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之劫 III 淪爲囚奴
這街上車水馬龍的,人來人往,還有很多攤檔,有賣水果的,有賣大紅燈籠的,有賣小吃的,幾乎什麼都有。
下了馬車,被路人頻頻視目,誰叫他們那麼氣派呢?皇宮彪騎整個營都來了,實在顯眼,我讓他們駐紮在了鬧市外兩公里處。即使如此,他們自己帶的僕多達三十多個,絲毫無法不起眼。
我們六個人走到了一起,那些僕人趕緊把我們層層圍起來,生怕我們這些尊貴的主子出些什麼意外。
被一羣人圍在中央,他們不禁相視苦笑了一下,都望著我,想讓我拿主意。
拿就拿吧,反正我有“魚腸”跟著。
“如果你們真的想嚐嚐遊鬧市的味道,就必須先擺脫這些奴才。”
“可是,我們還不要緊,皇上你呢?”上方笑魅站在我左邊,粘著我的耳朵小聲說。
我把頭向右一歪,離他的脣遠一點,說:“我無所謂,只是既然決定要出來玩了,就盡興點吧。反正彪騎駐在不遠處.”
一句話,說得這些被我軟禁在深宮中長達兩年的小鬼們,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了歡喜的笑容。
之後,上方笑魅要上方笑秦配合,在奴才們面前上演了一場“作威作福,欺人太甚”的戲碼,所以領隊的公公在看到我輕輕地點點頭後,只留下六個僕人,便率隊離開了,到長街的另一端等候.
“哇,解放了!”上方笑可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東蹦西跳,把我們整隊人的玩興都帶動了起來。
上方笑儀與上方笑凝總愛在扇子呀,鏈釵呀,胭脂金粉呀什麼的地方流連,倒不是說喜歡根本與宮廷金器沒法比的東西,而是想盡盡在宮中不可能享受到的購物之樂;
上方笑可則有點奇怪地沒繼續粘著我,要我跟她講講蘇蘇的事,而是轉爲纏著上方笑秦,哪裡飄來小吃的香味就往哪裡鑽;
剩下一個上方笑魅給我,上方笑魅倒真的很風趣幽默,是個結伴遊玩的好選擇,很多希奇古怪的東西他都知道它們的來歷,在他滔滔不絕地講解這些小玩意的來源時,我還真有種自己是個一無所知的生活白癡的感覺。
就這樣朝著不同的方向玩著玩著,三對人不知不覺走散了。當然,每對人都還有兩個僕人跟著,兼顧付銀子提東西的重任。
來到了一處人羣擁擠的大平場,它中間還搭建了一個很像戲臺的大高臺,後面的背景弄得花花綠綠的,上面還有一個化了大濃妝的妙齡女子在那捏聲高歌,讓人猛一聽真有種震耳欲聾感。
“我們好像與大家都走失了。”上方笑魅的頭左右亂晃,在找其他人的蹤影。
“現在才發現呀?”我沒好氣地說。
若是平時,我定會懶得應他,但今天著實被他逗得很開心,我和他的話也多了起來。
這傢伙還敢說,未經過我的首肯,就直呼我的名諱。一路走來,還一直在那講周國奇物的來歷,但真的遇到不會的,居然還不懂裝懂,在那一個勁地唬我。不過我對這些娛樂用的玩意還真的一點都不懂,就只好乖乖地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若不是一旁的攤子檔老闆忍不住駁回他,我差點就要在心中對他升起不俗的尊敬感了。
上方笑魅看真的找不著他們,就只好嘆口氣,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對我說:“笑清,我看我們還是在這個地方等他們吧。從這大平場再往那邊走幾步路,就可以出這條街了,我想他們若非已出去了,就一定會經過這裡的!”
我也環顧了一下四周,覺得這裡人口太雜了,於是就說:“僅僅是等人的話,我們還是先出了這裡,回車上等吧。”
上方笑魅一直彎在那裡使勁笑,一路上還沒停過的雙眼,流露出一絲慌張,趕緊說:“笑清你看,那是什麼?”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往大臺子上面望去,發現剛剛那名妙齡女子已換成了一個關西大漢,在上面雄赳赳,氣昂昂地打著大鼓,那鼓聲倒也打出了一陣勇猛男子的味道來。
“他們在上面幹嘛呢?”我被轉移了注意力,滿嘴好奇地問上方笑魅。
“這都不知道呀?笑清你的生活還真不是普通的乏味喲!他們是在舉行專長比賽,每個人都可以報名上去表演,表演內容不限,只要是能搏得最多人舉手贊成他的表演絕的,就是冠軍,可以拿到搭這臺子的老闆送贈的一份大禮!”上方笑魅邊滋滋有味地看著那大漢敲鼓,邊向我解說。
我也看得有點入迷了.我不愛平白無故得就舉行一場大宴,也不喜歡找什麼樂子,我認爲這些都是無聊人才會幹的無聊玩意。縱使宮裡在大典上或招待來使等情況下,也會安排不少表演,但都是那些音樂都是陽春白雪的,那些舞蹈都是優雅柔美的,我何曾聽過如此強勢的樂奏呢?此時自是覺得十分新鮮。
那大漢最後猛擂一捶,表演完畢。臺下觀衆頓時掌聲雷鳴,然後立刻有不少手高高地舉了起來,弄得臺上那大漢使勁抱拳大呼“謝謝各位兄臺啦!”
