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交鋒II
感到四周莫明其妙地安靜下來,我低著的頭一擡眸,發現自己被一個高大的影子完完全全地淹沒了.
我沒立刻擡起頭來,反是黑瞳中閃過一絲戲辱的光.然後,聽到溯以暗的聲音在上方響起:“安君,這位是在下的小倌,名叫酥紅。”
呵呵,溯以暗居然在暗暗地向安君宣示自己對我的領屬權,看來,他還真的頗傾心於酥紅的嘛.
知道那個高大的身影是堂堂的安君殿下,我卻依然坐在那裡,不爲所動。
然後,是溯墨樂在上方小聲地叫嚷:“酥紅公子!安君殿下屈尊到你面前來啦!還不快點起來下跪行禮,拜見聖上?”
溯墨樂小聲警告完好一會兒後,我還是依舊握著手中的酒杯,低著頭,紋絲不動。
到這時,四下夜紂王族的人已經開始小聲議論了,發出一陣又一陣不大不小的騷動。
最後,我聽到安君慢悠悠地開了口。
“你長得很像一個人。”
邊聽著這句話,我邊擡起頭,剛對上了安君深沉的雙眸,我就回了他的話。
“是嗎?”
我咧嘴一笑,無意獻媚,卻在安君眼裡看到強烈的佔有慾。
這種眼光很危險,而在這麼一個強大的人眼裡閃現,就更危險了。但我一點也不以爲意,只是淺淺笑著,瞇起雙眼,上下打量起他。
又是一個純血寶寶,酒紅色的頭髮,淺紫色的雙瞳,按上方笑可的眼光來看,他應算是比上方笑魅還俊朗的人吧。
雖然,與其他人相比,我倒不覺得安君的相貌有什麼特別出衆的地方。
到現在爲止,好像只有翔雅嫣是不必別人告訴我,我也知道她是美的吧。我的想法是這樣的:孿生姐弟生出來的超純血種,理應是美的————在東西的美醜方面,我不會看。
但感受一個人的氣勢、氣質,我卻很在行————相貌是外在的,永遠無法說明些什麼;這個人是好是壞,是忠是奸,是友是敵,完全可以從他內在散發出來的氣息感受到————這,就是我的生存之道。
雖然,對一個十分內斂的人精王用這招,是困難了些。但什麼氣息都感受不到,也至少能讓我警覺到一個事實:明瀛的君主是個內斂的危險人物。
身爲一個盛世君主,他沒有磅礴的氣勢;身爲一個曠世霸主,他沒有狂野的氣焰。
他的確身材高大,但卻擁有一身書生纔有的儒雅氣息,穿著一襲紗衣皇袍;眉宇間,是每代明瀛君主登基時,都必須點上的藍水色焰型圖章,這就更爲他的儒雅氣息平添一分靜色。
我和安君就一直相互打量著,兩者都帶著淺笑,都在靜觀其變,像兩隻梅花豹正在一爪一個無聲的軟步,隱匿於灌木叢中,睜著美麗而危險的金黃瞳孔,死死鎖定獵物。
四下的人雖感奇怪,但沒有一個人敢吱聲□□我們之間,連原來的陣陣騷動,也漸漸被這份不尋常的氣氛平息了下來.
站在安君身旁的宴席貴賓溯以暗,本想出聲打破尷尬的局面。但他很快就敏銳地感受到現場的氣氛越來越不尋常了,事情似乎並沒有那麼簡單;眼前敢與安君直直對望的酥紅,不再像是他所認識的酥紅,所以,他也選擇了靜觀其變。
就在整個原本還熱熱鬧鬧的盛宴一直冷在那裡的時候,看不清形勢的溯墨樂突然忍不住了,在一旁大聲嚷嚷地解圍。
“酥紅,你的蘇蘇呢?他不是一直都粘著你的嗎?怎麼這會兒不在你身邊呢?”
我就順著這聲嚷嚷,把在安君身上的視線,轉移到溯墨樂的臉上。頓了頓,突然擴大笑意,眼角瞇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度,用一種天真無害的口吻,對溯墨樂說:
“對哦,我的蘇蘇呢?”
明明不是在對安君說,明明眼角彎的是一個異常美麗的弧,安君卻突然臉色大變,全身上下用來掩飾的完美儒雅氣息,被瞬間扯破撕裂,一種十分駭人的氣勢從他身體裡一涌而出,使宴會本來就已冷下來的氣氛,凍到了冰點。
他眼裡閃著悚人的紫光,用從地獄裡發出來的聲音,笑著對我說:
“你來這裡幹什麼,蘭帝?”
