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什麼你心裡應該很清楚。”佟嬋娟火氣大的有些莫名,連林泗昭也看不太懂。
“很多事,本就與佟小姐無關,爲了什麼,在下更是不清楚,佟姑娘應該聽過一句話,得饒人處且饒人,古玉身世可憐,你又何必一次次爲難她。若是實在有什麼得罪的地方,罵過便算結了,何必反反覆覆的折磨呢?爲虎作倀的日子未必好過,姑娘請三思。”鄧廣寧最後一句話並非只是單純的勸說佟嬋娟,還捎帶了林泗昭。
“爲虎作倀?呵,好個爲虎作倀,我們這麼對待古玉你看不過眼了是吧?”佟嬋娟想不到自己會被如此形容。
“請問古玉哪裡得罪過你們?”鄧廣寧猛的回過身來,直面佟嬋娟又擋在了古玉前面,古玉只覺得身前抽的一陣風,再擡眼,已經是鄧廣寧筆直的後背擋在中間。
從來沒有人,從來沒有一個人站在她的面前爲她擋住這世界上的不公,而今,她卻看到了鄧廣寧。
古玉的心,抽跳了一拍,幾乎已經忘記了自己的窘境,任何聲音都聽不見,只見得這消瘦卻寬闊的背脊,如同避世的盾牌,爲她擋住所有苦難,哪怕只是一瞬。
佟嬋娟被問的一時語塞,是啊,古玉得罪了什麼?所有對她的折磨不過是因爲她又窮又醜罷了,還有呢?楊雨馨是爲了鄧廣寧,那自己呢?
佟嬋娟被噎的半個字也說不出。
可是向來寬厚低調的鄧廣寧如今卻爲了身後的古玉發了火,僅憑這點,已經不能讓人容忍,她越發的憎恨古玉。
“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總是爲難一個可憐人。”鄧廣寧眼中的怒火自行熄滅,本來他就是個十分和善的人。
鄧廣寧回過身來,此時正對上古玉的雙眸,改掛著委屈的淚花。
鄧廣寧也顧不得禮節,拉起古玉,便大步離開。
直到出了茗萃居古玉還緩不過神兒來,眼神直勾勾的只顧盯著被鄧廣寧抓住的胳膊,他的手溫暖有力,手心的溫度隔著袖子傳來,卻讓古玉覺得腳踏棉花,雙足不穩。
離得茗萃居遠了許多,到了一處小衚衕鄧廣寧這纔將古玉放開,古玉茫然低下頭,不知所措。
鄧廣寧見古玉這副畏畏縮縮的模樣,彷彿有錯的是她一般。
“古玉,我一直都想問你,爲什麼她們這麼對你,你卻一直忍受著,就算反抗不了,爲什麼不離開呢?”鄧廣寧終於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這句話一下子將雲端的古玉扯回現實,古玉神智一下子就清醒了,腦海裡重複著這句話,雖然難以啓齒,終究還是想解釋給他聽。“我這副樣子,除了書院,沒有地方願意留我做工,婆婆年紀大了,身子也不好,我不能讓她再操勞,在書院得到的工錢是我們唯一的生活來源,若是不做了,我和婆婆要怎麼生存呢,爲了婆婆,我什麼都可以忍,這些都沒什麼的。”古玉說著,眼淚已經是強忍在眼眶,手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袖口,試圖將眼淚重新憋回去。
見古玉臉上被剛纔的熱茶燙出了紅印,鄧廣寧的心揪了起來,如若不是真的有難處,誰會整日受這種屈辱。
鄧廣寧眉頭揪起說道:“書院那邊你就不要再去了,我府上還缺人,你如果願意,就來我這裡,我保證沒人敢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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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玉的心再次跳漏了一拍,擡起淚眼注視鄧廣寧,已經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鄧廣寧期待著她的回答。
“鄧公子,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古玉小心翼翼,不確定爲什麼這個貴人會出現在身邊。
鄧廣寧淺笑,笑意柔和,“不過是見不得誰被欺負成這樣,你不必在意。”因爲鄧廣寧生母身份低賤,所以他自小對可憐人便會多顧及一些,在他看來,這並不是什麼天大的恩惠,可是在古玉看來,卻是畢生不曾見過的關懷。
他此時並不知道,他忍無可忍的拔刀相助,成了古玉一輩子不敢忘懷的恩情。
“古玉多謝鄧公子大恩,以後一定會認真做事,不敢怠慢,做牛做馬也好,一定會報答您的!”