臺上那主持這活動的年輕人數完舉手數後,示意臺下站著的三個人記下來,然後又高聲喊到:“不知還有哪位高手願意上臺爲大家露幾下身手呢?”
“我們!”
一把聲音趁著別人在聽主持者講話靜下來的時候,搶在所有想上臺一試的人前面叫了出來。剎時間,全場觀衆都把目光射向了那人。
我扭頭,把目光也射向了那人,哭笑不得地問那人:“什麼叫‘我們’?”
“‘我們’的意思就是有你有我。”那人又耍出了他的招牌式笑容————我便很不幸地再一次看到那頭笑得露牙露齒的小獸。
在我來得及搖頭拒絕之前,他就一把拉起我的手,衝上了那個高大的臺子。
剛在臺中央站穩,我的頭還有些暈頭轉向,就聽到主持者帶著起鬨嫌疑的口吻高聲問我們:“兩位小兄弟要表演些什麼呢?”
“我唱歌,他彈琴!”
“好咧!在場的各位叔伯兄弟,這兩位小兄弟說要爲大家表演唱歌彈琴!各位給這兩位勇氣可佳的小兄弟一點掌聲,好嗎!”
儘管每天來表演唱歌彈琴的人很多,真的已經不新鮮了,但臺下上百達千位觀衆依然報以熱烈的掌聲。
掌聲剛稀稀拉拉地靜下來,上方笑魅突然轉頭大聲問我:“忘了問你了,笑清,你會彈琴嗎?”
臺下的觀衆立即又鬨堂大笑起來,臺主也跟著偷偷笑。
我斜睨著他,一把不屑的聲音從我那張純白麪具後面飄出來:“你現在才問,會不會嫌太遲了?”
“啊?你真的不會呀!在我心目中,你是無所不能的呀!”
臺主好不容易壓下自己的笑意,打趣地問我們:“那兩位小兄弟還要繼續表演嗎?還是說,兩位表演的是說笑話?那倒真的演得還不錯!臺下有多少觀衆支持他們的?”
然後,他作勢要舉起手示意臺下的觀衆舉手,臺下有不少還在那捧腹大笑的觀衆趕緊舉起手來。
我看著那爲數不少的手挑了挑眉,撇著嘴問上方笑魅:“那我們還要繼續演嗎?”
“要!當然要!就這點手我們還拿不到獎品呢!”上方笑魅毫不猶豫地大力點點頭。
“但你……”
我暗自哀嘆:我現在本應已經坐到了蘭杏行宮裡,對杏王進行威脅的,怎麼會演變成在大臺子上表演彈琴的呢?
“問那年輕人借一具箜篌來吧。”
“箜篌?好,好,不知?”
上方笑魅的話還未問完,那年輕人就向臺下那三人吆喝起來:“拿一具箜篌來!”
很快,一具箜篌和一個矮凳被拿了上來放在臺中央,然後那些人就撤下去了。
我拂起袖子,在那矮凳上端坐,兩指一併、一捏、一壓,不理會呆在一旁,還未反應過來的上方笑魅,自顧自地彈起箜篌來。曲聲悠揚,絹細如詩————
“吳桐蜀絲張高秋 ,空山凝雲頹不流 。
江 娥啼竹素女愁 ,蘭帝中國彈 箜篌 。
崑崙玉碎 鳳凰叫 ,芙蓉泣露 香蘭笑 。
十 二門前 融冷光 ,二十三絲 動 紫皇 。
女媧煉 石 補天處 ,石 破天驚 逗秋雨 。
夢入神山教神嫗 ,老魚跳波瘦蛟舞 。
吳質不眠倚桂樹 ,露 腳斜 飛溼 寒兔 。”
一曲終了,滿場寂靜。
我站起來,望進了上方笑魅那雙凝滯不流的深藍色雙眼,輕聲說:“走吧。”
上方笑魅突然回神,猛得向我衝過來,大吼:“笑清!你快走啊!”
我被他一嚇,愣在了原地。他衝上來一推,我一下子被撞倒在地,“咻——”地一支箭飛來,在我面前射穿了上方笑魅的身子。
“上方笑魅!”我一驚,趕緊衝過去切住他的脈,查看他有沒有事。
他體內的氣息一下子被他胸前這支箭打亂了,我對醫術只是略知皮毛,不知該點哪些血脈才能止住他往外猛流的血。
臺下頓時大亂成一堆,驚叫聲在四處響起。那臺主剛踏上臺子想問發生了什麼事,就被一下子跳上來的二十個黑衣人一刀封喉了。
“聰明無比的蘭帝陛下,料你也想不到你也會有今天吧!想不到那麼容易就能收拾掉你了!哈哈哈!”
