人仗著自己是宮主的女人,南宮堡的右護法就處處跟他作對,想要他死,總有一天,他要讓她好看。
心中雖然這樣想,卻並不表現在表面,只是五體投地,聲音中顫抖著:“宮主明鑑,何全對宮主的忠心天地可證,日月可鑑,何全在宮主還小的時候就跟在宮主身邊,又伺候過老宮主,何全只懇求宮主讓何全留在宮主身邊?!?
何全說著,匍匐的移動到南宮傅的腳旁,用力的在他腳邊磕了幾個響頭,額間已經慢慢呈現出血印的痕跡。
“你明知道宮主看不見,老東西,你這樣做是做給誰看的?”
魔音剛想走過來,卻被薛非子拽住手臂,她回過頭,卻見對方搖了搖頭,這才咬了咬牙,停留在原地,沒有衝動到想要殺那“老太監”。
南宮傅沒有說話,二人說話的時候,他的耳朵動了動,脣邊輕微的勾了一勾,似是冷笑,又似乎有些僵硬,突然之間,他低頭看向身下的人,瞳孔中似乎有了一瞬的焦距,卻又像是錯覺,讓跪在地上何全嚇得魂飛魄散。
“滾?!?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像是萬年冰刺穿透人的耳膜,何全嚇得整個身體的骨骼都格格作響,他踉蹌著想要爬起來,腳上卻軟綿綿的,只能那般爬著退後幾步,口中唸叨著:“謝宮主寬宏大量?!?
“本宮只不過是跟你開了一個玩笑,你何必這般害怕,何全,你可記得,本宮手下從不留膽小怕事之人。”
南宮傅一句話,讓在場的人都吸了口氣,南宮傅的確變了,似乎變得更加冷血,更加的殘忍,幾天前的那場大屠殺還歷歷在目,曾經的南宮宮主只殺會武之人,而現在,他竟然連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婦孺也可以隨意虐殺。
“明日,本宮會親自迎戰。”
南宮傅說完,並不理會任何人的感受,轉過身,似乎隱約能看得見陽光有些刺眼,腦海中突然之間閃現出一個女人的臉,有些模糊,看不大清晰,只是那雙眸子,隱隱有淚光,很美很美,讓他忍不住想要去碰觸,近乎溫柔的想要去親吻。
他剛剛想要伸手,卻見那女子目光似乎轉變了狠絕,伸手用手中的簪子卻用力的扎向他的胸口。
好痛,在心口的位置,像猝了毒藥一般無休無止的蔓延,那疼痛齧噬著他的心頭肉,似乎要將他的整顆心掏空。
他擡頭,四周空茫茫的一片,似乎有一個聲音,類似於女子的啼笑,尖銳的刺痛他的耳膜。
要你死,要你死,我要你死。
南宮傅,去死。
是誰?是誰想要殺他?南宮傅的腦袋裡一陣劇痛,他伸手用力的按向自己的頭部,太陽穴上青筋暴漏,近乎扭曲的痛苦的面容,他用力的扯著頭髮,發出獸一般的嘶吼,緊跟著眼前突然之間一黑,直直的倒向地面。
“宮主?!?
在場的人急忙跑向他,薛非子伸手搭在南宮傅手腕的脈搏上,許久,才擡起頭:“宮主正在想起以前痛苦的事情?!?
是痛苦的事情,北丘尹皺緊了眉頭,連同心口一起緊張了起來,南宮傅所練的神功,必將是絕情棄愛,神功練成之際,便會想起以前對他有所傷害的人,不過所有的愛,都會變成刻骨噬心的恨,那麼她,恐怕就會有危險。
“先把宮主擡回屋裡。”
薛非子回過神,衝著兩側的人說道,等到有人七手八腳的將南宮傅擡回屋子的方向,他才轉過身,看了一眼還坐在地上的何全,又擡起頭,看向遠處的方向。
依照何全剛纔所說,她已經來了,那麼她一定會同宮主見面,而且現在的宮主只怕早已忘記了對她的情誼,若是再見面,一定會恨不得殺了她。
宮主現在還是失明,可是等到宮主恢復光明的那一刻,便是記起她殺他的事情,宮主如今纔算是無情無愛,便只會加深對她的恨意,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哪裡會戀眷半點情分。
如若到了那個時候,他該怎麼做?該怎麼做才能讓她不受到傷害。
轉過身,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囊袋,那裡面裝的是她的頭髮,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揚,然後手指輕觸自己的脣。
輕輕的摩挲,那般大膽的吻,微暖的情動,只怕這世間再無這樣的女子讓他眷戀著,手指緊緊的握住那囊袋,然後重新放回懷中,腦海中突然間想起一個人,是了,如果是那個人,對她一定會有所幫助。
北丘尹脣邊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容,然後朝著一個方向,邁開步子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