古玉慌忙中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反正眼淚已經是控制不住的流淌。
這倒把鄧廣寧徹底的逗笑了,“我們家有牛有馬,可用不上你充當,聽說你也略識幾個字,去我府上之後就去我書房負責幫我理書吧,我府上丫頭都太聒噪,不像你這樣安靜,讀書的地方就要換上安靜的人才好。”
古玉聽了此話有些害羞,見鄧廣寧注視著自己的臉,又忙心虛的將頭低下,並非全然因爲嬌羞,更多的還是因爲自己那張見不得人的臉。
對古玉來說,這是最糟糕的一天,卻又是最幸運的一天,夜裡古玉獨自倚在窗前,一輪明月閒適的掛在天邊,古玉從來沒有覺得月色這樣美過,古玉看得醉了,她期待著明天快些到來,因爲那是和鄧廣寧約定好了的明天。
茗萃居那邊被楊雨馨等人所有指示,工錢自是拿不到了,從被林泗昭發現的那一刻起,古玉就明白她們不會那麼容易讓自己拿到工錢的,即便楊雨馨懶得理她,林泗昭也不會放了她,他非要看見她窘迫到死她纔開心,畢竟一個成日在人堆裡被當成是狗的人,總要踩住一灘泥才能證明自己的高貴。
如今這些古玉都不在意,因爲從此後她有了嚮往的地方。
一夜好眠,忙了一整天的古玉有意見著天色漸晚纔去書院,她算計著這個時辰書院的學子們應該也走得差不多了,索性這才放心的趕往書院。
與先生把行程之事一說,先生並不阻攔,其實先生並非不知道古玉的處境,只不過先生也有他的難處,這書院中名義上是在他管轄之下,可這書院中幾乎個個天家富貴之人,他年事已高,也不想多管這些閒事,況且他也管不了,古玉雖然從小在書院這些人不受人待見,可僅是近年來被人欺負得過份了些,先生看在眼裡,多少也是有些心酸的,既然聽她說有了好地方,也便不強留了。
給古玉結了工錢,古玉叩拜而出,先生照顧她及古婆婆這麼多年,在古玉眼中,書院先生也著實是好人一枚,畢竟自己此生得的溫暖少得可憐,哪怕僅有的一點,也足以讓她感恩戴德。
出了先生的院子,古玉並沒有急著出門,而是輾轉來了課室後牆,此時已是入秋,古玉侍候了一年又一年的瓜果此時已果實已經萌出精緻可愛的模樣。
可以說,在這若大的書院中,還是這些瓜果最讓她不捨,每一株植物都是她精心灌溉,在她眼中,這些蔬果不止是簡單的果實,更是她唯一的朋友。
古玉提了些水來,揚起瓢便揚揚灑灑的澆在了蔬果上,夕陽下的水粒子映出霞光的顏色,閃閃發亮。
蹲在地上看了好一會兒,雙目望綠的片刻寧靜讓古玉十分歡喜,秋風起,吹得古玉覺得身上微涼。
擡頭望天,天色已晚,古玉起身將要回家,忽然聽得恍惚間有物品摔落地上的聲響,古玉心一提,腳步停下,不敢再往前走,前方半臂之遠便是課室的後窗,古玉隱約聽到人聲從裡面傳來。
“你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聲音尖銳,是楊雨馨的聲線。
古玉心下一緊,爲了不遇上這人,特意挑了這個時辰來的書院,可這倒是怎麼反而還遇上了,再往前走,必會有聲響,還要路過課室門前,再三思量,古玉還是決定在這稍候片刻,乾脆就地蹲下。
“敢在我的頭上動土!”課室內,楊雨馨揚手衝著佟嬋娟的臉就是一巴掌,佟嬋娟被這十分力的巴掌打了個恍身,險些站不穩,正好撞在門前的桌案上,桌案上又不知是誰的書卷筆硯散落一地。
