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救人
我掀起門帳,看到裡面沒其他人,就左五一個————大夥全跑到外面分獵物了。
左五坐在正對門口的虎皮大椅上,撫弄趴在座下的大獵狗。感覺上,他還是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蛇腹之主。
左五是不是真的“英偉不凡”,我是不可能看出來的。但左五是炎靖與一位頁雪王族的郡主生下來的,所以才雙眸爲紫,一頭銀髮,兩眼炯炯有神,鷹勾鼻,總愛抿著嘴————炎定他有張專門惹哭小孩的鬼之臉。
左五擡起頭,剎時,緊抿著的嘴咧開了:“是玉竹呀?來,快點過來!我呢,有件事想跟你打個商量。”
我定在了原地————不對勁,左五這個漢子平時最喜歡打我的趣了,玉樹就是向了他學習。但,現在的左五笑得要多詭詐,就多詭詐。
張著一臉防範,我一步一步向這頭笑得不良的野獸靠近……
帳外,玉樹又在和二鴉打打鬧鬧————
玉樹雙手猛扯二鴉的臉:“龍琳說過了!我打的獵物更多,所以我最帥!二鴉你算哪根草!”
二鴉兩手攥著玉樹扯著他的臉的兩臂,一隻腳立地,另一隻腳猛揣玉樹的肚皮:“索索的?龍巾索偶騎麻最帥!索以偶才索最帥的!”
沒一會兒,兩個人一下子又一起鬆手彈開了,趴在離對方不遠處互相凝視。四下的小鬼唯恐他們打不起來,圍著他們猛喊加油,還有一些大人也摻和了進來。
在這羣看熱鬧的大人外,有一個愁眉苦臉的老漢,蹲在旁邊猛抽大煙,時不時望望那白色的大帳,與眼前熱烈的氣氛毫不和協。
不一會兒,就見我氣呼呼地從大帳裡走出來,後面跟著左五。
我轉身衝著跟在後面的左五就是一推:“我說了不可能,那就是不可能。你死了這條心吧!”
根本推不開的左五一把揪住我的手,防止我繼續(xù)走開,一臉笑嘻嘻地說:“可這事只有美若天仙的你~~才能滿足大家呀!大家一場子好兄弟,你就幫幫我吧。”
我猛然上踹他一腳,大叫:“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左五火了,一隻大掌就抓住了我兩個手腕,把我提到他面前,衝著我的臉大喊:“老子說行!就行!行!行!行!行!!!!!!!”
看到這驚人的一幕,四下的人開始回過神來,發(fā)出一陣陣騷動————
“什麼呀?”
“難道左老大終於要對小竹用強的了?”
“好耶!好耶!我最喜歡看霸王硬上弓了……”
“好你個頭!你們這羣男人真是……”
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都不再理玉樹那對小鬼的小打小鬧了,先揪緊神經專注地看這邊精彩的“大戲”。
我聽了一陣無力,卻不忘與左五橫眉怒視,雖然我是被他扯起來才能與之平視的,但我秉承的,可一向是“輸人不輸陣”。那種事我堅決不答應,開什麼玩笑,一個弄不好,我十一年的功夫不全白費了?
“呃,左、左老大,這位小竹不肯就算了,只是……只是……苦了俺閨女。”
一聲悽悽涼涼的聲音□□我與左五的對陣中,我們一起望過去,是方纔一直坐在人羣外的愁眉老漢。
我轉回頭來,惡狠狠地瞪著左五:“就是他?”
左五瞇起眼,一下子鬆開了揪著我手腕的那隻手,居高臨下地笑著說:“沒錯,就是他,那~~這忙你幫是不幫?”
我呶著嘴,維持著惡煞的神態(tài):“不、可、能!”
此時大夥已經把我倆圍了個水泄不通,有的在饒有興趣地看熱鬧,有的上下打量著那位素未謀面的老漢,而那五個女人則都在緊張西西地瞅著我與左五,心頭揪得緊緊的,暗暗幫我捏一把汗。
左五見我這麼不通情理,又衝著我大吼起來:“但老子已經答應了!所以你一定要幫!其他衣服胭脂什麼的老子幫你準備!還有……”
“問題根本就不在這裡!”一句也不讓,我立即頂了回去。
四下的騷動隨著我們的爭執(zhí)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大起來,大有蓋過我們的勢頭。
吵得我口水都幹了,偷偷地環(huán)顧了一眼,除了那個根本插不進嘴的老漢,這羣人中沒有一個想勸架——————呵呵,是蠻可惡的,要知道,我還在等人來勸架呢。然後就搏取大家的同情心,讓左五成爲衆(zhòng)矢之的,最終擺脫這個爛活兒。
可是,這算盤壓根兒就打錯了————呵呵,看來長年生活在帝位之巔的我,根本就不能明瞭下層百姓的心態(tài)。不幹自己的事,我是概不要碰。百姓爺們卻不同,熱血起來拔刀相助,難以理解。
沒辦法————在心裡暗歎了一口氣,我踮起腳揪住左五的衣襟轉身就跑:“左大哥!借一步說話!”