先是一靜,緊接好大陣吸氣喧嚷。氣氛變得詭異而緊張。
我從墊子上爬了起來,然後彎腰,撫順起我坐皺了的衣服來。
溯以暗不知是太震驚了,還是迅速思索起我身份的疑點來,總之,他保持沉默。
而站在他一旁的溯墨樂,卻滿嘴不肯相信地說:“安君殿下,這怎麼可能?蘭帝陛下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銅殿當中.你不知道,這傢伙只是個小倌,而且是個很粗魯很沒氣質的小倌!怎,怎麼可能是蘭!”
此刻,連溯墨樂也感受到了氣氛的不尋常,因爲他看到了安君明明平凡無奇,卻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安君擺明是處於戒備應敵的狀態當中。
他嚥了咽口水,難以置信,失神地慢慢喃出剩下的話。
“蘭……帝……陛……下……呢?”
溯墨樂邊說,頭邊緩緩轉向我,雙眼瞪得老大。
我則正好直回身子,一個擡頭,讓在場所有人,看到了一張充滿王者霸氣的稚臉。
立刻聽到四下有好幾個人大喊起來:“護駕!護駕!立刻護駕!”
一羣宮廷護衛衝上第二層,朝我涌上來的同時,坐在第二階層的那些夜紂族人,趕緊退到遠處的寬大的弧形臺階處,看清形勢的變化。
而安君和那兩個姓溯的也向後慢慢退開,退到了並不擁擠但後方懸空的高臺邊緣,以便讓一些武功特高的將領把他們圍起來保護。
邊退,溯墨樂還是一臉難以置信,溯以暗則換上了一副難看的臉。而,安君,則是眉頭深鎖,他不相信這個一直與他惡鬥的最強敵人,會這麼疏於防範,白白送來讓他吞掉。
果然不出安君所料,在那一大羣宮廷護衛就快碰到我的時候,在半空中憑空冒出二十條鞭子,隨著“叭叭叭……”不多不少五十下拋鞭聲,我四周的宮廷護衛全應聲倒下。
於是,在寬廣的第二階層上,不多不少多了五十具屍骸。所有的屍骸,都是一鞭封喉的。
幾乎所有人都被眼前這一幕深深震驚了,可在龐大的銅殿裡到處找,卻怎麼也找不到下手的人。只能看見獨我一人,站在那遍地的屍骸中。
“你想怎麼樣?”
安君雙眼瞇了起來,紫眸中閃著嗜血的光,把我死死地鎖在了他清澈的瞳裡。
溯以暗左手摸上了腰部,應是想扶正配劍,以便右手能隨時拔劍,卻發現自己的劍早在進銅殿時,就應要面聖而解除了下來。
他的眸向左一轉,突然向左迅速移一步,一個揮手拉開了一個將軍,把還在旁邊傻傻地震驚的溯墨樂,粗魯地順著這個空隙推了下去,讓他從高高的第二層掉到了護衛衆多的第三層。
回頭,第二層劍拔弩張中.
站在階梯處的夜紂族人屏起了呼吸,瞪大雙眼看著這場,王王交鋒。
“你究竟想幹什麼?”
安君陰沉著臉,冷冷地開口。
我反而一改平時的冰冷,笑嘻嘻地回答他。
“沒什麼,只是來拿回一個,屬於蘭朝的東西而已。”
直到此時,安君才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不可能,你,你知道了?”
我炫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似笑非笑起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聽到這戲辱的語氣,安君把臉沉得更厲害了:“這裡沒有屬於蘭朝的東西,這裡所有的東西,都屬於寡人!”
安君的話音未落,只見七條身影在人羣后面一個翻身,跳上了空曠的第二層平臺的中央。
在七個人中,有一個人是被別人抱上來的,但抱他的人顯然毫無憐惜之情,腳尖尚未掂地,就一個鬆手,讓那個人在我腳邊跌落。
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在場所有的夜紂族人再次陷入了極度的震驚當中,我朝對面瞧了一眼,那兩個被將領們重重圍住的人.
溯以暗緊皺起劍眉。陰沉地盯著我。
而安君滿臉的陰沉,則在看到那人跌倒在我腳邊的瞬間,無可抑制地讓無邊無際的心疼與愛憐,在他臉上氾濫成災。
五個玉函子護送那人到我手上後,又立馬一個高空翻身,在宮廷護衛反應過來之前,跳出了人羣,跳得無影無蹤。
全身穿著褐色硬革戎裝,揹著一套巨型弓箭配備的蘇蘇,上前一跪,稟報道:
“皇上,人已帶到。”
我蹲下去,一把扶住那人搖搖晃晃掙扎著要起來的身子,朝著那雙不慎跌入我黑色眼瞳的藍眸,溫柔地笑了笑,嘴卻在應著安君。
“安君殿下有句話倒說的很是,孤的父皇不屬於蘭朝,而是屬於桂朝。”
然後,我扶起那淚眼婆娑的可人兒,輕輕拍著他顫抖著的背,微笑著對安君緩緩說道。
“但是,孤的父皇,堂堂桂帝,卻絕對不屬於明瀛。當然,也就更不屬於你,安君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