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兒,多吃些。”塵風凜夾了一筷青筍燜肉,放到塵暮的飯裡,見她左右張望,不解道:“找什麼?”
“啊?”塵暮一驚,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有,就隨處看看。”
說完心虛地扒了幾口大白米飯,埋低了頭塞了滿嘴。
“看來,本皇子來得正是時候。”
門口響起了朝陽那貨欠扁的聲音,剛鬆了神經的塵暮登時一噎,飯粒伴著接不上氣的咳嗽聲噴了出來。
朝陽大步走到塵暮另一邊空著的位置坐下,非常有眼力地好心地拍著她的背爲她順氣,出口滿滿的寵溺:“這麼急作甚,又無人與你爭搶。”
塵暮多想一巴掌呼過去,可眼下還是自己的健康爲上,顧不得別的。擡手接過旁邊遞來的茶杯,猛地喝見了底,又聽那貨道:“別急,還有。”
“姓朝的,你安的什麼心?”塵暮奪回朝陽手中的杯子,瞪他,“噎不死我就想灌死我是吧?”
“暮兒,”塵相的竹筷伸了過來,敲打在她的瓷碗口,沉聲道,“怎麼跟皇子說話的?”
朝陽擡眸擺了擺手,道:“無礙。”
塵暮看了眼總幫襯著朝陽的自家老爹,無奈地垂頭,將茶杯重重地往朝陽面前一擱,小聲命令:“去,我還要。”
“呵,”待婢子擺上他的那份碗筷,朝陽才悠著神兒斟了一杯清水,挪到她面前,“喏。”
塵風凜僵著臉看小女與三皇子的相處模式,懸著的心慢慢落下,眉眼之間多了份真切的笑意。
他又豈會看不出三皇子對自家小女的真心與縱容,比起存了歹心的那人,不知強上多少倍。以前他怎麼勸,塵暮都不爲所動,一心一意地要嫁那九五之尊。現在看來,真是造化弄人,卻也幫人。
等到將來老去,他也好帶著那個不能說的秘密腐化在塵泥之中,捧著一顆經年零落的心,面對他九泉之下的髮妻。
念起夫人,面前豐盛的菜餚也便失了胃口,看了眼鬥氣的兩人,騰起身默默退了出去。
“哼,算你識相。”塵暮托起茶杯送到嘴邊,餘光瞟著身側的人,心裡竊喜,手一歪就朝他那邊潑過去,自己則眼疾手快地跳上凳子準備跑路。
只不過與她想象中的總存在些差距,她一隻腳還沒跨上去呢就被他連拖帶拽地拉了回去,滾進他的懷抱。
“勇氣可嘉,只不過這裡,”朝陽瞧著她不太甘心的小臉看了好一會兒,頓了頓,指著她的腦袋,輕輕道,“似乎不怎麼夠用?”
“父親,”塵暮垮下臉,朝父親求救,卻不見他的身影,聳起身子見著門口一些捂嘴掩笑的侍女,大爲火光,“出去!”
眼睜睜見著最後一個婢子臨走之前“乖巧”地給帶上了門,塵暮就產生了想要一頭撞進豆腐裡的衝動,索性閉了眼,來個眼不見爲淨。
朝陽一聲低笑,把人兒扶正了坐在他腿上,讓她面朝食桌,誘道:“不吃了?”
“不勞煩皇子大駕,本小姐自食其力。”
“你這自食其力法太過危險,”語帶諷刺,“一個不查,就將本皇子的愛妃給噎著了。”
“哼,”塵暮哼唧一聲,搬過先前的碗筷,堆到身前,給自己夾了塊白嫩嫩的山藥,邊嚼邊說,“也不知是誰,死皮賴臉要本小姐做他的婢子,現在又成了愛妃,簡直邏輯混亂透了頂。”
“原來愛妃介意這個,”背靠軟墊,捋了一撮吃得正歡的人兒散著清香的秀髮,在掌心裡揉搓,又言,“愛妃不比其他時下柔弱的官家女子,身兼二職亦不是什麼難事。”
“呵呵,承蒙錯愛。”嘴角抽了抽,搪塞了他一句。視線落到圓桌中央的銀耳片肉羹,伸手夠了夠,怎麼著都差一些。
在她幽怨的目光中,一隻臂展超她小胳膊一掌有餘的手從旁邊繞開她,自在輕鬆地握住了湯匙的柄部,當著她的面舀了幾下,才滿上一勺朝她的方向送了過來。
塵暮喜滋滋地看著那湯匙裡的羹湯在自己的敞口湯碗上晃悠了一圈,又迅速地離開,悉數倒入了朝陽的碗中。
“皇子這是何意?”塵暮板下臉,恨恨地盯著右手邊的羹湯。
“什麼?”朝陽裝作聽不懂的樣子,擡手就將湯匙放到她夠不著的地方,舀了一小勺,湊在脣邊吹了吹,小口地抿了些,讚道,“品嚐相府的羹湯亦是一樁美事。”
而後擡頭看她:“來點?”