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雖然打在佟嬋娟的臉上,卻是給一旁的孟曼君嚇得不輕,緊張的提起雙肩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兩步,想上前去扶起佟嬋娟卻又礙於楊雨馨在前,還是怯弱了。
倒是同樣在場的林泗昭保持著一副看熱鬧的神態,不言不語。
古玉與她們僅有一窗之隔,古玉將這聲響聽得清楚,原是這佟嬋娟不知哪裡惹怒了楊雨馨,才遭此羞辱。
佟嬋娟臉上有惡狠狠的神色,卻是在支起身子扭過頭的一瞬間又轉換成了驚恐神色,臉上的紅印清楚,佟嬋娟卻眼掛淚花輕聲說道:“我知道錯了楊小姐,家父的所作所爲我本不知情,若是我提前知道,哪裡肯讓他越過您去做這些呢。”
楊雨馨見她犯了錯向來如此小心,就知道她會是這副樣子,平日子跟著自己如同忠狗一般,並不見得什麼忤逆的時候,可是楊雨馨在賞了她一巴掌之後依舊覺著不解氣,揚頭瞧著她道:“你當真不知情?我倒不這麼覺著,若是沒有你在一旁出著主意,他哪來這麼大的膽子?你爹如今的位置是不清楚怎麼來的嗎?若不是我從中疏落,就憑你爹的那那點膽識,哪裡做得上今天的位置,怎麼,現在翅膀硬了,居然敢私自收銀子替人安排官職了?”
佟嬋娟搖頭極力辯解,“楊小姐,這次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我爹不過是一時糊塗,我這就回去,讓他那買官之人送他的所有銀子交出來如數奉到您府上,且再也不敢有下次了。”
“呵,不敢有下次?佟嬋娟,你當我是傻子嗎?你爹已經偷偷的收了多少份銀子了?非要我一件一件的擺出來嗎?你當真以爲你們父女倆合力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嗎?不過是覺得你這條狗還多少能給我出些力,狗而已,主人吃肉,你吃些骨頭又何妨,這次你爹用些下作手段整治了興州知府,想找人取人代之,可卻萬萬沒想到他是我楊家的人,我楊家的底細你還是摸得不太透啊。”楊雨馨冷哼一聲,冷眼看著對面的佟嬋娟。
佟嬋娟不是愚笨之人,見得楊雨馨這次是生了大氣,索性顧不得顏面,在楊雨馨面前跪了下來,“楊小姐,我真的知錯了,我保證,真的沒有下次了,這次是我們佟家眼瞎,只想著小家子氣的收了些銀子便幫人謀官,想找藉口將興州知府拉下馬,卻真的沒成想是楊小姐的人,若是早知道,我們真的是吃了老虎膽也是不敢碰的。”
古玉聽得清楚,早便聽說這書院是各處富貴之子集中之處,也多少猜得到爲什麼有錢人家即便不遠萬里也將子女往這裡面送,互相攀附,對自己本家來說,本就是有好處的,若是像佟嬋娟和胡曼君這般,一下子便將楊雨馨圍壟的開心,再互相使些銀錢,便是將自家與皇親國戚結成了一道,要可知,這楊雨馨的表姐,是當朝天子最寵愛的許貴妃,雖不是至親,卻因許貴妃自小父母雙亡便養在姨母家,關係纔會如此親近,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此時的楊家,已不是普通的皇親,通過許貴妃的關係,籠絡更多人脈及銀子,漸漸的,朝廷中大半都已是楊家的人,楊家的勢力,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