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 剛剛用過飯食,莊易便去了藥室做藥蒸,這是每個初一和十五都要進行的, 穀雨不便打擾, 也便沒有跟去隨侍。
輕品了一品茶, 起身剛要出門去散心, 卻猛得發現一黑衣人不知何時無聲無息的杵在門口, 還好穀雨沒有一驚一乍的叫出聲來,定睛一看,是惆悵客。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光天化日不怕被人看見。”穀雨低聲問道。
惆悵客輕笑, 擡手,指尖夾的是一片葉子, 這上面是穀雨晨起故意留在花園裡的線索, 惆悵客果然拾到了, 只是沒想到,他能來的這麼快。
“只要王祿看不到不就沒事了?!?
“王祿有把柄在我手上, 他雖然老實了一時,但也老實不了一世,最近他又有活動的跡象了,前幾日還派人偷偷潛入我寢殿內翻找?!狈Y雨冷言道。
“那樣的人當然不會甘心被你輕易壓制,若是有一天他魚死網破, 不想要那寶貝了, 怕你也拿他無法, 好在我已經幫你開始處理他了, 想來, 他活不到今年冬至了。”惆悵客出言,穀雨並不覺得驚訝, 他若想殺了誰,不用費吹灰之力,但是若唐突的弄死他,怕是會給莊易惹了麻煩,既然怕麻煩,想必也是下了點細碎的折磨人的手段,惆悵客擅長醫理,殺人救命他都會。
“就算沒了王祿,也會有別人,他不過是個小角色,我眼裡都看不進他,我今天找你來,是想打聽一下佟嬋娟的下落?!?
穀雨沉下心來道。
“佟家勢力依附宮裡的許貴妃,多年不倒,過的還算滋潤,林泗昭自是依附佟嬋娟,如今也算是混了個出人頭地,好歹算個官家,佟嬋娟已經嫁了人,這人你也認識,鄧廣寧?!便皭澘驼f罷,目光似是而非的掃過穀雨面上。
穀雨不由得身子一怔,卻是輕笑一聲:“她終是如願了?!狈Y雨有些失落,原本以爲那鄧廣寧不會與那些人攪在一起的,時光易變,所以世間沒有什麼是不能變的。
“佟嬋娟和許貴妃走的很近,你可以從此處下手。”惆悵客說道。
穀雨又是冷笑一聲:”走的近?許家人可知道楊雨馨死在誰的手裡?”
“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她哪裡可能會過的這麼安穩,孟曼君已經死了,即便活著也是瘋瘋癲癲,當年親臨現場的除了她還有一個人?!?
穀雨輕笑出聲:“林泗昭,我不會忘了他的,出口或許就在他身上,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小人,唯利是圖,現在他在佟嬋娟身邊如此衷心,不過是因爲有利可圖,這樣的人,還怕找不到他的把柄?”
惆悵客定睛看著穀雨道:“你倒是越來越成熟了,當初的影子倒是越發看不清了,這樣纔好?!?
“此地不宜久留,你小心離開,容我想想接下來的事該怎麼處理?!狈Y雨皺眉,她片刻都不想再等了。
晚間,在藥堂裡蒸了一整天的莊易細皮嫩肉的回來,渾身散發著一股子藥香。
見了穀雨第一件事就是將她摟進懷裡,仔細揉捏,穀雨漸漸發覺不對,似乎這莊易的手開始不老實起來,在自己身後上下摸索,忙將他推開道:“老實點,別忘了大夫叮囑過,初一十五這兩天要安分的。”
莊易抿嘴一笑,復而用力再次將穀雨扣進懷裡:“我若不安分要怎麼樣?”
穀雨白了他一眼道:“身子是你的,愛惜不愛惜全在你,我還要跟你一起活到七老八十呢,你自己看著辦?!?
莊易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情緒,將額頭抵上穀雨的:“對,一起七老八十,不,一起長命百歲?!?
穀雨雙臂環繞莊易腰間,消受的身材骨節分明。
“才經歷了一夜的好事就趕上這樣的日子,我心有不甘。”莊易將嘴湊到穀雨耳邊,弄的穀雨耳根直癢。
“那你就快些好起來,不就行了。”穀雨面色微紅,擡起手來撓了撓自己的耳朵。
莊易覺得兩個人如果再這樣曖昧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會破了功,索性引開話題說道:“穀雨,我口渴了,想喝茶。”
穀雨點頭,換上一臉正經表情痛快答應道:“好,我這就給你倒水。”說罷,離開莊易懷抱,扭身親自倒茶給他。
莊易見她的一舉一動都很歡喜,眼睛裡此時此刻只剩下這個女子了。
轉眼間,選秀之期已到,孟芳華由於處理掉了孟曼君繼而順利進宮,因爲她的父親是孟鏡明,再加上她天姿不錯,因此被皇上格外青睞,進宮也不必從低爬起,而是直接被冊封爲婉儀,芳婉儀。
由於她的進宮,穀雨也終於有了可以進宮請安的藉口。
二人再次見面,孟芳華的氣質已經與以往不同,眼角眉梢透著些許藏不住的鋒芒,從一開始穀雨便知道,她孟芳華心高氣傲,志向根本不在孟府。
“今後你若是在王府呆著悶了,便進宮來看看我,好歹是自家姐妹,說起話來更舒心些?!泵戏既A向來做人客套,如今進了宮門,更加註意細節。
曾經在府中便不覺得二人有多親近,可以說孟芳華不曾真正親近過任何人,眼下對自己這般客氣,穀雨也不是不明白,無非是二人因在孟曼君處結盟而已,她現在還需要人手。
穀雨笑道:“芳婉儀客氣了,婉儀若是覺得無聊時便叫人通知我留可以了,不過,婉儀現在風頭正盛,怕是忙的狠,沒有功夫見我?!?