“纔不……”不等她拒絕,他銀勺上剩餘的半口便堵進了她的嘴裡。
“唔……”銀勺剛撤開,脣邊湊上一杯溢出的茶水,將她想要吐出的羹湯灌了回去。
完了他還輕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全然沒有自己犯錯的意識。
塵暮轉過身揪起他的袍子,眼睛噴著熊熊怒火:“欺人太甚!”
“唔,”對方微蹙了眉,反駁她,“明明是你想要喝。”
塵暮氣極反笑,瞟了他下邊一眼,計上心頭。
雖然不知他的小兄弟是離他而去了還是壞死了,總之不能站起來就對了。那麼,休怪她撩得他著了火卻泄不了。
朝陽見她不吵不鬧,一反常態地送開他的袍子,還仔細地撫平了褶皺,然後……掙開他有些鬆懈的手掌……轉身跨坐在他腿上。
“殿下,奴家來服侍你。”塵暮傾身覆上他,在他耳畔吐氣如蘭。
朝陽懶散的身子一崩,不敢再有動作,只愣愣地挺在原位,看著懷中熱情的女子。
塵暮吮著他有些僵硬的耳廓,眼睛一瞇。
這麼好看的男人,雖然不舉,如果不能調戲一番,實在暴殄天物。反正過不了多久他就會是她名義上的夫君,這種□□上的夫妻之事當然也需要提前熟悉。
這般想著,小手摸到了他腰間的錦帶,輕輕一拉。
“塵暮!”朝陽制住那隻摸遍他腰際隨處點火的小手,眉心一跳,眸低翻滾著滔天的巨浪。
他不知她的小算盤,焉能再讓她繼續?
“小姐!”一個丫鬟頃刻之間撞開了門,身後是一堆阻攔無果耷著腦袋的衆婢。
“你來做什麼?”塵暮見是她,倒是不急著從朝陽身上下來,反而得寸進尺地親了他一口。
果不其然見那小丫頭反常地關上了門,跪在地上:“香蘭想來見見小姐。”
“如今見到了?”塵暮眼底泛著冷意,靠在朝陽身上,小手環著他的腰,嬌笑,“可讓你滿意?”
“不是這樣的……”香蘭快速地瞥了朝陽一眼,泫然欲泣,“香蘭……”
“說重點。”塵暮打斷她的話,尋了個舒適的位置將頭埋進朝陽的胸膛,安安心心地垂著眼。
“皇上……皇上說,明日酉時爲小姐辦場宮宴,權當……送別小姐。”香蘭說著,擡起頭細細打量著塵暮。
“你去告訴他,這宮宴本皇子與她一同參加,”朝陽睨了那婢子一眼,“還有事?”
香蘭對上他冷冽的眼睛,即刻收了視線,伏低了身:“香蘭告辭。”
見那婢子身形麻利地出去,朝陽才收回審視的目光,看向懷中僵硬的人兒。
如果他記得沒錯,是那婢子提及北齊王的時候,本毫無顧忌對他下手的小妮子便斂了所有的動作。
她的心,還在那人地方。
想到這個,他就忍不住陰暗起來。
“愛妃的膽子真是高出了一個新境界,”朝陽轉過她的臉,迫她看向他,“敢利用本皇子?”
“別鬧。”塵暮垂頭別開他的視線。
朝陽擡起她的下巴,冷冷道:“怎麼,還對舊情人癡心不改?”
“我現在不想談這個,”塵暮低聲哀求,“放開我好不好?”
“放開?”一聲冷笑,手上的力道愈發沒了底。
“疼。”塵暮掰著他鉗制住下巴的手,眼眶裡漸漸有了水意。
一滴溫熱的淚水沿著她的面頰滴在朝陽的手上,暴走的神經一扯,終於歸了位。手忙腳亂地抹掉她臉上的淚痕,哄道:“不哭,塵暮不哭。”
“噗!”聽著他生硬的安慰詞,塵暮破涕爲笑。
朝陽神色一僵,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之後懊惱地擰了眉,問她:“笑什麼?”
“哪有你這麼哄人的,”塵暮吸了吸鼻子,將眼淚在他袍子上擦了一擦,“我要喝湯。”
朝陽無法,端起她的小湯盆放到一頭,單手盛了碗銀耳羹,推到她邊上:“喝罷。”
聞著近處的銀耳味,塵暮轉了180度,低頭歡快地喝了起來。
朝陽定定地看著坐在他腿上的小人兒,有些頭疼,又有些不甘,最終都被絲絲縷縷爬上心間的柔軟填滿,再也容不下其他。
掃了眼肩膀下明顯的淚痕,剛纔軟下去的心腸又塗上一層保護膜,對著她歡愉的背影,道:“過會兒隨本皇子上街買幾套服飾。”
滿心滿眼只有羹湯的塵暮應得極快:“好說好說。”
朝陽淡淡地看著她,眼底波光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