“喂喂喂!這件衣服是憐香姑娘新縫的,別亂扯!”
就這樣,我扯著左五擠出了人羣,不顧四下人的七嘴八舌,問東問西,也把那個老漢就這樣拋在了那羣惡漢中,發(fā)抖。
跑到一處幽靜的林子裡,我輕輕放開了左五的衣襟,左手撫上一棵彬木,背對著他。
左五也斜靠上一棵樹,抽出插在腰間的菸斗,加點菸草,擱在嘴裡抽起來。
我垂下眼瞼,沒了剛剛衆(zhòng)人面前的那副急躁模樣,輕聲說:
“你知道,這是沒可能的。”
左五吐了一口煙:“你在朝華宮裡可是一舞驚天下的,這次只不過是場小比賽,你就上去隨便扭兩下,把老漢的閨女贏回來就成了。”
我轉過身,對著已處於煙霧之中的左五輕輕笑了起來:“炎定,難道你還不清楚我是個怎樣的人嗎?你當真認爲,我會爲了這麼一個老漢,就輕輕易易地下山去?”
左五望著眼前人邪魅的笑顏,抿起了嘴:“我希望,你肯幫他。花錢訓練人上去比賽的,都是些虛榮的達官貴人,他們的初衷只不過是爭個面子。但如果吳老漢的閨女被他們贏去了,那爲奴爲婢是肯定的,還要被□□虐待,那日子就沒法過了。”
我彎起嘴角:“炎定,難道那女子是你心上人,所以你才那麼用心地幫那老漢?”
左五把菸嘴放回脣邊,“嘿嘿”地笑了起來:“如果我說是,你會肯出手幫他嗎?”
我聳了聳肩:“怎麼說都不可能,如果她真的對你很重要的話,你就親自出馬把她搶回來是了。我想,以你的能力,這肯定是不成問題。”
左五則繼續(xù)他的嬉皮笑臉:“但是呀,小竹,如果用搶的,就會驚動官方;如果驚動了官方,就很有可能被他們發(fā)現我們是蛇腹亡徒:如果被他們發(fā)現我們是蛇腹亡徒,就會通知桂朝;如果通知桂朝,就會驚動你派來追殺我們的‘承影’;如果驚動了‘承影’嘛——————呵呵,就請你乖乖地回去那個地方吧。”
我瞇起眼,靜靜地凝視他————他說的對,這次還真是自己搬起的磚頭砸了自己的腳。不過……
我一低眸,恢復了那種冷若冰霜的表情————不過,這個炎定有很強的邏輯能力,絕非池中之物。不知,他肯陪我隱居在這塊無武可用之地多久?
從這層意義上講,炎定,並不可靠————那,是不是意味著,我還要除了他呢?
左五突然把臉湊到了我低著的頭前,一鬆脣,一大團煙就吹向了我的臉。
“你幹什……咳咳咳……麼!咳咳咳咳……”
我被他嗆得不行,捂著嘴在那猛咳。
看了我的糗樣,左五卻笑了起來,散發(fā)出了一種與陽柯之不同的陽光味道————這種笑容,有一種長年在黑暗中垂死掙扎的人,纔會有的陽光味道————那是一種,不肯向命運低頭的味道。
“哈哈哈,我不喜歡看到你冷靜無紋的臉,我喜歡打破這種死寂的平靜!”
我挑起了眉:“呵呵,看來這事真的只能通過正當渠道,才能辦成了————讓我去參賽,贏了首位,然後把那老漢的閨女給帶回來了。”
左五直回身子,繼續(xù)他的笑顏,“叭茲叭茲”地抽起煙來:“是的,所以就勞煩這位傾城舞倌————酥紅大老爺親自出……”
我一甩身,徑直向大本營走去:“想都別想了。我看那位女子也並非真的是你心上人,你只不過是又英雄氣概氾濫了,什麼人都想幫而已。下山?那是我下輩子纔有可能幹的蠢事。我不去比舞,你不去搶人,不就結了,誰也不會驚動。”
“喂!別那麼淡情嘛!你本來就一直戴著面具,再畫個大濃妝,沒人能認出你來的!喂!喂!小竹!回來!……”
不理會左五在後面胡亂喊叫,我頭也沒回地往那飯香四飄的大本營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