孟芳華不語,擡手示意殿內人退下,這纔開門見山的說道:“風頭正盛,你也知道是風頭正盛,這風不會永遠盤旋在我的頭頂,流動之物說不定哪天就散了?!?
“婉儀天資聰慧,美貌過人,多慮了。”穀雨等著她的下文。
孟芳華身子朝榻上歪了去:“你說在這宮裡論風頭誰比的過許貴妃?年歲漸長卻恩寵不斷,不是普通的美貌和智慧就能保持的,我自然也明白,無論我現在風頭多盛,也遲早會被她壓制下去,這後宮只要她在一天,宮裡的女人們就一天出不了頭?!?
“許貴妃盛寵多年自然有她的過人之處,她爲皇上育有一子不說,家族的力量也必不可少。”穀雨淡淡的說到。
孟芳華將身子擺正:“若是她不爭氣,家族也是使不上力氣的,自身和家族缺一不可,這也是互相幫扶的結果,穀雨,現在孟家姐妹可就剩下咱們了,皇上對秧王虎視眈眈,若他日我成了許貴妃的角色,皇上即便再恨秧王,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會對他做什麼,我也會傾盡全力保你們相安無事。”
這些話對穀雨來說沒有任何吸引力,不過是她空口說的白話罷了,穀雨哪裡不明白,卻還是點頭道:“多謝婉儀,我也同樣盼著那樣的一天,只不過,許貴妃位高權重,從哪裡下手都沒有頭緒,不如就先斬斷她的旁支,一刀一刀的砍下去,等到她根基不穩的那天再一同連根拔起?!?
“她的後面是楊家,楊家的附屬品是佟家,先拿佟家開刀?”孟曼君自小便跟著楊雨馨混,一來二去孟芳華也知道一二。
“不錯,佟家得力的人有不少,據我所知,最爲親信的是當朝從三品官員林泗昭。”穀雨在心裡默唸過無數次這幾個名字,都是以咬牙切齒的姿態。
“我也見識過這個人,是個油頭,其實,我一直在懷疑一件事,當年從楊雨馨死後,孟曼君便整日神情恍惚,從隻言片語中,隱約覺得似乎與楊雨馨的死有那麼點關係,而且爹孃在楊家人面前幾乎不提楊雨馨的任何事,把孟曼君困了許久,孟曼君從那時候起便再沒有戴過簪子,病中見了髮簪就怕的不行,之前楊雨馨就是死在簪子上,我不太相信這一切都是巧合。”
自然不是,穀雨比任何人都玩清楚。
“曼君已經不在了,抓著她不放也沒有什麼用,當年林泗昭也是書院的,和曼君她們不是走的很近嗎,說不定,有些事。他更加清楚一些。”
芳華點頭,就從林泗昭下手。
“話說回來,壓死孟曼君最後一根稻草還就是你給我出的那個主意,死鴿子的事兒我也並不覺得那是巧合,若是平時一個死物,不足以讓她嚇破了膽,想必你對這事兒也是多少有些知情的。”孟芳華早對此事有所察覺,直到今天才說,不過是因爲孟曼君已死。
穀雨點頭,說的含糊:“都是孟家的人,你知道的,我也未必不會知道,只能說是咱們倆的想法不謀而合罷了。‘’
孟芳華淺淺笑意中帶著幾分猜忌的扯起穀雨的手放在掌心:“對,都是孟家的人,咱們再怎麼說也是姐妹,哦,對了,忘了跟你說一件十分有趣的事了,那佟嬋娟不知是發了哪門子的瘋,居然求人帶她進宮來三跪九叩的拜了許貴妃爲乾姐姐,許貴妃也欣然接受了?!?
穀雨聽到這並不覺得意外:“佟嬋娟那種人,唯富貴是爲親,別說是三跪九叩一個乾姐姐,若是讓她認了許貴妃爲乾孃,怕她也是樂的?!?
孟芳華眼神一躍,似乎無意的問起:“好像穀雨對那佟嬋娟有所瞭解?”
面對孟芳華得試探穀雨不以爲意,自然搖頭道:“咱們死去的曼君姐姐,曾經不也是她身邊的人嗎,說起來你也應該有所耳聞纔對?!?
“只知道,那是個心狠手辣的主。”這是孟芳華對那佟嬋娟的定義。