爲首的那個黑衣人很是得意的對我冷嘲熱諷起來,笑罷突然朝我狠一瞪眼:“給我幹掉他!”
那十九人立刻衝上來,一時十九把閃著寒光的劍向我飛來。
我一手抱著奄奄一息的上方笑魅,另一隻手在那十九把劍要把我的身軀貫穿之前,舉了起來。
立時,那十九把劍在離我寸尺之處停了下來,我嘆了一口氣,那十九人應聲倒下。
“你!”
臺上僅存的那個黑衣人頭頭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轉而又咬緊牙根,突然好像醒悟到什麼似的,對我大吼道:“難道說,斯多招納的那五個高手,是調來保護你的?”
“你不笨嘛。”我沒瞧他,一心在思量著該怎麼用最快的方法救上方笑魅。
他突然昂高了頭:“哼!我原本就認爲你很強,招來了很多高手,就你那五個人?未必擋得住!”說罷,又有三十個身手更敏捷的黑衣人跳上了大臺子。
是嗎?我空出雙手來,向天三擊掌,頓時我身邊圍了五條身影。
“速戰速決。”
頓時狂鞭亂舞,那五個“魚腸”立馬把所有衝上來的黑衣人腰斬,把圍著我的保護圈越寬越大,凡欲進入其內者,殺而無赦。
我使勁背起氣息浮弱的上方笑魅,隨著保護圈向臺邊緩緩移動。
突然,有一個“魚腸”被三個人一起掃倒了,保護圈也缺出一個口來。
爲首的那個黑衣人趁這空隙鑽了進來,一把擄起我就往外飛,“魚腸”急欲阻截他,卻被還殺剩的那十來年人拼死攔住,等把剩下的人也收拾乾淨了,卻發現爲首那黑衣人已逃得不知所蹤。
於是,五個“魚腸”一躍跳上臺柱的一頂,立刻息氣,在四周鬧哄哄的情況下靜下心來。感受那黑衣人和我的氣息。
我最討厭顛簸了,偏偏此時被這傢伙顛得上翻下翻的。他此時正快速地上下跳動行進著,邊跑我還邊隱隱約約聽到他在那罵我————
“該死的蘭帝……果然……難搞……我不殺你……我心頭恨難解!”
不知不覺,他已跑至郊區,突然他發出一聲慘叫。
“啊!!!!!!!!”
他的身子一下被十個飛鏢插中,一失足,他往下面的樹林快速下墜————五個“魚腸”出現在他周圍追截。
“哼!我,我就是死,也,也要拖著你,一起,起死!”
他硬憋住充滿口腔的鮮血,發了瘋似的挾著我朝懸崖那邊衝去,死前回光反照的速度,竟讓“魚腸”一時追不上。於是,又有十個飛鏢“唰唰唰----”地朝這黑衣人奪命飛來。
在它們沒入他身體那一剎,他也已經到達了懸崖邊上。在“魚腸”來得及上前救我之前,他一鬆手,連帶他自己的屍體,和我一起飛入了深谷。
……
面具鬆開了一半,冰冷的雨水像豆子一樣大,密密麻麻地打在我朝天的半張臉上,很痛。另外半張臉埋在了泥土裡面,我感到很奇怪,因爲雨水打在泥土上,但我卻聞不到濺起的泥土香。
我想我的骨頭可能是散了,但全身上下除了朝天的那半張臉,沒有一點痛意。只是覺得,我大概一輩子都無法彈動了。
半睜著眼,眼神已經散渙了,但我頭腦卻出奇地清楚,因爲我清清楚楚地意識到有一支蠻龐大的部隊在我身旁經過,然後停了下來。
“把他的面具給本小姐摘下來!”
本小姐?唔,的確是一把驕氣的女聲。
感覺有人在我臉旁蹲下,我突然很神經質地想嘰笑,只是臉上的肌肉無法扯動而已。那人一點也不顧念他眼前的這個是個垂死之人,粗暴地一把扯出了被我的臉死壓在泥土裡的面具。
……
“呵,本小姐還以爲今天交的是黴運呢,剛出蘭朝到明瀛去就遇上滂沱大雨。不過嘛,現在居然憑空撿了個美人,看來運氣還不算差呀,高子。”
“小姐說的真對,小的想把他撿回去治好也值,看他這副模樣頂多十一二歲,長得又如此閉魚羞花,應會是那些大官人們鐘意的孌童,絕對能賣個好價錢。”
“帶走吧。”
“小的遵命。”
然後,我的身子就被人一把抱起,而我也終於暈了過去.
PS:以上這首詩是我國唐代詩人李賀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